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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村子就炸锅了,听说昨晚野兽窜到阿吉家把牛和猪全咬光了,村民都往阿吉家涌来,他们赶到阿吉家却让眼前的惨状吓呆了。阿吉家的四头水母牛,八头黄牛全都瞪着惊恐万状的大眼睛躺在血泊里,所有死牛的屁股上均被掏了一个大窟窿,内脏全被掏空吃得一干二净,黄牛的屁股墩和大腿上的腱子肉还被嘶吃了不少。而四头水牛被咬死后,野兽只吸干了牛血,将内脏全掏出来吃掉,牛身上的其他位置皮都没撕破。死牛身边的血水可能是野兽离开后,从牛身上慢慢溢出来的,血水与牛粪牛尿混杂在一起,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与腐草的气味。他家的一头母猪,三头架子猪也被告这群野兽糟蹋了。可能是猪肉吃起来更为肥嫩,四头猪的肋骨和脊椎骨都不见了踪影,现场只吃剩几根猪的脚棒骨和猪的头骨。
紧挨着阿吉家的香佐家也一起遭殃。他家喂着的两头肥猪同样被这群野兽吃得一干二净。
香佐的父母均过世了,姐姐和妹妹也出嫁了,家里还有弟弟香迈没有成家。所谓长兄如父,本来再有二十天,就是香佐的弟弟香迈娶媳妇的日子。家里专门喂了两头胖猪,准备在香迈结婚办酒席时杀来待客,没想到一夜间两头胖猪也化为了泡影。
本来香佐还在酣睡中,是阿吉家传来的喧嚷把他给吵醒的。他起床就听说阿吉家的猪牛昨晚让野兽给血洗了。他的心里也一激灵,赶紧跑到自家的猪厩去查看,结果发现关在厩里的两头肥猪只剩几根骨头。他担心家里的几头黄牛也遭殃,赶紧跑到寨头的岳父家里去查看,看到自家的牛还呆在牛厩里。他在心里暗自庆幸,好在为了方便放牧管理,牛厩统一盖在岳父家旁边,两家人的牛也一直关在一起,不然,自家的牛有可能也跟阿吉家的情形一样,一头不剩全让这群疯狂的野兽给糟蹋了。
村民们看过野兽这么疯狂地屠杀家畜的现场后,就连村子里最为见多识广的几个老人,也说不准来的究竟是狼,还是豺狗?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掠食动物。来的野兽吸干了这么多家畜的血,还吃光了这么几头猪,同时还吃了不少的黄牛肉,来的野兽应该是一个很大的种群。
从死牛身上看这群野兽都是首先咬断了咽喉或颈部大动脉,把牛血吸干后使牛毙命的。它们咬死了这么多头牛,汪在在地面上的血水并不是很多,说明它们把牛身上的大部分血给吸食了。人们知道这么嗜血如命的野兽主要有狼、有豺狗,留在地面上脚印有些模糊,分不清是狼还豺。
狼攻击猎物时,往往先咬断猎物的咽喉和颈部动脉,立即把猎物的鲜血吸食之后,才会吃肉。
豺狗的体形比狼要小,它们袭击家畜时,首先对着家畜的眼睛撒尿,尿液熏得家畜睁不开眼睛无法反抗,它们就乘机抱住家畜的大腿,或咬住尾巴往身上爬,爬到身上就用锋利的爪子将家畜的肛门撕开一个大窟窿,将爪子从撕开的窟窿里伸进去,用利爪迅速将猎物的肠胃和内脏从体内掏出来吃掉,然后才去咬断猎物的咽喉和颈部动脉吸干身上的鲜血。豺狗对猎物的内脏和吸血有特殊的嗜好,有时候猎物还没有倒下,体内的五脏就让它们从肛门上掏出来吃光了。让人困惑的是从死牛身上看,有的脖颈上被撕咬出两拃多长的大口子,牛的肛门全部都撕开了一个大窟窿,内脏全是从肛门上撕开的口子掏出来吃掉的。这群野兽不仅行为极其疯狂,攻击家畜和进食的方法也显得杂乱无章。让村子里见识最广的老人们,也无法确定窜到阿吉来血洗家畜的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野兽。
最早发现自家养的猪和牛遭到野兽血洗的,并非阿吉,而是他的阿爹朗先。
朗先曾经也是大名鼎鼎的猎人,只是儿子被棕熊抓破相后,依然死心塌地要做一名猎人,他极不情愿地把家里的两杆猎枪都交给了儿子,从此他就彻底退出了猎人圈,开始一门心思钻研养牛技术。经过几年的摸索,他已成了深谙养牛之道的老手了。他养的牛一年四季看上去都毛光水滑的,皮毛上总泛着鲜亮的光泽,说他家的牛人见人爱也一点也不夸张。
其实他养牛的诀窍就是适当地给牛喂些食盐,平时上山放牛的时候,他总会随身带上一块大锅盐,看牛走远了自己又不想跑路的时候。只要朝着牛群发出几声喂食!喂食!的召唤。牛群就会立即掉转头来跑到他面前来。当他把牛给招回来后,就会随手从麻线挂包里摸出一块大锅盐,逐头挨着让牛舔食上几口,不过他不会每一头舔拭得太多,仅仅让其舔拭几口品尝一下,总有意吊着它们的胃口。
但他在自家的牛厩前,却放置着几个供牛喝水的水槽,每隔几天他就会化一些盐水让牛喝上一顿。适当地给牛补充盐分,不仅能满足牛的食欲,还能够增强牛的免疫力,对牛的生长发育和健康都很有帮助,这是他养牛成功的经验之一。
朗先不仅经常用盐喂牛,对每一头牛都十分亲切,从来不会对自家的牛动粗,每一头牛跟他都有感情。他把家的牛赶到山上不去赶它们,牛在山上待不住三五天就会情不自禁地往家里跑。牛群从山里回来见不到朗先,仿佛孩子从外面回到家里没见到父母一样,就会在房前屋后不停地寻找,并发出哞!哞!哞!的叫唤。直到它们见到朗先才会平静下来,并乖乖地进到厩里睡觉。
当然,只要牛回来睡在厩里,朗先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提上盐水桶,让牛在即将被他赶上山吃草之前,喝上几口盐水。
那天早晨朗先起床后,像往常一样提着盐水桶朝牛厩走去,他快走到牛厩旁了,发觉厩里的牛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以往无论是水牛还是黄牛,只要听到他的脚步声,就会迅速从地上站起来,像一排等待主人检阅的仪仗队,齐刷刷地站在水槽边,等待主人赏赐它们盐水,主人一边让它们喝盐水,一边总要伸手亲昵地挨个摸一下它们的脑门头。
他提着盐水已经快走到牛厩了,厩里的牛群依旧没有任何动作或反应,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跌跌撞撞地向前急迈了两步,发现厩里的牛有的身上被撕咬得稀烂。有的静静地躺在血泊中。看到这惨不忍睹的场面,他嘴里喊了一声:“遭天杀雷劈的畜生呀!你们怎么这么残忍……”
朗先感到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也咽不下,眼前弥漫起一层黑雾,后面的话哽在嗓子里没能喊出来,自己就一头栽了下去。
阿吉刚好起床穿衣,就听见阿爹莫名其妙地骂了一句什么“天杀雷劈的畜生”之类的话,声音就戛然中断了,他一愣怔,感到事情不妙,立即冲下楼梯来到牛厩旁,只见家里的牛全倒在血泊中,而阿爹却扑倒在牛厩旁。
他立即把阿爹的身体翻转过来,将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用指甲在他的人中上掐了几下,然后又用手掌在他的胸口上又按又揉,阿爹咳呛了两声后,哽在嗓子眼里那口气总算被释放出来了。只见他眼里涌满浑浊的泪水,哽咽着跟他说:“阿吉, 这些畜生怎么会这么跟我家过不去?最近你们是不是作了什么孽?要不是你们作孽触犯了山神,这些野兽怎么会这么找到家里来报复?你看,家里这么多牛它们一头都不留,这可是我的命根子呀!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过去自己不相信的事情,现在发生在自己家里了,由不得阿吉不信有些规矩是不能越界的。只是事已至此,现在只能是多开导安慰一下阿爹,然后赶紧多喊几个人来帮忙把野兽吃剩的牛肉收拾出来,分头送到县城和乡镇上去卖掉,只能是尽量挽回一些损失。
他把阿爹重新扶上楼梯,扶回到床上让他先躺下休息,安慰说:“阿爹,您先躺着休息,事情居然发生了,您再急,再生气也以事无补了。我得赶紧找人来帮忙,把这些畜生吃剩的牛肉赶紧收拾出来,然后让他们帮着分头送到县城和附近乡镇的农贸市场去处理掉,这多少还能挽救回一些损失。您不要过多的担心,舍了这些牛天垮不了,家里的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阿吉想,阿爹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只要闯过了刚才突如其来的这一关,后面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了。此时他更担心的是这群畜生还不肯就此罢休,倘若它们继续来村子里报复,那后面的事自己将无法收得了场。
他心里很清楚来的是一群什么畜生。让他困惑的是这么多野兽是怎么避开村子里这么多猎狗和土狗,直接找到自己家的猪牛厩这里来的?自己家并非在村子最靠边的位置,它们无论从任何一个方向来,前面都隔着几户人家的,这些人家里全都养着看家狗,却没有谁家的狗发出过任何叫唤。自家的猎狗“搜虎”没有发现这群野战似乎情有可原,搜虎被告豺狗咬伤了,为方便给它喂药夜里被自己抱进家里让它趴在火塘边上,牛厩又与家拉开了一些距离,它身上又包着药,有可能干扰了它的嗅觉,没有察觉这群畜生来袭击家里的猪牛。可别人家也养着狗的。
阿吉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野兽神不知鬼不觉的咬死了这么多家畜,它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认为这件事不那么简单,为了解开心中的疑团,把阿爹扶回床上对他进行了一番安抚之后,自己重又打着手电筒,他细地把牛厩的里里外外认真寻找查看了一遍,他想从这凌乱的痕迹中寻找出困惑自己的答案。
阿吉返回牛厩认真地查看了现场,发现这几头水牛死前显然跟野兽打头过一番,牛角上还沾着一些绒毛,地面上也掉着好几撮枯黄的绒毛,地上这一撮一撮的兽毛显然是双方打斗时被牛角挑落下来的。只可惜家里的黄牛和水牛是关在一个厩里的,为了防止水牛跟黄牛争夺地盘睡觉挑伤黄牛,阿爹总是用软皮绳将四头水牛拴着,将它们固定在厩里的一个角落活动。若是它们没被拴住,野兽进到厩里想咬死它们可能也不容易。
阿吉最终还是在牛厩里的一堆湿牛粪上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地面上除了一撮撮枯黄的绒毛,还有几撮又粗又黑的熊毛,地面的湿牛粪上留有一些凌乱的小梅花形的脚印,而在一堆湿牛粪上却清晰地留有两个近似人脚,但更为短胖的脚印。很明显这就是棕熊的脚印,这就验证了自己的感觉和猜测是对的。那就是自己的冤家死对头“黑旋风”直接参与了这次血腥的屠杀,他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句:“这该死的畜生,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怎么山里的这些猛兽都像你的奴仆似的,会这么听凭你的调遣使唤?”
阿吉不想让家人和乡亲们知道,这次蹿到家来屠杀家畜,是把自己抓残的那头大棕熊,与一群豺狗针对自己实施的报复。若是人们知道真相,肯定会感到害怕和恐慌,也会给自己招来更大的麻烦。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他对现场仔细进行过处理,确认把棕熊留下的痕迹全抹掉了,然后才去找人来帮忙。
为了尽量挽回一些损失,阿吉一大早就从村子里找了十几个人来帮忙,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将野兽吃剩的牛肉收拾出来,让人们分头出去帮着卖了。他把一些带骨头和看相不好的肉分了一些给乡亲们自己去煮牛烂烀。他自己也挑选了一些在家里煮了两大锅牛烂烀,准备招待来帮忙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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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朗先哪会在床上躺得住。他感到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之后,又到牛厩仔细地查看了一遍现场。他伏下身去认真地观察过地面,地面上的痕迹已经让阿吉处理过了,他没有看出究竟是一群什么野兽。看着躺在血泊里死牛,他伸出因激动而膻抖的手,老泪纵横地摸了摸牛身上的一道道惨不忍睹的伤口,然后又无声地将沾在手掌上的鲜血又揩回到牛身上。这个曾经跟野兽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老猎人,还是让野兽这么疯狂的举动给震慑了。
朗先还不清楚儿子和香佐,是因为什么事情跟这群畜生结了这么大的仇恨,使得这群畜竟然直接到家里来实施这么血腥的报复?但儿子已经默认这事跟他们有关。此时他更为担心的是这群畜生还不会就此罢休。它们有可能还会继续这么疯狂地到村子里报复,这将给阿吉招来不可想象的灾难。
朗先一心想避免事情向着无法收拾的方向发展,他急切地想搞清究竟因为什么,这些哑巴畜生会这么疯狂地找到家里来实施报复。他看儿子已经忙得差不多了,他帮着往煮烂烀的锅底塞了一点栗木疙瘩,让锅底的火旺旺的烧着。然后就问儿子:“阿吉,我记得你刚学会打猎我就跟你说起过,山上的野兽什么都可以招惹,只有狼和豺这两种畜生,只要它们不危及自己的安全,就不能先去招惹伤害它们。你肯定把我的话当放屁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它们这么直接找到家里疯狂地屠杀家畜,一定是你们惹得它们很是伤心和愤怒,才找上门来发泄心里中的不满和愤怒的。”
“晓得要摔跤,我先就蹲着了,现在跟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阿吉有些不情愿跟朗先说。
“阿吉,你赶紧跟我说实话,究竟怎么惹恼了它们?香佐家也遭殃了,我看这事也少不了有他一份。你别看它们是哑巴畜生,谁招惹了它们记得一清二楚,寻着着气息就能轻松地找到要报复的对象,它们不达目的就不会轻易收手。我要晓得它们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畜生,才想得出对付它们的办法。不然,现在遭受损失的还只是我们两家,万一这群畜生继续这么疯狂下去,那会连累到其他无辜的人家。现在得赶紧想法防止它们,不然这事会越闹越大的。
毕竟阿爹经历的事情比自己多,这事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兴许还能为自己出主意。在阿爹的逼问下,阿吉赶紧跟阿爹说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你曾经也是猎人,晓得猎人就像那些吸毒的人,这心瘾发作起来就管不住自己,最近村子这几个喜欢狩猎的人,又悄悄到山林里跑了好几回,可山里的麂子、野猪、岩羊、山驴等突然都销声匿迹了,最终发觉不知从那里流窜来了一群豺狗,这个豺狗种群的个头比过去见过的大许多,除了毛色跟狼不同,样子有点像狼。它们来到这里之后,生活在周边的野生动物被它们捕食的捕食,吓跑的吓跑,没有跑的也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任凭我们怎么找也找不见。只有这些嗅觉灵敏的豺狗,好像不管猎物藏得多深,它们都能把它找出来吃掉。
我们发现它们找到有猎物悄悄出来活动的地方,就用自己的尿液布满了捕猎的迷魂阵。没想到它们的尿液会这么厉害,其它动物没触碰的时候,基本闻不到什么气味,一旦被它动物碰,立即就释放出特别难闻的骚臊气。我们都掉进过它们布置的这种迷魂阵列,身上沾了上了它们的尿液,直呛得你睁不开眼,喘不上气来,立即感到恶心头晕辨不清方向。这群豺主要就靠这种方法捕食。我们误闯了它们布的迷魂阵时,这些畜生就潜伏在附近看着我们出洋相。本来这些畜生把爪子都伸到我们的饭碗里来了,就够让人气愤的了。我们还得让它们这么愚弄,越想心气就越不顺,前几天我们在一起合计了下,都认为只有把它们撵走掉,原本生活在这里的动物才会陆续返回来。我们才可以像以前一样,心里痒痒的时候就悄悄地钻到林子去过一把瘾。
就在大前天,我们就带着猎狗悄悄地去撵这群豺狗。把猎狗带到山林之后,猎狗很快就寻着气息找到了这群豺狗藏身睡觉的林子,几条猎狗见到了猎物,就激动兴奋得汪汪……汪汪地狂吠着朝它们扑了过去。
说来也怪,过去生活在这一带的无论是狼,还豺狗。最大的种群也就十几条,这个种群的豺狗大概有三十多条。可能是领头的豺王想着自己有着这么庞大的种群,根本没必要惧怕我们带去的几条猎狗。也可能是豺王它心里根本不情愿让出这片被它们占领的地盘,见着猎狗去驱赶它们,它们根本没有要退让的意思。眼看着猎狗继续朝它们逼近,老豺王干脆召集起它的队伍,公然排列出决斗的架势,跟猎狗展开了对峙。
我们的猎狗以前也没碰到豺狗种群,也很少见过猎物要跟自己决斗的情景,眼看有这么多面露凶光的对手仗着豺多势众,根本没把它们这几条猎狗放在眼睛里,猎狗就怯场不敢再上前了。后来看我们扛着猎枪站在身后给它们助威壮胆,真是狗仗人势,它们又壮起胆子吠叫着步步向豺狗群逼了过去。
那条狡猾的老豺王看见我们扛着猎枪紧跟着猎狗,才极不情愿地向它的队伍发出咻咻的底吟。听到老豺王发出往山林深处转移的信号,整个豺狗种群在老豺王的带领下一边防守,一边缓缓地向着山林的另一面转移。哪晓得我们带去的这几条猎狗,可能是看到豺狗放弃了对峙,开始往山林的另一面转移,认为这么多豺狗竟然惧怕它们,就跟在这群豺狗的身后继续追赶,嘴里还发出一阵阵兴奋无比的吠叫。
那条老豺王显然是久经沙场,它知道眼前这几条猎狗气势汹汹的,真要拼杀起来,在这几条猎狗中根本找不出自己的对手,猎狗只不过仗着后面有人撑腰才这么嚣张的。
老豺王毕竟率领着这么庞大的一个种群,简直就是一个骁勇善战人豺狗军团,它觉着让这几条仗势欺豺的猎狗撵着满山林逃跑,这让它太丢面子。老豺王眼看它们和猎狗都渐渐跟人拉开了距离,不愿意让猎狗再这嚣张,它要让猎狗知道它们只是不想跟人发生冲突,才带着自己的豺狗军团对人进行让步的。对于这几条猎狗它们根本用不着退让。而我们的这几条猎狗,仗着身后有我们壮胆撑腰,错把豺狗的忍让理解成了软弱,依然对它们紧追不舍。老豺王就向豺狗群发出咻咻的底吟,只见豺狗不仅放漫了速度,还及时地调整了队伍和队形。让年幼和老弱的走前面,身强力壮的公豺全部调整到后面殿后压阵,并以此震慑这几条不自量力的猎狗。
看到豺狗已经调整了队形,并明显放慢了速度,猎狗并没有停止对豺狗的追赶。老豺王眼看猎狗这么步步紧逼,它干脆命令它的队伍停了下来,调转头来摆开决斗的阵势与猎狗展开对峙。
我家的“搜虎”,香佐家高价买来的“铁头”。这两条猎狗也是充满血性的纯种猎狗,过去它俩曾不止一次地与凶猛的野猪,老熊,猎豹都血战过,它俩看到豺狗仗着豺多势众,竟敢这么蔑视自己,被气得浑身的血脉偾张,一时怒从心起,胆向横生,面对几倍于自己的豺狗群,“搜虎”和“铁头”率先扑向了豺狗群,一场猎狗与豺狗的血战就这么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阿吉说:这群豺狗的首领真是一条沉着老辣,相当富有经验的老豺狗了。它看到有两条猎狗不顾生死地向它的种群发起进攻,它立即咻咻地向豺群发出了号令,镇定地在那里督战和指挥。我家“搜虎”,香佐家的“铁头”刚冲上去,四五条强悍的公豺就迎了上来,将它俩给分割包围起来,让它俩腹背受敌。剩下的两条猎狗还没敢冲上去,也让一群豺狗扑上来给分隔包围起来了,使猎狗根本无法互相配合或增援。
这些豺狗长期与自己的猎物交战时,都练就了一身过硬的猎杀本事。我们带去的4条猎狗面对的是超过自身几倍的强敌,很快猎狗全都陷入豺狗的重重包围之中,眨眼间的一条猎狗的腿被咬瘸了,耳朵也撕裂了。有一条猎狗的肚子被豺狗给当场撕开了口子,肠子也让豺狗给扯了出来。尽管“搜虎”和“铁头”身体强壮凶猛,猎杀技巧也不在豺狗之下,只是它俩同时要对付几条豺狗的进攻,很快就显得力不从心,顾头失尾,厮杀拼搏了几个回火后,这两条猎狗身上也披红挂彩了。
我们眼看自己的猎狗被告咬死的咬死,咬伤的咬伤,情急之下香佐就朝天放了一枪,本以为枪一响,就能把豺狗驱散。可狡猾的豺王听到枪响后并没发现自己的队伍中有中弹倒地的,它或许认为我们也只会虚张声势,并不敢真朝它们开枪射击。那条领头的老豺王一直站在附近冷静地观察督战,它甚至用蔑视的眼光阴冷地看着我们这几个猎人。
我看那条领头的老豺狗真是太目中无人了,香佐朝天放了一枪却一点也没吓着它,它反而用阴冷的眼光看着我们。从来都是山里的野兽惧我三分,这条领头的豺狗却敢这么藐视我。我被它气得顿时火冒三丈,我想一枪就把它放趴在那里。看它还敢不敢这么狂妄?没想到那条领头的老豺王真的不是一般的狡猾和灵活,它可能早猜透了我的心思,见我端枪向它瞄准时,它依然若无其事地看着我,几乎就在我扣动枪机的同时,它却一闪身把自己的身体隐蔽到身边的一棵大树后面了。我的枪响过后,它竟然毫发无损地从大树后走出来,用嘲笑的眼神看着我。
他们见我朝豺狗开了枪,竟然没有打中,也不失时机地选择目标开枪。当时我们与豺狗就只有三十来米,别的豺狗毕竟没有那条老豺王那么狡猾精明,随着砰!砰的几声枪响过后,就有两条豺狗应声扑倒在地上。那条老豺王发现形势不妙,这才对豺群发出几声呜欧、呜欧的低吟,豺狗群听到老豺王的指令,这才迅速逃进了山林深处。哪晓得这群豺狗真会这么记仇,这才过去三天时间,它们就直接找上门来报复来了。
朗先听阿吉说他们上山把豺狗给打死了两条,感到更比被儿子从头上浇了一盆冰水还要寒冷。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埋怨儿子说:“阿吉啊,你们怎么就不想想,我们曼邦和周边这几个哈尼族、拉祜族、布朗族村寨,最早来这里定居的也只有一百多年的时间。但自从有了这片热带雨林,这群豺狗的祖先就在这里生活了。在豺狗的心目中,这里的山山岭岭那才是它们自己真正的家园。你们的行为在这群豺狗心目中,明显是你们跑到它们的家里去屠杀它们。你们都这么杀到它们家里去了,它们怎么可能不愤怒?难怪它们会窜到家里干出这么疯狂残忍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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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朗先在村子里已经是最年长的老人了。他知道儿子和村子里一向不守规矩的几个年轻猎人,已经酿下了一场大祸。而且,他们招惹的对象竟然是报复心理特别强,能够把重要的记忆信息遗传给儿孙的豺狗。估计这群豺狗不把那天跟阿吉一起上山的人家报复一遍绝不会尚罢甘休。这群畜生甚至还会到村子里其他人家,那就会连累其他无辜的乡亲,这让他心里像揉了辣椒面似的烦躁着急。
使朗先更为生气的是,心里越是着急,就越是想不出办法,来阻止这群嗜血成性的豺狗继续窜进村子实施报复。他首先想到就是赶紧去祭拜山神,让山神帮阻止这场灾难继续扩大。
他跟儿子说:“阿吉,你赶紧撒些苞谷,把鸡哄回来后给我抓一只红公鸡,我得赶紧用红鸡去祭献村子后面的山神树和神林。祈求山神帮着约束制止这群豺狗的疯狂行为,让它们不再这么残忍地来屠杀乡亲们的家畜。”
阿吉,担心的也是事态会变得无法控制,听阿爹吩咐要抓一只红公鸡去祭献山神,他立即就把鸡给唤回来,抓了一只红公鸡交给了阿爹。
朗先带着红公鸡、香烛、茶酒等祭祀用品到村子后面的神林里祭过神树和神林回来的路上,总算想起了一个最为原始的办法。回到家他又吩咐儿子说:“阿吉,我看今晚上你不能陪着这些帮忙的客人喝酒了,先把他们安排在家里喝酒,我和明珠招呼着他们就是了。你得把和你一起去招惹过这群畜生的人都约上,让他们各自都从家里抱一些柴火出来,沿着村子边缘隔一段放一堆,天黑下来后就开始起篝火。你们自己分工一下夜里轮流值班,主要是沿着村子周边去巡逻查看,往火堆里添柴火,不到天亮不能让篝火熄了。我看只有暂时采取这种最笨的办法,才能防止这群畜生再窜到村子咬其他人家的家畜了。”
吩咐过儿子,朗先又意味深长地告诫说:阿吉呀!我早就跟你说过,不吃野味也饿不死人,让你尽早收心收手。可你们这几个人总是报着侥幸的心理,总认为自己就住在这山林里边,山高皇帝远的,偶尔进林子里打点野味解馋或过一下枪瘾,这事上边根本不会有人晓得的。老话都是说:常走夜路必撞鬼。通过这回事情,你得好好地吸取教训,不要再报着这种侥幸的心理做事了。
你们总说这打猎的心瘾戒不掉,我看是你们根本就不想戒,舍不得戒。只要狠下心来把私藏下来的猎枪给砸断了,我看这个心瘾自然就没了,不然,你迟早还要惹祸的。平时我多说两句,你总嫌我话多。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家里舍了这么多财不算,还不晓得这群畜生会干出什么无法预测的事情来。我也在心里替你们干着急,心越急就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了。让你们去村子周边烧火,这只能是临时应付一下。你们也互相商量想想办法,一定要想法防止它们再到村子里来闯祸。”
上山去撵过豺狗的几个猎伴,看过豺狗报复阿吉和香佐家的场面后,心里在感到十分震惊惶恐。过去只听老人们说过豺狼都有极强的报复心,招惹它们会遭到它们残忍的报复,那也仅仅是听说。总认为山里的野兽哪有这么大胆子?怎么也想象不到它们的报复起人来会这么残忍和疯狂。最让他们担心的是倘若它们再这么到村子里实施报复,接下来各家都得承受损失,而且会连累其他无辜的人家。若是让别人无辜地跟着受了损失,可能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把他们经常进山偷猎的事给带出来。为防范和杜绝这群疯狂的豺狗再窜入村子报复,到了夜晚他们都按照朗先老人教给的方法在村子周边烧上一堆堆篝火,通宵轮流在村子周边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