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人”

老杜是卫生院老职工，结婚不久就在本单位旁边开了一小南杂店。起初几年，由于他的老婆人美嘴甜，很会招揽生意。因此小店还算红火，每年能赚几万元。

几年后，老杜的老婆去县城照顾读高中的一对子女生活，这样，小店生意只靠老杜一人维持。然而，由于小店地理位置较偏，加上他说话结结巴巴有障碍，因此生意逐渐惨淡，门可罗雀，只有偶尔几个病人家属去他店里买东西。坐在店内异常寂寞的老杜，时常急得长吁短叹，怨天尤人。

老杨的单位宿舍就在老杜南杂店斜对面。他以前曾几次到老杜店里买食品，可总嫌老杜的商品价格要比别家门店贵，加上后来的大年初一，自己路过老杜店门口满怀热情进去拜年，一连说了“财源滚滚，新年大发”等之类的祝福语。可老杜活像个“吝啬鬼”，连一根香烟也舍不得递，一点糖果也没给。从此，受到冷遇的老杨再也没光顾老杜店里，就是经过店门前也是不屑一顾匆匆而过。

近年来，老杨多是网购食品，很少到本地实体店买东西，剩下的一点小商品也一直是爱人晚上跳完广场舞之后，顺便在舞友店里购买带回家。因此，老杜对老杨夫妻俩恨之入骨，认定他们是舍近求远，故意不跟自己做生意。

一次，老杨爱人在老杜门店不远处路上捡了一个塑料可乐瓶，以作他用。老杜瞧见后便乘机在老杨的同事老范面前说：“老杨的老婆还在路上捡垃圾卖，不怕丢人，想必是活不来了吧？！……”。

老杨听老范告知后，联想到老杜一贯是个喜欢背后饶舌谈论人非的人，便深信不疑，心里虽对老杜这种肆意诋毁自家尊严的拙劣行为极为痛恨，但毕竟没有亲耳听到，故不好去找他当面“理论”，只是每次经过老杜店门前时面有愠色。而每每至此，老杜眼里就冒火花，牙齿咬得“格格”响。

眨眼间，一晃就过去了五年。一天中午，老杨为阻止一直屡教不改的隔壁租房老太婆中午大声说话影响午休，而与其出来帮腔耍泼的儿媳发生争吵。此时正在店里的老杜像是发现了特大新闻，忙跑过来看热闹。他想：这又是一次是制服老杨的好机会，得趁此良机大做文章。

当晚，老杜趁街上几个人站在他店门前闲聊时，便煞有介事对众人说：“你们看那个老杨多么龌蹉，欺负老人家，还对她儿媳妇说下流话……”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老杨俨然一个毫无文化修养的流氓。

此时，老杨正站在自家三楼阳台上看得真真切切，听得清清楚楚，他当时真想下楼去痛骂老杜一番，阻止其肆无忌惮的诋毁自己。但为了息事宁人，他只得让爱人赶快下楼去阻止老杜那张还在喋喋不休的嘴巴。这样做，既是为了避免他们两个男人争吵，也是想以此“曲线救国”的婉转方式来唤醒对方的良知。

此时，尽管两人还未撕破脸皮吵架，路上见面还难免打一声招呼，有时老杨还主动递一根香烟，以此示好。但老杜对老杨一直不跟他做生意还是耿耿于怀，心生怨恨。在一次去县城的公交车上，他又悄悄对一身边乘客说：“老杨一家活得好可怜，他老婆还在楼下烧柴火炉……他家里一样值钱的好东西都没有，穷得叮当响……”

其后不久的一天晚上，老杨带爱人到附近河里学游泳，被正在大桥上散步的老杜瞧见，便又对一同散步的老钱、老涂说：“你们看看，那个老杨还带老婆下河洗澡，真是穷得连家里的洗澡水都没有了！”

老杜的这些流言蜚语不久就陆续传到了老杨耳里，气得半夜难以入眠。他想：这老杜真不是人，自己素来与他无冤无仇，彼此关系还在维持，谁知他竟然是个假心假意、无情无义的小人，一再暗中造谣诋毁自己，真是禽兽不如！

老杨越想越气愤，决意要去找老杜当面“算总账”，以出出多日的怨气，否则自己不知要被欺负到什么时候以致无脸见人。但他又转念一想：自己在整个街道素以文化人见称。如果去找这个无良小人吵架必两败俱伤，有损于自己的名声。但对方一味得寸进尺的侮辱下去总不是个滋味。

“呯！呯！”老杨气得把书桌捶得惊天响，眼里也似乎冒出了火星子。

不久的一天深夜，老杜因自己在店里抽烟的多个烟头而引起火灾，将正在店里休息的他烧得大声哭叫求救，而偏偏此时店里的卷闸门又出故障打不开。就在他求救无望时，一名用衣服蒙着头的汉子突然破门而入。

烟雾弥漫中，老杜虽看不清他的脸面，但凭直觉料定那人是来趁火打劫的贼，便拉开了拚命的架势。岂料那人却不抢劫店内商品，而是猛然一把将烧掉头发和眉毛的老杜拉出店外，又操起木棒火速冲进店内扑打着火。

此时的老杜还未看清来救他的蒙头人是谁，又猜是本单位同事，遂也拿起墙边的木棒跟着救火。然而，当他睁开血红的眸子迎面看清那人的脸相时，顿时僵住了。

数分钟后，大火终于扑灭，但嘈杂声引来了周围邻居，而那个蒙头救火人却悄悄走了。然而，令大家大惑不解的是：老杜突然面对众人，竟然一连自打嘴巴哭着说“我是畜生！我该死！”

众人更是一头雾水，忙上前拉他的手：“老杜，你都烧伤了，干嘛还打自己？“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这哭声伴着“噼啪”的掴脸声，在静谧的子夜随风飘荡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