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童年时期，秦岭洛河一带，鱼儿茂盛。

在河里，清澈的河水里，常看到明板鱼（小鲤鱼）、柳鱼子（小草鱼）、螃夹夹（螃蟹）在河水中悠闲着。村前的鮀鱼沟，小鱼满河都是，搬开石头尽是小螃蟹。可以想见，那时候大河小河里都是随处可见鱼儿游在水中的。夏天的急流里，有不少鲤鱼沿着河水而上，在空中飞舞，村里人称鱼揭膘哩！

村东南的一片滩涂水域，是洛河和五龙河交汇地三角洲，人称金水浆，这片水陆交汇绿色湿地里，水草丰茂，最适合鱼生存，是鱼类良好的栖息繁衍地，常年有清凉的山泉地下水溢出，其中有鱼、虾、蛙，有黄鳝、蜗牛、蟾蜍，有蜻蜓、麻雀、黄莺、水凫、长虫……。小时候，我们用寻猪草的草笼在水草边一捞，就可以捞出许多虾米和小鱼，想吃小鱼小虾了，就到金水浆里捞上一回！

村东头有一口井，供全村人吃水，井水夏凉冬暖，严冬从没结过冰，井水里有几十条鱼，村人称为神鱼。谁家担水，不小心把鱼盛进桶里倒进瓮里，得小心翼翼的放回井里去，全村人敬待神鱼！村里人说，不放回井里，会有不好的报应，会遭孽！井里有了这些鱼，水老是清澈的，清湛湛的！

早先，洛河里、水田里、水草里尽是鱼，各种各样的鱼：

河水鱼。洛河宽阔，水多水清，各种鱼类旺盛，于是逮鱼摸鱼钓鱼震鱼就成了我们的拿手好戏，逮鱼就是在石头底下用手摸、堵、卡鱼。摸鱼就是在稀泥泥沙中赶、摸、按鱼。钓鱼就是用自制竹鱼竿、鱼钩用一根大图针弯曲用剪子剪三两个倒钩刺做成、诱饵鱼食是蚯蚓或者从河水石板底搬出来的小虫，在深水里钓鱼；小同伴们还有发明了另一种草芯钓鱼法，屡试不爽，可以钓到静静的浅水中的鱼，就是用一根长的狗尾巴草的茎秆当钓竿河细线，掐掉狗尾巴大部留下一个小结，从另一头穿上诱饵鱼食穿下来卡在这个小结末端，静静的把鱼食诱饵端直直放在水中，一端用手捏住静静等候鱼儿来食，等待吃食时猛地一拽，鱼就出水上岸，其特点是鱼儿更容易上钓，小同伴争论原因，其中一个原因是狗尾巴草杆是绿色的、能迷惑鱼类的眼睛，一大群一大群小鱼陆续继续上钩。

娃娃鱼。就是大鲵。洛河涨水有娃娃鱼溢出浮出河岸公路，象娃娃一样叫，所以叫娃娃鱼。平时，在村子上游紧邻秦岭畔里一些小沟小岔常有水流的地方有小小的大鲵；在村东南一大片沼泽水域，人称金水浆，里面的淤泥里，有无数条大的小的大鲵存在，人们见过逮住过。

红鲤鱼。金水浆里水草深处，有不少红娃鱼，即中号红鲤鱼。游动姿态相当好看。金水浆挨着稻田的石堰罅隙里，常常是红鲤鱼的栖身之所，有小伙伴在石缝里就摸住过五条红鲤鱼。

稻田鱼。夏天，鲤鱼还想法设法进入到上游的稻田里，在稻田的水中游来游去。

有了多多的鱼，就有捕鱼的人，你看他如何把鱼弄到手：

蹦鱼。在洛惠渠进水口的拦河坝处，村人称洛惠渠进水口处修有两层楼房用作开闸放水管护水坝之用，村里人称洋房。洋房拦河坝上水一个劲的流，坝下深不见底的潭水，有大鱼小鱼在游戏、翻滚、跳跃，尤其是盛夏日当午，是蹦鱼的最好时刻，向上蹦的鱼太多太多，栓一根长长的绳子系住笼攀，坝的上面一端绳头用大石块束缚压住，下面一端放到坝下临近水的地方，鱼就会蹦上来，跌入笼中，顺势拉上绳子系着的笼，取出活蹦乱跳的鱼。

闹鱼炸鱼捞鱼。改革开放初期，一些不安分的人就到处购买闹鱼精，在洛河清水中闹鱼捞鱼，闹鱼时，几里河水水中水面上就漂流着白花花的一层鱼，村里人看到却不敢去捞的吃，生怕有毒中毒，同时谴责闹鱼人的无德行为。还有一些人用瓶子装上炸药点燃导火线炸鱼、用雷管炸鱼，这些都是听说过没见过，比较危险。后来，河道有人管理有机构管制，非法闹鱼炸鱼的就消失了；可是，鱼类也少了许多。

在那个饥荒年代里，我主要是用石头砸水中石板石头震鱼方式获得的小鱼，或者到金水浆里用草笼捞虾附带捞到几条小鱼，到了家里，父亲就在小锅炕熟了给我吃，每次他只尝一点点。那时没污染，鱼吃起来特香。

到后来，再后来，河里的鱼仍然有但暂暂少多了，平常人到河里去看不到鱼，只有搬开河里的石头，才能见到长虫鱼（黄鳝）。到如今，我们村附近水域没见过娃娃鱼，村里前面的洛河里多数只剩长虫鱼，其他鱼类很少，螃蟹等也很少见。

虽然退耕还林，山上草和树绿了水变清澈了，河里沙石变得值钱了，洛河河两旁修起了水泥河堤，鱼类还是长不起来，有鱼但很少，河道里多的是石头底下有长虫鱼。我想，多年前，随着改革开放，秦岭山里、河道无序开采金矿等污染，河水浑浊被污染了几年，才是鱼类减少的主要原因。

近年，每次回家，到村南边洛河转转，只见水仍然清澈，河里裸露的石头却不干不净，总有尘埃或绿色带泥苔藓或者干泥苔藓附着其上，河里有鱼但很少很少，就是没见童年时那么多鱼！

今年，有一回回家，又到洛河里去看石头、看水、看鱼，猛然发现，深水中，却一乍长的成群的鱼儿在游！我满怀欣喜。一惊一喜手一拍，吓跑了它们；想多看一眼，却早已跑远了……过了一会儿，另有一群一两寸的小鱼游过来，看我看它们哩，急急跑散了。社会发展了，鱼也机灵了。

鱼，鱼群，消失后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