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橘黄的阳光透过朔方暖冬时节的枯树枝,蜷缩的枯藤下躲着冬天特邀的使节。化了几天未见消融的雪在寒风中变成了“雪沙”——大概是一种抓起来便有一种刺骨的寒凉钻进骨缝间雪的砂砾。扬起那“沙”,倒不怕眯眼,或许它刚刚与你的眼睑接触,还未来得及躲闪便与你的身体融为一体。融化,是雪的宿命。无论是雪花,抑或是雪沙,从自然中来,又到自然中去,它们的一生与人的这一辈子毫无二致。
沿着学校一路向南,穿过鲁北密密的丛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圆圆的湖泊。一层厚厚的、硬硬的由寒冰制成的被子盖在了湖泊之上。据当地人说那湖泊是人工开凿的,因而湖泊不大,它是公园的一部分,公园藏在湖泊的一隅,那床冰被子就铺在青绿色的湖水之上。
不知哪一个寒气刺骨的冬夜,西伯利亚南下的寒风咬得夜行的人的脸儿生疼,也正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冰床徐徐地铺展开来,一块、两块、三块……直到最后蔓延到了一整个湖面。胆小的鱼儿可从没见过这阵仗,只惊得它们连连朝着湖泊喊:“可别全冻上了,记得留一丝缝隙给我!”湖听到了,便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它便将湖的最外延留下了一圈一掌宽的缝隙。那缝隙便是在鱼儿的苦苦哀求下,整个湖面上唯一未结冰的地方。
青绿色的冰翡翠横亘湖面,温煦的阳光撒在上面,顺着阳光的方向,移步湖泊,近距离观赏那层独有情韵的、如同翡翠般的冰。冰面上大大小小的冰孔起伏错落,或是钓鱼翁的杰作,抑或是大自然的雕琢。
以冰孔为圆心,密密匝匝的冰条子向四周散开,它们像是树林间屈曲盘旋的虬枝,又好似人体中密密麻麻的血管,曲曲折折,自然疏落。
这时,一个画面映入我的眼帘:一位鹤发童颜的白胡子老翁,一手拎着红漆马扎,一手将钓竿甩长,在扔下钓钩之前,他先是到湖畔周围寻觅了一番,也不知在寻找什么。不多会儿,只见他举起一块石头,将其重重地摔进湖中,随着石头的坠落,冰孔悄然而成。伴随着冰孔的出现,其周围的冰块开始分崩离析,加之寒气作祟,冰块还未及分离便又重新聚在了一起,“冰花”便因一块偶然飞来的石头“孕育而成”。
鱼钩在冰面上寻寻觅觅,找到冰孔,偷偷地钻了进去。红漆马扎上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白胡子老翁,冬日午后橘黄色的阳光衬在他那被皱纹爬满了的脸上。缓缓移动着步子,生怕惊扰了鱼钩下的远客,正准备走上前搭话,知怎的,鲁北钓翁瞥见我徐徐地挪动着,便伸手示意,一手持竿,一手指着冰孔里的鱼钩——
寻之望去,鱼竿的尽头跳动个不停,不多时,一条硕大的鲤鱼从冰孔里钻出来,黛黑色的鱼尾拍打着碧如翡翠的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