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艳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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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是一本我终生无法读完的巨著，母爱是一片我永远也飞不出的天空——丰子恺
母亲的腰腿病越来越严重了，她弯着腰、一瘸一拐走路的时候，分明能看到她微微用力地咬着牙关。年近古稀、生活在县城，母亲还是闲不下来，每天料理家务、照顾儿孙，还要精心打理邻居亲戚送给她的两块小菜地。原本不足一米五的个头，被岁月又削去了一些，显得越发瘦小。
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在我姐弟年幼时，父亲在一所离家十几公里的乡镇中学任初三英语“把关”教师，那年头还没有“双休日”，父亲很难得回家一趟。爷爷奶奶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母亲独自在家照顾公婆和我们姐弟三个，同时耕种着三亩多菜地、四亩水稻田。那时父亲的工资每月仅有三十几块，为贴补家用，母亲还喂养了一头母猪。每次母猪分娩的那段时间，就是我们姐弟三个最开心的时刻，因为母亲会挑着十来个小猪崽，带上我们几个一起上县城。售卖完小猪崽后，母亲就会带着我们姐弟仨去“打牙祭”——吃饺子，还会给我们每人买一件几块钱的新衣裳。回家前，母亲会再去买上几斤我们叫不上名的水果，并反复交代“水果要先给爷爷奶奶尝尝鲜”。一路上，我们只得忍受着“煎熬”，盼着快些回到家中。
那时，各家各户的生活都过得十分拮据，但母亲总会尽自己的能力给乡邻提供帮助。有些邻居家里人口多，时常出现口粮“青黄不接”的状况，母亲就会主动送去一些，并嘱咐“有困难尽管开口，千万别饿着了老人和孩子”；有时邻居家没钱买肥料甚至没钱买盐了，只要别人找上门来，母亲都会拿出压箱底的那一张张“块票”、“角票” 倾囊相助……。每年的“双抢”时节，我们发现许多的叔伯大婶都会来帮我家收稻谷，却从来没能留得住他们在家吃过一顿饭。母亲因此时常告诫我们，“一定要记着别人的好，有能力的时候多帮帮乡里乡亲！”
后来，我们慢慢长大，老家到县城也通了班车。姐姐在市内一所高中上学，我和哥哥在县城同一所学校读初中。那时读寄宿的学生，每个月要交30斤米、30块钱，每月学校统一收米时，为了省下车费钱，母亲还是坚持走路去县城。一大早，她会炒上一锅好菜，待爷爷奶奶吃好后，她会把锅里的菜再分成三份，装在三个大大的罐头瓶里，再挑着上百斤大米往城里赶。在学校食堂交米时，食堂师傅每次都称赞母亲交的米最干净，这时，母亲总会腼腆地笑答道，“每个家长都应该这样！只有这样，所有的米掺在一起后孩子们才能吃上好的米饭”。交清大米和菜钱后，母亲会等到下课间隙分别给哥哥和我各送上一瓶“罐头菜”，并给我们两个每人塞5块钱，叮嘱着“菜和同学们分着吃，钱是用来买学习用品的，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将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上课铃响起，母亲一边催着我们进教室，一边匆匆赶去搭乘每天只往返一趟的市、县班车。看到母亲瞬间走远的身影，我总不禁会簌簌地流下眼泪。
儿时的我一直认为母亲虽然瘦小，却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再重的担子她也能挑起来，再大的疼痛她也能忍受。有次她去县城给我们姐弟送米的途中，因雨后路滑扭伤了脚踝，但她忍着痛、挑着近百斤的担子仍坚持走了三公里多路程把米送到了学校。半个月后父亲从学校回来，看到母亲右脚脚踝处鸭蛋大的淤肿，生拉硬拽下才把她带到了诊所诊治。
今年五一假期，我陪母亲到省城检查身体。因为检查结果要第二天才能拿到，我决定带从未到过省城的母亲去植物园看看。那天在植物园里游玩的人特别多，每辆电瓶车里的人都塞得满满的，母亲说边走边看吧，正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许是走久了的缘故，她一瘸一拐的越发明显，脸颊上还挂满了细细的汗珠。遽然，一段儿时的记忆倏地映入了我的脑海：夜幕笼罩下，母亲一手握着电筒，一手紧紧扣住背上正发着高烧的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梗道上。万籁俱寂中，母亲的喘气声显得急促而紊乱……看到步履蹒跚中份外显眼的那满头银发，我不由分说地背起了母亲。须臾间，一阵心酸涌上心头：母亲的身体那么轻，蜷在我背上，竟像个孩子一般！走了大约两百米，一辆电瓶车在我跟前嘎然而止，一个背着旅行包的年轻小伙很快下了车，伸手一把搀扶着母亲坐上了他的位置。紧接着，和小伙随行的女孩也下了车，把位置让给了我。不知是因我生平第一次背了母亲，还是因好心人的搀扶相助，只见母亲不停地抹着眼中的泪水。“孝行天下，爱满人间”，母亲一辈子都在无怨无悔地付出，因给予她一次小小的回报，却让我受到了礼遇和尊重，霎时，我竟哽不能言。
世界华语诗坛泰斗洛夫写道，“母亲卑微如青苔，庄严如晨曦，柔如江南的水声，坚如千年的寒玉，举目时她是皓皓明月，垂首时她是莽莽大地”。卑微中孕育崇高、柔弱中诠释坚强、平凡中播撒大爱，这，就是对母亲的真实写照吧！
2018年5月20日深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