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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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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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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护里的百态人生

没有谁拥有坚不可摧的身体。生病住院,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有人说,医院不是正常人呆的地方。病人痛苦的表情,或低吟浅唱,或鬼哭狼嚎的呻吟声;昨日你从走廊走过时看到那个端坐在床头满身插满管子的老头儿,在一阵急促的抢救中就变成了一具尸体;整天戴着口罩,行色匆忙的护士,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医生;手术室门口焦急等待的家属,走廊尽头紧锁眉头或蹲或斜倚在栏杆上的男人们,还有伴随着消毒水、排泄物、韭菜等气味的空气……没错,除了产科,这是一个让人窒息绝望的地方。

有人生病住院,就得有人陪护。母亲住院期间,陪护在旁的我看到了百态人生。

亲情在一套房子里

一位84岁的老太太,因腹胀呕吐住院,经诊断是肝硬化。四个儿子三个女儿,第一次悉数到场。陪护的事情,每家一天一夜,这是由家里的老亲戚出面进行的划分。

一个奇怪的现象发生了。每天,陪护的子女就只负责陪护,老人的三餐总是一个人送过来。原来,老太太在老伴死后,将自己名下的一套房产给了大儿子,同时自己也一直和大儿子一家生活在一起。20多年了,其他的孩子从未管过老太太的任何事,即便逢年过节,也从未给过老太太一分钱,更没有买过一件衣服。

那天,是老太太的三女儿陪护。午休时,我被一阵说话声吵醒。

来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姐,进门就俯在老太太耳边,问饿了没有,然后又掀开被子,捏捏管子,看看伤口。三女儿连忙站起来汇报着,尿液放了多少,液体几点输完的。

“引流管引流了多少?别一直开着,身上就那些好东西,都引流完了。”女人说着去看引流管的开关,又打开保温杯给来太太喂饭。

“引流管我没敢动。”三女儿回答。

“这些管子,都多少天了,也不拔掉,难受。把我绳捆索绑在这里,身体再好也受不了啊。”老太太忽然哭着对大姐说。

“妈说得对,满身管子就是难受。等会我就去找医生,昨天说了今天可以拔尿管的,先拔一个,你先不难受。来乖乖吃饭。”大姐说。

事后得知,来的这个,不是大姐,而是大儿媳。知道老太太吃不下,每天用保温茶杯给老人送来四餐的,也是大儿子一家。

男人的责任

下午,陪护们都站在电梯口躲避闷热的空气。

远远的,一个女人推着轮椅的走过来,轮椅上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

这时,和我们一样站在通风口的一个男人走了过去。男人背着挎包,神采奕奕。

“这病房还难找?说了就在走廊尽头,这都找不到?”女人小声抱怨着。

男人去推轮椅,一起向走廊尽头走去。

“你走吧,孩子不用你管了。”一会儿,传来吵闹声夹杂着女人抢轮椅的声音。

轮椅上的男孩,因为两个人的推搡面无表情的晃动着。

男人讪讪的站着,女人站在原地抹眼泪。之后,男人没有进病房,径直离开了医院。

夫妻本是同林鸟

男人得了怪病。

走路颤颤巍巍,口水直流。几经周折,诊断为小脑萎缩。只是,这萎缩的速度太快。

“今天气死我了。他说要撒尿,我马上去取小便器,还没到身边,就尿了一裤子。上午到现在,换了三条裤子了,不让他喝水还这么多尿。气得我锤了他几拳。”妻子向好友抱怨。

“您别喂他吃饭了。给他围上围脖,让他自己慢慢吃,这样可以起到延缓小脑萎缩的作用。”邻居说。

“让他自己吃?我什么都不做了,一顿饭吃一个小时,冷了热,热了冷,还流得满身都是。我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女人说。

不足60岁的男人走了。从生病到死亡,仅仅用了2年时间。


最疼爱的女儿

父亲养育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

患胃癌后的三年里,父亲的照顾由开始的每个孩子家一个月变成了女儿一人照顾半年。

“咱爹不是最偏向他闺女,他不照顾谁照顾?他闺女买房子,他还拿了10万呢。谁也别把老头送到俺家,俺孩子该结婚了,住到俺家里,半年都办不成喜事,儿媳妇黄了谁管?”嫂子说。

“闺女,爸想给你说说话。”一天深夜,父亲给女儿打电话。几个月前,几个嫂子集体罢工了,从女儿家搬回老家的父亲一人在老院里做饭生活。

“他们都太不像话了,不算人。您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想起哥哥嫂子的恶语相向,想起自己半年来的辛苦,女儿狠下心没打算再接回父亲。

第二天,女儿接到了父亲的死讯。

当晚,父亲服下了一瓶农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生命很坚强。坚强到可以战胜一切艰难险阻,坚强到可以走出无尽的阴霾。

生命很脆弱。脆弱到只在一呼一吸一间,脆弱到将所有生的希望,寄托在某个人的一句话上。

每个人都会老之将至。我们能做的,有时,是陪着他们痛,有时,是说一句暖心的话,有时,是静静倾听就好,有时,是一句善意的谎言。

再美好的誓言,再浓烈的亲情,在陪伴面前,都是苍白的。

再爱的心,在现实面前,也是苍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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