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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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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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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圆

家,是你落地生根与天地同傲的基壤,是阻挡所有风霜雨雪的心灵圣境,一切的疲惫与迷惘都在家的温馨里消融,家的脉息厚远而深长,是滋养一生的呼吸。何以为国?国是一脉守卫安宁、凝聚向心的巍岩,有国家自安,家安福自满,而这全部的守望和祈愿皆照亮着心中的一个圆,这个圆在月亮的心事里勾勒了千年。

圆月圆梦,圆月也圆心。日子里挂着这份圆,生活处处光明,可以将一地惆怅过成大气从容;征途里亮着这份圆,脚下步步安然,足以将漫世坎坷踏成一马平川。

圆月是一座幸福的庄园,我们在里边播种艰辛与希望,用祈愿打理蛮荒,当花好月圆时,可以收获爱情,实现梦想,人生的多少美好皆在此刻如月之圆。圆月啊圆月,你描绘了人间的圆满,却也隐晦着尘世悲欢,一圆明月牵挂了多少无尽乡思的意情,又于冷寂中孤囿了几多独在异乡为异客那愁漠的脚程。

月影也在追逐着月满之圆,不只是嫦娥动媚的奔逸,还有庄上老树坡檐的痴念,也有那道不完、享不尽的母慈父严,都似村里那口老井泽吮故土般的深深眷恋,无时无刻不在滴润着心田的皴涸。哪怕你默默无闻,既使你风光无限,又有谁不是在内心深处勾勒着一世之圆呢?或大或小,或浓或淡,那都是对生命的一种礼赞!

游子的心,远乡的意,边塞的情,皆注满一颗圆心,碾压过严寒酷暑残虐的剥蚀,踏碎了孤独寂寞无情的肆凌,才淬就了“炎黄”的秉性。一个大写的“圆”字,深凝于五千年泱泱不变的家国情怀里,在无数文人墨客的笔端深情饱满,镌咏着一个个灵魂里不屈的誓言,与日月争辉,和天地共远,这是华夏民族与生俱来的不折不弃,如日东升,在每个中华儿女心潮的地平线上冉冉相继。

这样的性格,镶嵌于五岳的巍延里,既使沧海桑田亦擎立泰巅;倾注于江河的柔情里,尽管斗转星移却醉卧湘渊。怕是如此的性情早已脱世超俗,羽化了尘扰的喧嚣,雕塑成昆仑的坚毅。又有多少戍边守关的艰险,远走他乡的孤望,悲欢离合的郁扰,尽在一个“圆”字之望里燃光自熠。这份艰撑与守望,滴淌在每一寸血髓里的担当,挑着希望与信仰的力量,在平凡也从容的每一天里重复着生命的高昂,都极力的在将这份圆填满画真。

一位多情的诗人曾有千年一问,“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他与明月争理,他向天地问道,为何心中的那个圆总也填不满,总也画不真?千年已经过去,世事恍如隔日,而苏轼的一番肺腑之喧,依然在雕磨着芸芸众生心底里的铸圆之坚。

感慨了千年的月复月隐、圆满圆缺,如风似雨一般,感念它的丰泽吉润,却也忧怨它的无情漠淡。稀疏的月影不曾厌倦生离死别的“古来征战几人还”,明漫的月心亦不曾落隙天各一方的“鸿雁传书诉衷肠”。亿万年以来,您总以漠世的姿态恒贮于天地间,亦明亦暗,亦缺亦满而从不在乎尘世的辗转,唯留一份牵念与向往在圆的世界里教人世世誊写,但在世人的眼里向来都将您视作渲染思绪、寄托梦想的最佳抉择。这对于您,也不知是荣、是哀?是舍、是爱?兴是您孤漠高冷的一意孤行,于夜深人静时,平添了几多世人忖度揣测的多情!

铸圆,就是铸梦,更是构筑幸福。无数个小小的圆,都将在生命的顽强与坚韧里凝结成圆圆的幸福之满。

只要心中有圆,再幽深的黑夜也会走出明丽,孤冷的冬季亦如沐春媚。这份圆,可以平复生活中的裂隙,也能平慰生命里的折逆。

刚踏入军营的我,也就十七八岁,怀着一份梦想和祈望,于孤寂里站稳每一道岗,在摸爬滚打中坚守着一座城,更是一份使命憾砺着我忱护好脚下的每一寸详宁。然而再钢铁的战士也为人子女,是人兄妹,在无数个“头枕边关月、足猎天下安”的日日夜夜里,会思恋亲情,会向往繁华,当然也会孤漠怅惘,这是一个有血有肉灵魂的激烈碰撞,如同风霜雨雪的沉谧交集,有排斥亦有痴迷。但在军旅这段征程里,更多的是收获,收获了成长,雕刻了坚毅,同时也洗涤了心灵。一颗年轻的心多少有些稚嫩空白,正是生命里有了军旅生涯的皴染,你所碰遇的艰难坎坷才会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一路走来,熬过多少的辛酸,又尝过多少的苦涩,然而我不曾退缩,我一生中遇到的所有黑暗与迷惘已不能再阻挡我铿锵的方向。方向里有军人的毅睿,也有强者的自信,更有一个无畏者的坚韧,是这些元素积沉于内心深处,在生命的至高点锻铸着生命之圆。

圆月,圆的不只是一个晴朗的夜晚,照亮的也不只是一片天、一片地,而是每一个人一生中的孤独、伤感与困逆,这些不速之客皆在圆的明洁里无处遁形,留给生命的特写永远是从容淡定。关于月事,关于月语,每个人都在心中安然书写着一部巍澜巨著。

既使异国,哪怕他乡,这份圆都带着故乡的体温,也夹杂着故土的深绵,繁衍出无数劲草之韧的坚昂。如果看淡了浮华,过惯了清简,守住生命里去留无意的初色,再远的路也会踏之安然,再长的夜也会处之不乱,内心足够强大世事必然逐渐渺小,将一生蓄足了一束光的能量,走到哪里都是阳春和煦。

苏武使交而远离故土,唯孤漠与无助和他朝夕相伴,孤身一人的十多年坚守,将天寒地冻冰塑成一颗他对故土深情的千年不改,将宠辱不惊夯筑成一脉对故国不悖的烈烈赤忱。在绝地里,在屈辱中,更在他倔贞的眼神内,没有丝毫忧怨与哀叹,那一座雄峰般凿铸的身影中,我们看到的是冻不透、摧不跨、折不弯的炎黄秉性,在空旷孤寒的异国绝境里却矗立成华夏的巍峨。不是他天生伟大,也非天地不怕,只因灵魂深处的抉择与眷念,让他将生命的本色在生命之圆里越涂越深,愈画愈满。

苏武不是无奈,也非迂迈。面对威势,他凌傲若梅,将生命的底线亮绽于残肆的极寒,不露半点媚颜;提及利诱,他澹视如水,把一切的奢欲层层漾滤,尽显平泊之意。尘世之内,没有谁可以做到大圣大贤之境,但足以做到自清自明之衡。每个人都有顺逆,也历微荣,有如春夏交替,秋冬轮回,日子里总会有风霜雨雪的呼吸,有的人在这种呼吸里困促,有的人却能吐纳自如,同样的空气却有着不同的反应,而这种反应却掌控于自己的心态里。其实,每个人的心底都埋着一粒圆的种子,就看你是将它宠做温室里的花卉,还是砺成天地间的参木。

或孤境,或逆境,甚至于绝境,心已经灰暗的人将在极冷的冰寒里僵死彻透。只因为他们缺少一份向阳而生的勇气。凡是那些愈挫愈勇的人,都在内心深处埋藏一粒阳光的种子,忍耐一切煎熬,撑破一切阴暗,撬裂一切险阻,于多舛的尘际里蓬勃着生命的韧圆。

漂泊异国的游子,走得再远、待得再久,也始终是别人家里的到访宾客,心思总是虚浮的萍,脚下总是辛陌的路。不远万里的举步维艰与忍气吞声,似断了线的风筝在无限飘摇,脆弱的哪怕一杈枝梢、一块突岩的碰绊,也会将梦想磕的支离破碎。风筝飞的再高,只要有一根线的牵延,才能纵逸的悠然自得。游子啊游子,纵使你们远游千山,跋涉万水,也离不开故土深绵的眷念。你们是故乡的鱼儿,游的再远也游不出家的馨暖,金窝银窝怎比自己的草窝更有情脉呢?累了、困了、倦了,你栖的再高,卧的再远,那始终是一种忐忑不安的寄宿,唯有家国才是你们踏实而沉稳的港湾。有了家国的根壤,就算你飘遍五湖四海也不会再感到孤漠与悬浮,家国情怀里承载的这份圆足以煦暖你生命中至孤、至暗、至逆的每一寸、每一刻。

水是故乡甜,人是故乡亲。这是与生俱来的天性,是血浓于水的脉缘,是长江黄河奔腾不息的源泉,这道源泉滋养着每一个华夏儿女一生的辗转奔移。只要有华人的地方,就有炽艳的五星红旗,就有那至沉的庄圆国徽,这份圆最是我们值得以一生去祈祝的圆满。

圆月不常有,而家情国爱恒熠心间暖,每一个异乡游子都在这份圆满里汲霖泽露,滋享着家国的深绵,有海那么深,如山那么沉。看似安宁祥和的世界,其面纱下依然是风云诡谲的波动,每一次战乱的侵袭、每一回海盗的胁威、每一场暴恐的惊悸,我们总能全身而退并毫发未损。这并非是苍天的神祐,更不是“东家”的庇护,因为“东家”还没有高尚与强大到拥有视宾客如己出的巍巍至爱与煌煌自信,而恰是祖国亲人的牵念与至忱,在时刻擎立成你们坚强的后盾,始终关切着远游儿女的一安一危、一荣一损,守护着这份不可分割的脉情,对于亲情就必须有如松似柏的恒毅,不畏艰险、意志坚定而待以永恒。

戍守疆土的战士,异地辗转的儿女,为国奉献的赤子,都在追逐着梦想,也守望着幸福,正是这一个个平凡,一份份执着,将幸福的蓝图在心灵的最深处点点铸圆铸满。

很多年过去,风霜依旧,雨雪依旧,这个世界深沉的和我的影子一样处处相随。至于梦想,至于幸福,全凝注成一束光的和煦,晒满、照亮着内心深处的那个圆,盈步于生命里每一个春天般的白昼和夏日里的星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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