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故园,最想叩拜的就是桃园居。2017(酉鸡)年末,历经六十余年的桃园居宗祠修葺一新,全屋的兄弟姐妹们欢聚一堂,共庆桃园居宗祠重新修缮竣工。
六十多年前(始建于一九五二年间,一九五七年入宅),长岗、松山下、塅心三屋的卫林、炳瑞、金瑞、复荫、桥英等先辈,经商议在长岗选址共建新居,开基创业,并以桃园结义之涵义,定新居为:桃园居,堂号:聚福堂。
桃园居为一进两厅两厢一围。二进设大门楼,上、下厅堂,中间辟有天井1个。上、下厅堂左、右两侧各有正屋2间(共8间),天井各1 个(共2个)。一围(围屋):分设左右小门楼,左、右、后杠(栋)共22间围屋(其中左侧杠8间,右侧杠8间,后杠6间)。祠堂前有门坪1 个、池塘1口、门坪左侧有晒谷坪1个。
祠堂里,上厅供奉有祠堂牌位神龛、左龛、右龛。
祠堂是桃园居家园的崇拜圣殿,是家园血脉亲情所系,也是桃园居盛衰的标志。六十多个春秋,家园兴旺,四时祭享,香火不断(文革期间中断,后再恢复)。无论是日常生活,传统节日,还是拜神祭祀,红白喜事,都在聚福堂举行。所以,祠堂承载着桃园居大型集会、议事、宴会等活动的功能。
桃园居,在先辈们的带领下,一代接着一代生生不息,蕃孕传承,螽斯衍庆,至今经历了六十多个春秋冬夏,在这安定快乐的空间里,从事春播夏种、秋收冬藏,世代安居乐业,休养生息,耕读传家,其乐融融。
60余年风雨,宗祠堂屋墙面脱落,墙体破损,门窗梁祧,桁头瓦桷腐蚀,早已满目沧桑。为崇先报本,经桃园居理事会倡议,决定由桃园居宗亲共同出资修缮桃园居宗祠,得到嗣子嗣孙们的热烈响应。修缮工程于2017年11月动工,历经近三个月的精心施工,终于在2018年1月中旬顺利竣工。
桃园居的后代们知道,一个兴旺的桃园居,不能没有兴旺的桃园宗祠!因为,祠堂是家园崇拜的圣殿。是嗣子嗣孙们亲情梓谊所系,也是家园兴衰的重要标志。
作为一个从桃园居走向军旅、后到都市的我,一直都有一个如梦如幻的桃园居记忆,且有一个桃园居老屋深深难解的情结。因为,桃园居不仅仅包裹着我的童年、少年甚至青年时光,还成为我这个远走天涯的游子生命的根系所在。如果说,我是苍茫天宇中漂浮的风筝,那么桃园居老屋就是牵扯着我的一根丝线。
一段时间,每当回到抚养我长大的桃园居,难免有一种莫名的酸楚和愧疚涌上心头。原来记忆中的桃园居和老屋渐渐被新房代替,所剩下的也多是颓落与凋零,一如秋后的残荷与落叶,在风中悲壮地摇曳。让我都好像已找不到自己过去的根脉,也挽不住早已逝去的岁月。
但我还记得,过去桃园居的白天是繁忙的。晨起,大人们在晨曦朦胧里裹着五彩缤纷,村落上空的炊烟缭绕飘渺,村旁、路道树上的鸟儿在啼鸣,通往田园、地坜、菜园、山野等地方,如烟如云,如彩如虹。宗亲们一早就打着赤脚,带着农具穿过飘渺的炊烟,迎着村落的鸡鸭鹅狗的叫声,和着树上的百鸟啼鸣,轻快地进入了一天的生产生活中去。
过去桃园居的夜晚是迷人的,每当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劳作一天的乡亲们吃罢晚饭,冲过凉,无论老的少的,大的小的,男的女的,便陆续在门坪或地廊上聚集。有的轻摇一面大蒲扇的,有的斜拎一把小木凳的,还有的扯上一张草席的。对大人们来说,门坪,不但是农家人辛勤劳作,收获归仓的最后关口保障,展现四季丰收果实的荣榜,而且是农家老少辛勤劳作后,解除疲乏,休息乘凉,闲谈聊天的美丽道场。夏日的夜里,门坪凉风习习,清清爽爽,弯月斜挂,山色空蒙,一地银光,正是这山风的熏染,月色的浸润,才让门坪愈加纯净清爽,更让农家人的心若水清,悠然荡漾。对老人们来说,搬一把凳子在门坪里坐上,在月光下围聚一起,互相攀谈,闲聊家长里短,大姑娘小媳妇的秘密,老姊妹的私房短长,有时来个打趣的,有时耍个贫嘴的,逗起人们不时笑得后翻前仰。对后生们来说,白天忙着在田里劳动,此时正是累乏后的生息休养,享受悠然的闲暇,减轻身心的重负的时光。他们一边喝茶,一边纳凉,一边交谈,说古话今,谈笑风生,忘却了劳累,心若月儿清,品味着殷实生活,品味着苦乐人生,感悟着生活的艰难曲折,追寻着人生幸福的向往。对孩子们来说,门坪就是他们的快乐天堂,唱的跳的,嬉的闹的,把童稚的欢乐和天真撒得满门坪荡漾。如今门坪和晒谷场虽然仍在,但听故事、做游戏、吟童谣的场景早已很难见到了,余下的只有悠悠的闲云和缕缕炊烟。
过去桃园居的厅堂(祠堂)是热闹的。厅堂(祠堂)属公共建筑,是桃园居父老兄弟议事的地方,也是节日和重大活动的场所。逢年过节,各家各户都要挑着供品,到这里祭祀祖先。每当园居里的男仔娶亲,须在祠堂敬拜天地,叩谢祖先,宴请宾客。每当妹仔出嫁,要向列祖列宗叩拜辞行,行礼后方可罩上盖头,踏着象征圆满幸福的大圆筛子出阁。家族中那个人家喜添新丁,元宵节时都要前去祠堂上灯和闹灯,新丁取名要将喜联张贴于祠堂内,以示向祖宗报告喜讯,祈求保佑长命富贵。如果有人读书高中或者求取功名,也要先向祖宗禀报祝祷,以求得步步高升。园居中的老人谢世,祠堂便成为举哀发丧的灵堂。就这样,无论红白好事,祠堂都将融洽地凝聚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遂行天道人伦之礼仪。
厅堂(祠堂)也是我们儿时最喜欢光顾的地方。尤其是在农闲或天气不好的时日,小孩子就常常聚集在一起,听大人讲荷树伯公或伯公断案的神奇故事。有时会有人来个两人对弈或多人齐弈,用简易的荷树子制作的“荷树笠”相互搏杀几回,或是三五成群谈笑古今,各显神通。小孩子则三五成群,在空地上或围成一圈,或相对而座,各自带着自制的“荷树笠”(小陀螺),一边唱着“荷树笠,笠过河;何先生,娶老婆;有钱娶只人家女,冇钱娶只半路婆”;“荷树笠,笠过河;何先生,娶老婆;有钱娶只观音女,无钱娶个癞痢婆。”“荷树开花桍柘桍,桍桍结子似荷花,花心出须有神眼,插根签子作荷车。荷车子,荷了荷,不敢笑人无老婆,再过两年风水转,牵手搭脚两公婆”等不同版本的游戏童谣,快快乐乐地度过一段美好时光。
老屋的门坪与地廊,收获的季节里,白天和风丽日,人们常把四季辛勤耕作收获的农作物,如稻谷、小麦、玉米、番薯片、黄豆、菜干等,撒洒在禾坪上晾晒,干燥后颗粒归仓,这既是丰收年景的大检阅,又是一年保障生活的好光阴。黄昏后,一轮弯月升起,劳作一天的乡亲们吃罢饭,冲过凉(洗澡),无论男女老少陆续在禾坪上聚集。对大人们来说,禾坪不但是农家人辛勤劳作,收获归仓的最后关口保障,展现四季丰收果实的惠实道场,而且是农家辛勤劳作后,解除疲乏,休息乘凉,闲谈聊天的好地方。而我们这些孩子天生就爱凑热闹,这时的门坪就是快乐天堂,唱的跳的,嬉的闹的,把儿童的欢乐和天真都撒在了门坪上。年轻的母亲们则在柔柔的月光下,怀抱着儿女,自己吟唱着流转自如的童谣,充满着真挚的母爱,自然地描绘出一幅乡村田园诗般的温馨祥和画卷。正是这些母亲的游戏童谣,或诵或唱,这种亲子教育形式,既丰富了游戏内容,又增添了孩子的兴趣,在孩子们日渐长大后便都学会了。如童谣《拉大锯》,就是大人拉着孩子的双手,相对而坐,一来一往,边模仿拉锯动作边唱“拉锯,送锯;你来,我去;拉一下,送一下;细人快长高,高了有马骑”,就是通过家人与孩子一起吟唱来增进亲子关系。还如“月光光,四方方,船来等,轿来扛,一扛扛到荷树背,鸡公砻谷狗踏碓,狐狸烧火猫炒菜,猴哥偷食烙疤嘴,一赶赶到牛栏背”、“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光”等童谣,其节奏明快,趣味魅力,无不对孩子的终身成长产生不可磨灭的印象。正如泰戈尔所说:“从母亲嘴里听来的儿歌倒是孩子们最初学到的文学,在他们的心上具有吸引盘踞的力量。”
柴草剁(堆)是老屋颇具特色天然景观,在老屋翻开了柴草垛(堆),就翻开了老屋的一页信笺箴言。所以,每到金灿灿的稻谷收完,横卧或伫立在田野上的稻草是一片片、一丛丛的金黄。金色的秋天,和熙的阳光,蓝蓝的天苍,天幕下的田野上晒着密密匝匝的稻草捆儿,呈现出一片片黄金甲般的金光。稻草晒干后,还有山上割来的狼萁草,人们便搭起柴草垛,在门坪和屋角的路边,房前屋后,矗立起一座座呈圆锥型,高矮不一,直径不同的柴草垛,宛如是一个个岗楼哨岗。就这柴草垛,默默地瞭望四面八方,守护着宁静祥和的桃园居。正是这柴草堆,给我们小孩子捉迷藏提供了绝好的场地。在过去,桃园居的孩子们最喜欢玩的叫“点指侬纽”游戏童谣:“点指侬纽(耨),铜盆桷斗。桷子烧香,派人去走。”这个由多位小孩进行的捉迷藏游戏,游戏由一个小孩一边念歌谣,一边用手指在众小孩的面前点过,当念完了歌谣的最后一句,手指也随之停了下来,而手指停在哪个人的身上,哪个人就出去想办法把自己藏起来,运用这种点指淘汰法,淘剩到最后一位为蒙上眼睛,待大家藏匿好了,再取去蒙布去寻找人,寻找不出所有藏者就要受到相应的处罚,直到最后完成才换人继续。这种古老又简单的游戏,寓教于乐了许许多多儿童的生活。
上屋角的小竹林里,我们这些孩子常常采来竹枝竹叶做成“伪装帽”戴在头顶上,玩起解放军战士抓“特务”的游戏;有时砍来一根竹削成佩身“宝剑”,在手中挥舞,在肩上佩戴;有时会用竹子做成吸水的喷射(雾)筒,看谁的射程远,射力猛,射得准;有时用竹子做成撑杆,用双手握住竹竿的上端,在往前奔跑中让竹竿下端落地,来个竹杆下压弓弯后顺着竹竿弹力向上跃升伸展;有时来一根老竹子做成爬竿,用山藤把竹竿悬挂在大树杈上,用双手或手脚并举向上爬升滑落;有时剥下新竹上的竹壳,把竹壳当帽子戴;有时凝视顶着泥土缓缓探出头来的小竹笋,帮它轻轻地掀掉泥土舒畅地成长。在夏夜,还常会结伴去捉火萤虫,火萤虫,亮亮的,装在小瓶里,就更亮晶了。有首叫《火萤虫》的童谣:“火萤虫,夜夜红。飞出来,塞竹筒。竹筒破,买布带。布带断,买鸡春(蛋)。鸡春(蛋)香,买生姜……”在老屋出生的孩子大多是坐“座笼”长大的(一种用竹子或木料做的座椅子,四个椅脚可装上轮子,像个四轮“小货车”),在门坪或地廊里,让人推着,口中还琅琅喊着马蹄声,向前驰骋,欢奔腾跃。小伙伴们还常常比赛跳飞机,踢毽子,尤其是妹仔们一边踢一边整齐划一地念着顺口的童谣,“你拍一,我拍一,满华开花二、二十一,二、二五六,二、二五七,二八二九,三、三十一;三、三五六,三、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四十一;四、四五六,四、四五七,四八四九,五、五十一;五、五五六,五、五五七,五八五九,六、六十一;六、六五六,六、六五七,六八六九,七、七十一;七、七五六,七、七五七,七八七九,八、八十一;八、八五六,八、八五七,八八八九,九、九十一;九、九五六,九、九五七,九八九九,一百零一……”而男孩子,则是玩有趣的“打朴筒(枪)”。所谓的“打朴筒”是竹子做的一种儿童玩具,就是采用竹林里的直筒小竹子,利用小竹子本身的特性,经过简单装配制作而成的推进式玩具。“打朴筒”和孩子们通常玩的弹弓不同,因为“打朴筒”主要是用朴枳树的果实(或土草纸,用水泡湿成纸浆团)作为“子弹”而得名。其构造颇似枪筒和枪膛的原理,选用优质的小竹子做材质,所选竹子要直,外壳不能太薄,否则容易“炸膛”开裂。“打朴筒”由“枪筒”和“推竿”组成,射击时要先预留一颗 “子弹”在枪筒出口内端,再从另一头入口处把“子弹”压入筒管内,将推竿往筒管内的“子弹”向另一端用力一推,枪筒击发发射,“噗”的一声,枪膛里面受挤压所产生的空气压力,将出口内膛的“子弹”冲射出去,就能命中几米远的目标。在过去,无论城里还是乡村,也不论是家中或者学校里,男孩子都是自己动手,制作一支的“打朴枪”,衣袋里装满采来的米籽当“子弹”,每当一到学校放学后或放假时,我们一群小孩子都会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一起,在大街小巷在路头巷尾追逐嬉闹进行“枪战”,或树林竹丛里玩抓“舌头(敌人)”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还有童年老屋的水井、童年的地坜、輋和田园,童年的树木、童年的门前河、童年的鸡、鸭、鹅、猪、狗、牛等,如今大都失去了踪迹,有的成了过去,有的成了记忆。
记得老屋的那口老水井,是细水长流,汲饮不尽,岁月悠长的一口老井。在那时,我们每年都要组织一次叫洗井的活动,清理杂草污泥,让水井常年保持干净,且每年还有意外的收获,那就是戽到许多的塘虱(鱼),就会来个时兴的“打斗肆”,酌上一杯乡土自酿的家乡烧(米)酒,快乐的宛如过那小神仙的生活似的。人们都知道,长岗(江)村的悠长的岁月,就是老井的峥嵘岁月。桃园居的人们记住了这口老井,始终没忘记老井是一位温温柔多情的母亲,用其那清淳甜美的乳汁,养育着桃园居的儿女,无论村庄沧桑变化,总是饱满圆润,沁凉甘甜,常饮常新,永不枯竭,流淌奔涌。让村落的生命撒泼鲜活,六畜兴旺;让村边园路的花草树木悠然而生,树木拔地而长;让人们在村落悠然吉祥,安定幸福,人丁兴旺。沐浴着老井的滋润,人们休生养息,烟囱的炊烟飘渺,鲜花绽放。桃园居的人感恩老井,是老井的大德和厚泽,为人们提供了生命之水,陶冶了乡亲们如何做人的品格。虽然老井只占了小小的地盘,不争地位,不计报酬,求人甚少,予人甚多,默默地为人类和大地无私奉献。所以古今的人们都敬畏老井,大地也感恩老井。古时《礼记》就说:“天子命有司,祈祀四海,大川,名源,渊泽,井泉。”《白虎通义》也曰:“五祀者谓门、户、井、灶、中溜也。所以祭何?人之所出入所饮食,故为神而祭之。”所以人们敬畏、景仰、拜祭,并把老井居于五祀之一,与山岳江河一样享有隆重的恩典。
记得屋门前有一条水浚(溪)和一口鱼塘,这是一屋人鸭鹅放养的地方。每当阳光洒满老屋,家家户户打开大门,可爱的鸡、鸭、鹅、狗、猪、牛都倾巢而出,大大小小的鸡们寻自己的玩伴或飞上柴草垛引吭高歌;家狗们追逐友伴或吠天叫日,守护着屋(家)门 ;而鸭(火鸭、泥鸭、番鸭、鹅)则纷纷迈着骄傲的步伐向水浚(池塘)奔去。鸭子迈着八字脚,左右摇摆,姿态略显憨厚拙笨;而鹅们则完全不同,它们头颈高昂,步履轻盈、声音清扬,是动物中的君子,越有气宇轩昂、国色天香和超凡脱俗之姿,令人叹为观止!而一但入水,鸭与鹅更有一派舒泰灵魂之势,有的呱呱呱地叫着,有的昂扬高歌,有的摇动着短短的尾巴,有的不断洗涮和梳理自己的羽毛,有的在水中欢快地在水中潜水扎猛子,有的在水中飞奔打转,其欢快与轻灵让人心花怒放!尤其是它们像小船般地游动,身后留下如丝带般的水纹,仿佛是一个梦幻,呈现出让人模糊似的清新,变化中的不变,宁静里的生动,此时,人们的思绪也将随着这一条条波纹荡漾开去,由近及远,以至于无。
老屋的泥砖墙和青瓦是耀眼的。尤其是在颇具客家特色的围屋顶上那一溜溜的青瓦,就把青色点染的古朴幽香,早已流淌和矗立在桃园居人家那真诚雅韵的心灵和记忆上。尤其是在民风古朴的大背景中,桃园居的青瓦就像青色的鱼鳞那样排列,如弯弯的眉,弯弯的月,悬挂在天空上,桃园居建筑的其它有关细节,如窗花、门眉、隔扇、飞檐、雕梁、画栋,更是脱离了桃园居人家一般意义上的建筑点缀,成了客家文化和精神上的一种指向的古典、朴实、唯美。身居桃园居的青瓦围屋中,都有在风雨中聆听天籁之音的浓浓福气。当拂风细雨与青瓦接吻时,桃园居就会自然地演绎出一种清新雅韵的世间妙曲梵音。在暴风骤雨时,其音律就又会像那千军万马奔腾咆哮的战阵;在和风细雨里,乐音又似少女怀春时喃喃细絮,窃窃低语。正是这自然质朴的风雨声乐韵律,总能让人恍然走进大自然那青色夜晚的五脏六腑,悠然自得地体味着夜空中最广阔的宁静和最深沉的梵音。让我无论在何时何地看见这青瓦,就自觉不自觉地把它当成了故园的桃园居老屋的人间乐园。在这古典、唯美的青瓦上,人们的耳边宛如总能隐约地听到有谁在尼诺低语着,尤其是在风雨声里弥漫着客家人的人文精神?!是啊,千百年来,多少人吟唱着客家山歌的经典歌词,让人眷恋和追逐,穿越千年的时空,随着风声雨声,跃入人们的记忆空间里,就像桃园那青瓦上的思乡曲儿在高歌低吟,倾入人的耳际,跃入人的心扉,渗入人的血脉。
老屋的石阶、石脚是很有看头的。那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块,长短不一的石条,无论春秋冬夏,人们只要用手或用脚行走或触碰到石阶、石脚的石,仍然能感知到石块当初那颗滚烫驿动的心律,并自觉不自觉地随那一块块石头相互紧紧地黏着,使劲地挤着,自由的立着,静寂的躺着,悠然地笑着,有榫卯式的,也有排列式的,有斜插进来的,也有立砌过去的。虽然这大小、形态不一的石头砌成的石阶或石脚,墙体、墙垣或缝隙并不都是十分地规整,却也让人觉得不但生机勃勃,气象万千,还雅趣盎然,极富立体感,就像是又像乡村的一群顽皮孩童,你推我,我搡你,你拉我,我甩你,在嬉闹中渗着随意、自在,在欢乐里透着亲切、悠然。
老屋的木门窗也是很有妙处的,春光明媚和秋高气爽的时节,阳光将门窗照得通明温暖,有时还将外面的景像映入其中,如诗如画!记得有一次,屋角或屋背头的干草枯枝被秋日的夕阳画在纸窗上,又经晃摇着、颤动着、抚摸着,仿佛是天地间的琴师在演奏乐曲,也像阳光在亲吻着这个家,还像妈妈在美妙的儿歌中轻拍熟睡的孩子!最为重要的是,这一幕给我留下了动中有静的一种超越世俗人烟的宁定与安详!在后来的人生中,无论世界如何变动,也不管诱惑有几多,我都陶醉于心中的这一意境,让心灵恬静而淡然,因为时光和岁月在流走,而不变的是这一心境。
还有那屋背头、上下屋角,屋门前的山輋、地坜,种有各种农作物和蔬菜,在春夏秋冬每个季节,都有各类时菜,如春菜、芥菜、大小白菜、苋菜、角菜、油菜、生菜、油麦菜、勺麦菜,青葱绿蒜紫茄,红椒绿藠黄萝卜,有芫荽、茼蒿、韭、藠等,如提花织锦,五彩缤纷;也有豆类的花生、黄豆、绿豆、豌豆、蚕豆、扁豆、豆角、膨皮豆,瓜类的丝瓜、八棱瓜、番瓜、黄瓜、冬瓜、苦瓜、葫芦瓜等,成株成串,昂昂扬扬;还有水稻、小麦、玉米、番薯、芋头、芝麻、苎麻、红麻等各种粮食经济作物,一应俱全。地坜角还种有各种果树,其中就有我见证其长大、开花、结果的桃等果树。当春风将枯枝染绿,一片片小叶像婴儿的小嘴般突出,然而花开浓艳,一树的香气和蜜蜂渲染着无尽的诗意,当花蕊落尽,舌尖大小的果实喜气洋洋。随后,阳光雨露一直将果实喂大,当果实缀满枝头时,无不让我充分体会到这土地的神奇!就是这些泥土,且是并不丰厚的平台,何以能够从中长出叶绿,桃红的甜蜜。这一棵桃树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并不止于是一棵植物,而是一种信仰,那就是:土地神奇伟大!自然美妙动人!而每一个人的心灵也应该像这土地和植物一样,只要你努力就一定会长出美丽、甜蜜与神奇!在老屋,有许多这样的果树伴我走过了童年和少年,后来离开了家乡来到都市,它的结果与命运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些果树却以它柔弱、丰产、美丽、恬淡和奉献精神,一直活在我的心间。
我记得,在春日,人们在桃园居老屋,坐在古老榫卯结构的木椅上,看着房屋上的雕梁画栋、迂回曲折的回廊架构,以及那青色的砖头瓦片。黎明,人们聆听着房檐上巢穴小家燕的鸣叫声,和着清新湿润的新鲜空气,把许多的快乐美感都融入新日的行程;中午,人们聚集在家中,围在饭桌茶几里,和着明媚阳光或淅沥春雨劳作后的短暂歇息,呼唤着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氤氲的沁馨;夜晚,人们躺在大木床上,随着白天那快乐和美感的回味,和着梦幻的甜蜜梦境,逸向无垠的“人间仙境”……
我记得,在秋天,人们把辛勤劳动收获的粮食,经晒干,筛选后,就趸存在桃园居老屋中的各种储藏器具中备用,其中储存生活用粮的有谷柜、谷仓;储存生活用水的有水桶;储存生活用品的有衣柜、木箱、碗柜、挑桌、书桌等。
我记得,在农闲,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悠闲惬意地坐在桃园居的木艺家具板凳、木椅上,围在老茶几旁,说着家长里短,聊着农桑事,拉着家常情。同时烧上一壶山泉水,泡上一壶上好茶。在茶香氤氲之前,先品那淡淡的木香,随着茶盏的轮番进行,正如鲁迅先生所说:“有好茶喝,会喝好茶,是一种清福”。在这样的氤氲里,茶能醉人,木艺也能醉人了。
我记得,雨夜,人们在桃园居屋里倚灯夜读,窗外万般寂静,唯有淅淅沥沥的潇雨,一阵阵,一声声敲打着空寂的屋檐、门窗和石阶。不觉也让我也想起了孩提时在故园桃园居厅堂、门坪、田园,山涧无忧无虑地玩耍的情景,吟童谣,做游戏,捉笋虫,抓泥鳅,拾椎子,掏鸟窝,打朴筒,烤土窑等,是那般的童真可爱。
如今,我手头里虽没有桃园居老屋的一件物象,所有的只是我心中那发黄的永恒记忆!且这些年来,桃园居老屋的老物件是越来越少了,这是令我难过和懊丧的事情!好在我心灵的底片上,许多老屋的记忆犹新,仿佛雨过天晴后大地上沾满露水的花朵那样美丽,让我用一支拙笔尽可能地把桃园居的美丽留住,尤其是那些抚养过我,感动过我,影响过我,对我的成长和心灵有益的人与事!
我衷心地期望桃园居的老屋、老对象都能长久的保留下来,且永远留住记忆,实现童年温馨和美梦的共享。
所以,我衷心地感谢桃园居老屋对我的赐予,因为我的生命与成长都是在桃园居里所赋予的,对美好事物的向往、追求及前行等也都离不开它。且桃园居老屋是我飞出大山的老屋厦,尽管我在外也有了住宅,但无论春秋冬夏,也无论风和丽日,还是风霜雨雪,我仍然缅记桃园居老屋,我怀念它、我感恩它,我敬仰它。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将来我回去的次数将逾来逾少,或许也会遇上物是人非之时,但我却始终将它小心地珍藏在心灵的最深处,在春暖花开的时节,在风和日丽的日子,甚至是在寒冷阴暗的冬夜,我都会对它细细地品味与回忆。
是啊!时光的流逝,桃园居老屋也会像花那样花开花落,也会变老变旧,还会有的物象消失,有的传统失守,或成过去,或为乡愁。而我却会像清明时节缅念至尊的先辈们那样想念着它,并用我这远方游子的一片素心和一夜清楚,给予它热烈而平淡、激动而冷静、亲近而遥远的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