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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运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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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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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瑟飘满芒花雪


大地无数的小草,在大自然的轮回中,一直都是循环着春萌,夏荣,秋扬,冬枯,虽然其生命而短暂,却谱写着小草壮美生命的诗篇。尤其是家乡那到处都是的芒草,一片片绿叶和花穗摇曳着一世的灿烂辉煌,一任生命中的梦想在风中飘洒飞扬……

芒草,又名 莽草、大象草,俗称茅草、巴茅、丝茅、芒头、芒冬等,是人们日常生活中所常见的野外群生禾本科植物。草本,直立,粗壮,分枝。茎呈四棱形,具浅槽 ,密被白色贴生短柔毛。叶阔卵圆形,先端急尖或短渐尖,基部截状阔楔形,边缘有不规则的牙齿,草质,上面榄绿色,被短伏毛,脉上尤密,下面灰绿色,有极密的白色短绒毛,在脉上的较长;苞叶叶状,向上渐变小,均超出轮伞花序,具短柄或近无柄,花冠淡紫色。主产于南方的两广云贵川藏及江浙闽台等地。

从小就在山里长大的我,对家乡的芒草并不陌生,并对这种群生禾本科植物饱蘸着一片深深地情思。我记得,孩提时就常常和村里的小伙伴们走门前河防洪堤、沙河坝、登童子嶂、上阿獠狸、登牛牯墩,进童子坑、过伯公坳、二坳等地放牛、捉石蛙、挖竹笋,摘棠梨、采天冬、砍柴、割芒草。无论在地头溪涧,在沟坎坡洼,还是在山崖石缝,随处都有芒草身影和踪迹,以其顽强的生命力,不需要任何护理,自生自灭,年复一年地在那默默绽放。到处都可看到芒草阿娜多姿、纯洁无瑕的身影。尤其是到了金秋,总可见荡草飘逸着一团团,一簇簇,昂首怒放的芒草花,宛如是白天鹅袅袅浮动的羽毛,像似和风中打着秋千的柳絮。静时如首诗,动时似首歌。尤其在晨醒或黄昏时分,成群的芒草花,其花序如棉花球般随风摇曳,形成一波波的花海,其景象就非常富有诗意,并让人撩起无限遐思。

我知道,家乡的芒草是普通而平凡的小草。“草青兮烟冷,山苍苍兮水楚楚。山深兮地僻,青鸟不来兮凄苦。断烟兮芒草”。这是宋代道教南宗第五世祖紫清真人白玉蟾的红岩感怀四首中的一首芒草诗,读起来虽有点诗人睹物的伤心之作,但也诉说了芒草的另一面,那就是在山野里的芒草是极普通的草本植物,虽然很少人说它贵重,更少人说它稀奇,因为到处有它。不管是在山野湿地,还是河旁溪边,到处都有它的踪迹。不论土壤贫瘠肥沃,也不论干燥润湿,随处而长,满地而生,总是密密匝匝,团团簇簇,郁郁葱葱,那萃绿的植被如一张张绿色的地毯,绵绵不息地挥洒山野地域之间。如果你穿梭在山涧的芒草丛里,此起彼伏,就宛如“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如你站在高高的山岗上远远望去,满山遍地的芒草随着柔情的山风左右摇曳,尤其是那一串毛茸茸的穗子托举在头顶,就如同高扬着生命的杆杆旗帜;有时又如同那少女们迎风摆动的裙裾,让人产生一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 低见牛羊”的美妙意境。

我知道,芒草是生命力极强的小草。生长在山野的芒草,它生不择地,随遇而安,不怕干旱,不惧洪涝;就是在那野火烧秃的岭头洼地,它那潜行的根从来不露声色,总是义无返顾地撑托着一片坚柔的新绿,生了让人割,割了又再生,就像周而复始地导演着一出循环绿色活话剧。当有放牧人把牛羊赶到山窝里,悠闲自得地点上旱烟,然后往火柴往草丛一扔,草丛一下子就呼啦啦地着火了,并引来“火烧连营”的可怕局面,那被烧过的芒草地,焦糊糊地裸露在山间坡地,让人看去凄楚悲泣,可是不用很长时间,风吹雨过,它又焕发不息生机,新芽现出,变得更加葱郁。正如唐代诗人白居易所吟:“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也知道,芒草是无私奉献的小草。在自然界它是最平常的一种草本植物,它根植大地,静静地来,悄悄地去;绽一抹新绿,留一缕芳华;它装点自然,醉美大地,生得其所,死得静美。春天,嫩绿的芒草是牛羊们的美食,是牧草。盛夏,芒草极致生长,砍来晾干可盖房搭棚,芒杆经处理也可编工艺品,也可供人烧火取暖和造纸材料。入秋,花序轴可集结成为扫帚,果穗可供花材,芒根味甘性凉,是为良药,全年可采,清热活血,取之不尽。新芽和嫩笋供食,茎有利尿、解毒功效,根能治咳嗽、小便不利等症。它从不索取,只有奉献,躹躬尽瘁,死而后已。就是燃烧后变成了绵绵的草木灰,也要让人当成农家的绝好肥料回归田间,肥沃大地,造福人间。总之,芒草是完全地介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

我还知道,芒草是抱团协作的小草。它把根须深深地扎进泥土或石缝中,你挨着我,我挤着你,欢天喜地过着自己天真烂漫的生活,且形成巨大的团队精神,每当山水来时,它常与树木灌丛携手,不但抗旱而且抗涝,成为兼收并蓄,涵养水分,保持水土的坚强卫士。山洪来时,它凭着自己牢牢盘踞在土地上根基,顽强地挺起身躯,分流、阻缓,让凶猛的洪水也择隙或流淌而行;洪水过后,它那顽强的生命,仍然身躯挺直,矗立在山间洼地,让人为之感动,为之赞叹……

是的,一株小小的芒草,只能算是大地的一个小小的音符而已,倘若成丛成片,自然就构成一篇乐章了。这乐章,虽不华丽,却也愉悦动听,优美可人,只要人们静下心来,细细欣赏品味,定会为之陶醉,为之感动,并情不自禁地露出你的微笑。

芒草具有一种普天匝地,人见人爱的绿。在大自然里,人们越是深入其中,对芒草的绿色感受就会越是深刻。所以,人们都说,山野的芒草绿是一层一层的。春夏之时,近在眼前的芒草绿,就显得格外清新,鲜活嫩滑的浅绿色;远在身外的芒草绿,那就是翠绿色的,再远一点的便就是黛绿色的了;若再接近天际的便是苍绿的一片,那是真正的长条远丛,出没烟霏了。芒草的绿,是一种层层叠叠,千变万化的绿。这绿一直延伸到云谷山涧,溪畔道边。当人们伫立在万绿的芒草丛中,一阵阵的草木淳香扑面而来。那高昂壮实的芒草吞天地之精气,吸日月之精华,其散发出的特有体香穿透天地空间,更是令人心醉神迷。

芒草还有一种韵律紧凑,湍流潺动的绿。无论你从那条小路深入到山野的芒草丛,都能看到绿的多元层次。瞧,近是嫩绿,远是深绿,更远是黛绿、淡绿。如果走到更远处再回头凝神旧景,那片片重叠的绿又转为浅绿、深绿、苍绿、墨绿,甚至让人们都难于说出绿的名字了。只要你用心灵和耳朵谛听,深邃幽静芒草绿叶丛中的鸟鸣乐音,路畔溪涧传来涓涓的泉流水声,再配上绿叶的风簌细语,仿佛是在演奏一曲悠扬的大自然交响曲,把神奇的山野梵音融进了悠悠的绿色之中,张扬着一株又一株绿的生灵,让风儿碰醒了一叶绿梦,轻轻一旋,晨露散落在绿盘里,又如唐诗宋词中的赞叹,一滴一韵,一句一律,令人们怦然心动,美的享受。

芒草更有一种可预约的烂漫秋雪之美。仲夏之际,无论田角地头,山沟水壑,到处都可看见芒草翘着一束小小的尾巴,欢快地摇摆着,这时芒花就陆续地要开始开放了。通常芒草单簇的很少,群簇的多,且一开就是一大片一群簇,就像那满地的饱满麦穗,刚抽出来是紫红色的,缀满花穗,一脸的羞怯,隔远点看,又如千军万马中竖起一支支箭簇,气派森严。慢慢地,花粉跌落,花穗散开,一根根柔丝垂下来,在风中摇曳,就像女人的丝发,纤细可爱。小孩子们见了,更是欢喜得不得了,孩提的快乐,总是很简单,几支芒花,就能让他们感受到生活的馈赠。

他们一支支不厌其烦地拔下花束,男孩子大多拿来编织些自己喜欢的玩具造型,或握上一束,把它们高高举起,拼命地奔跑挥舞;女孩则把芒花稍加修整,编成花环戴到头上,在山路上奔跑跳跃。让我更惊诧的是,芒草花是由紫红变成洁白,到了秋日,芒草花满山满坡,像落满了“雪花”式的。随着山风的吹拂,芒草的花絮,随之飘飘悠悠,漫天飞舞,瞬间神奇地演绎成了秋雪纷飞了。就如大诗人白居易在《琵琶行》描述的“浔阳江头送夜客,枫叶荻花秋瑟瑟”。漫天的芒草花在金秋的风里翻舞着、旋转着絮絮的飘飞,宛如万千翻飞的白蝶,在温暖的阳光里竞逐弥漫的花香。我不知道是否这就是芒草在历尽了四季轮回的辛勤而结出的果实,还是在无数个星光雨露里凝结成的飞翔美梦?难道这芒草花一生的美好梦想,就是为了在这短暂的季节瞬间,于这醉人的秋风里飞舞绽放,生如夏花绚烂,死如秋叶静美?!而我则更加地青睐与欣赏芒草花在风中摇曳样子的可爱,悠然随着风飘渺的调子的音律、音韵的协调,姿态的妩媚,雪白花穗飘逸的无限自由。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芒草花在秋风中从不带一丝半点儿的哀情,也丝毫没有一丁点的怨懑,似乎是在享受“我欲乘风归去”的感觉那样,释放出一种自由安逸,意纵天高的自信与豪迈,带着人们的心快乐地自由翱翔……

正因为此,芒草也就自然成了人们心目中景仰的物象之一。春天的它生机勃勃,人们由此而看到其生命的伟力,自然而然要颂扬一番。夏天,雨水汪洋恣肆,芳草萋萋,人们虽然不会由此产生昔盛今衰之感,但也难免会生怜惜之情释存于怀。秋风秋雨,枯草连漫,人们心中无限的怅惘与悲天悯人之感必会无端地袭上心头。欧阳修的《秋声赋》就着实写透了草的前世今生,让我们这些粗夫莽汉读了也会生出无限的感叹。

是啊,我惊诧芒草,虽然娇弱纤细,朴实无华,没有鲜花绮丽香艳,也没有大树舒展挺拔,却有其一身柔情,满腔赤诚的爱心,在张扬自我生命的同时,又无私地哺育着以之为食的生灵。让生灵们都喜欢它、感叹它、敬畏它。

是啊,我惊叹芒草,不管怎样的境地,怎样的摧残,都不放弃生长,都不甘于毁灭,始终用自己的坚韧,诠释生命的真正内涵;始终用自己的热情,歌唱着生活的浓烈;始终用自己的青春,谱写着动人的乐章。即使平凡,也要有自己的一份纯真,即便普通,也要有自己的那份美丽。

我在想啊!在浩瀚的大自然里,芸芸众生,小小的芒草即如此活着?人来到世间,何不亦如?也象芒草那样活着,活出生命的平凡、新奇、伟大,活出人生自我的丰富、炫目、精彩。绽一抹生命的新绿,留一缕生命的馨香!

无论是你、是我、还是他,均已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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