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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运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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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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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树笠,笠过河


荷树,在孩子们心中是一本内容丰富的无页面书籍。在故乡,春日的荷树花开是孩子们的大花园,夏天的荷树绿叶是孩子们的天然遮阳绿伞,秋天的荷树下是孩子们做游戏捉迷藏的欢快乐园,冬天的荷树树籽是孩子们自制玩具旋转陀螺的天然好材料。所以,在乡村有树的地方,也是山村孩子们离不开的好地方。

——题记


在我的记忆中,故乡能让众人叫出名和叫不出名来的树木中,最能让我关注和引起浮想联翩的就是荷树。

荷树又名荷木,也叫木荷、木艾、柯树,古称木奴。属山茶科常绿乔木,主要盛产于江南、湖广、闽台、西南等地。

荷树,树皮灰褐色,块状纵裂,叶革质,卵状椭圆形或距圆形,新叶初发,老叶入秋呈红色,枝上端腋生白色或淡红色的花,蒴果近球形,种子扁平、肾形、边缘具翅。

荷树,树干通直,材质坚韧,结构细致,经久耐用,容易加工,是纺织工业中制作纱绽、纱管的上等材料;也是桥梁、船舶、车辆、建筑、农具、家具、胶合板等优良用材。据载,荷树叶片为厚革质,含水量达42%左右,耐火烧。树冠高大,枝叶浓密,再生力强,是很好的防火林种之一。

荷树,花开春夏,素洁清香。荷树花开每年的孟春至初夏,花朵由五个花瓣组成,那白色的花瓣,淡黄色的花蕊,素洁如银,形若吊钟,芳香弥漫,尤其是每年的5月,远远望去那高大婆娑的荷树,满树尽是一片白色的花海,让人有那“闺中女儿惜春暮,忍踏落花来复去”的韵味,再看那一树荷树花“白苞簇簇满天雪,黄蕊丝丝一树芳。风雨吹陨何须怨,踏入泥径犹闻香。”待先花后叶长出嫰绿,色泽殷红的嫩叶片,让人看似平常普通,一朵一朵,一簇一簇,却有不是花朵胜似花朵,成了春天的一道亮丽风景。

荷树,果实丰硕,好玩有趣。一年结一次的荷树子木质蒴果,坚果不易腐烂,圆球形,裂开呈五瓣,俗称“荷树笠”。霜降时节就开始散落,且一年到头都可在荷树下捡到它。荷树果虽不能吃,也不十分好看,却煞是好玩极了。在过去,人们只要把荷树子抽去十字型果芯,再插上一根大小合适的小木签、小柴梗,或随手折一段路箕草梗,插进荷树笠子中间小孔,就能变成一个简单天然的小陀螺。那时的小孩子,一边旋动着“荷树笠”,一边唱着童谣:“荷树笠,笠过河;何先生,娶老婆;有钱娶只人家女,冇钱娶只半路婆”;“荷树开花桍柘桍,桍桍结子似荷花,花心出须有神眼,插根签子作荷车。荷车子,荷了荷,不敢笑人无老婆,再过两年风水转,牵手搭脚两公婆”;“月光光,四方方,船来等,轿来扛,一扛扛到荷树背,鸡公砻谷狗踏碓,狐狸烧火猫炒菜,猴哥偷食烙疤嘴,一赶赶到牛栏背。”

荷树,地位尊贵,四处扬名。在客家人聚居的地区,几乎所有的山岭、村落,没有见不到荷树的。荷树不但生长于山岭、村落、林丛,最常见的是突兀地挺立在房屋后,山道旁,村头路口等。所以在许多地方都有“荷树村”、“荷树屋”、“荷树湾”、“荷树坳”、“荷树排”、“荷树坪”、“荷树围”、“荷树埂”、“荷树坑”、“荷树下”、“荷树伯公”等地名。

荷树,坚挺高大,密匝婆娑。在故乡岭南大山的腹地,儿时围屋的后山就有一棵大荷树,听老一辈人说,这棵荷树最少有上百年的树龄,树高30多米,胸径大1米多,有二、三人环抱之粗。那昂扬向上的树冠,葱郁浓密的枝叶,宛如是一把墨绿色的巨伞。近瞧,那顶天立地的荷树,高昂着头颅,挺直腰杆,四处瞭望着田园乡村;远看那斑驳壮实的荷树,迎着笑脸,举起头盖伞,八方笑迎雨雪风霜。

荷树,遮阳护荫,歇息佳地。闲暇时,路经荷树下的人们,聚在一起歇息,能言者读诗文讲故事,善农人话麻桑农情,村妇人谈家常轶事……酷暑时节,村人无论是上山砍柴割草,入地进园劳作,小孩子上山放牛路过荷树下,都要作个短暂停顿,在树下乘凉歇息,任由清风吹拂去身心上的疲惫。当有顽皮不懂事的放牛郎去攀爬高大的荷树,大人必会一顿责备,让孩子乖乖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在荷树绿荫下,听起大人讲那荷树伯公或伯公断案的神奇故事。有时还会来个两人对弈或多人齐弈,搏杀几回“荷树笠”,或是三五成群谈笑古今,各显神通,即刻荷树下热闹非凡起来,成了一道短暂的亮丽乡村风景线。可惜的到了文革年代,在破“四旧”、“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风暴中,这棵古老而巨荷也逃脱不了悲惨噩运,被砍了做成大集体的油榨坊的器具。后来随着机械榨油普及,人工榨油受到冷落,荷树油坊也随之消失了。

荷树,神奇珍贵,恩广泽深。大人钟爱,小孩也喜欢。荷木树体高大,枝繁叶茂,四季常青,象征着繁荣兴盛、恩广泽深,是人们珍视的佳木树种。大人钟爱荷树神奇的开花结子,繁多浓密,满树摇缀,花状似荷,连枝并蒂,可谓是玲珑可爱中还带着玄秘无穷,引发了人们对和美姻缘及儿孙繁衍的无限联想。小孩子们喜欢荷树一年到头都有荷树子散落,人们随时都可来检荷树子,俗称“荷树笠”。记得小时候,村里的小伙伴就经常在荷树下检荷树子,并把荷树子的心抽去,然后用一节小木签,随手折一段路箕草的梗,只要插入荷树子芯隙小洞,就成了一个简单天成而不俗的小陀螺。当人们把树子心的一点当作支点,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小木签,用力一捻,荷树子就能在平整的平台上旋转起来,就如真正的陀螺玩具一样。如果选的荷树子比较好的话,捻的力度也够大的话,荷树子会旋转很长时间,小时我们的小伙伴就常常以旋转时间的长短作为比赛的标准,赢了就把对方的荷树笠作为战利品。同时,还常常在地上一边旋动“荷树笠”,一边哼着歌谣“荷树笠,笠过河;何先生,娶老婆;有钱娶只观音女,无钱娶个癞痢婆。”而天真、无邪、单纯、热情、好奇、无忧、快乐是人生最留恋的情感之一。特别是在孩子们的眼里,过节就是快乐,玩耍就是快乐,有玩具就是快乐,而能够亲手做一件自己颇为自得的玩具更是乐中之乐。“荷树笠”(天然小陀螺)的乐趣就在于旋转中的征服性和进攻性,只要你玩耍时一下一下地适时旋转,就能持续不断,如稍有怠慢,它就会顷刻歪斜、停转,直至倒地。因此,人们玩耍时,常常在旋转下,把自己的“荷树笠”以极快的转速去撞击别的“荷树笠”,并取得彻底的胜利。正是这小小的“荷树笠”,把孩子们天生的好胜性格,那种自在玩耍的欢快感和满足感,都在“荷树笠”滴溜滴溜的旋转和撞击中表现地淋漓尽致。

久居都市,偶尔回来山村,夜晚倚灯读书,窗外一片寂静,唯有天上繁星在不停闪烁。自然又让我想起孩提时在故乡山峦、树林、村落、小路、堂屋、禾坪,无忧无虑玩耍的情景,吟童谣,做游戏,捉笋虫,抓泥鳅,检椎子,掏鸟窝,烤土窑等,尤其是“荷树笠,笠过河”的小游戏,仍然是那样的童真可爱。恍惚一觉初醒,早已长大成人,为事业,为发展,为生存,宛如一粒不停旋转的“荷树笠,笠过河,何先生,在忙活……”

如今,故乡青山依旧,但已物是人非,有的物象已不复存在,有的传统也早已经失守,或成过去,或为乡愁。再观如今荷树丛中,四周荒芜寂静,偶尔只有风声雨声,只见荷树落叶满地,却不见乡村女郎樵的身影;只见荷树子四处散落,杂草丛生,却听不到孩童来拾荷树子和玩“荷树笠,笠过河”小游戏的嬉笑打闹声。心境恰似元人徐再思的《双调水仙子夜雨》所描述的那样:“一声梧桐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

荷树,在四季里,仍然是春萌、夏荣、秋扬、冬枯。乡村,在岁月中,仍然还有人轻吟不同版本“荷树笠,笠过河;何先生,娶老婆……”的童谣,天地人间,岁月蹉跎,起起落落,生生灭灭,循环往复,始终是在历史间匆匆流逝,但岁月能留下什么,又带走什么,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可烟火尘世的人们,还要像“荷树笠”那样,在生存的征途上不停地旋转,无论旋转的快与慢,转与停,也不论在旋转中生如夏花绚烂,死如秋叶静美,都须对自然定律和现实生活于珍爱和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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