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回故乡,鸿恩浩荡,拜天拜地拜祖宗;我回故乡,大雪有痕,拜天拜地拜瑞雪。
故乡,岭南粤北山区的青州小镇,回来刚放背囊,在屋外就遇上了雪花吻脸,让我惊喜,兴奋,开心。与凛冬第一场雪(雨)相遇,在誉为南国“小青藏高原”的故乡小镇上。
你好!故乡的雪!久违的故乡雪,轻歌曼舞给冬日寂静的山乡带来了欢乐,也给我这个花甲之年的远方游子归来,捎来了童年看雪、玩雪的快乐与雅趣。
故乡这场不期而遇的初雪,将故乡盛装包裹了起来,雪花眷恋的巍巍九连山雄伟壮美,北风亲吻粗犷奔放的山峰轮廓清晰,仙女下凡般的在故乡的山脉上,眺望着云游远方子孙的归程,与从南粤北方吹来的一股凛风中接纳故乡的恩典。
啊!故乡的雪,我已等你好久了。在我少年的记忆里,故乡的雪是带着微甜的湿润和让人快活的冷气,像彩色的梦幻,盘旋在故乡围龙屋的瓦顶、屋檐上,飘落在天井、石阶、门坪里。二十世纪的五六十年代,那时的乡村完全没有暖气设备,也没有专门的火炉,铁板般硬的老旧棉被,却无法阻挡乡村孩童对故乡下雪天的渴望。只要睁眼看见屋外白花花的光亮,心里就像涌进一股暖流,让人激动不已。
室外,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干枯的树枝,一下子就挂满了盛开的梅花。这时,凛冽的北风似乎也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轻柔地托着一朵朵的雪花,缓缓飘落。雪花落得是那样轻,那样柔,让人都能看清它那六角形的晶莹身影。
不知是雪花依恋天空,还是雪花要委身大地。这时,飘飞的雪花忽上忽下,淘气又顽皮。一会儿,雪花轻盈落到人们的脖子上,像一颗小小绒毛,摸不到,抓不着,却又感觉到了有一丝丝的微凉,还有一点点轻微的痒痒。一会儿,雪花又安静地落到人们的手掌心,待你要仔细地去端详时,雪花却忽然没了其踪影。有趣的人们,有时候甚至想伸出舌头,去承接随意飘落的雪花,想尝一尝这冬天的味道,往往却未能得以实现。
故乡的雪,让故乡的每个人的心,都像孩子般充满着天真无邪的欢乐。只是,不知从哪时起,孩童像是一下子变得开始长大了,成熟了,不再单纯的堆雪人、打雪仗,而是一个个安静地走了出去,走桐子坑,爬牛牯墩、登桐子嶂(山),默默地注视着蓝蓝的广袤天空,远眺前方的田野、围屋、山岗和树林都沉睡在雪的怀抱中,过往所有的污浊或荒凉,都被茫茫的白雪所覆盖,那一刻,天地间只有雪,白花花的、纯净净的。
花甲之年的我,一生也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但大多已在慢慢地要忘掉了。但故乡那少有的南国飘雪,那洁白无瑕的山村少年情怀,还有那寒冷中的温暖与快乐,却在回忆的磨砺中,泛出珍珠玛瑙般的流光溢彩。我想,当我时隔数十年后,如若再次登上粤北海拔1434米的九连山高峰,登主峰,观云海,看日出,环视群山,把群峰林立,时隐时现,逶迤数十里的赣粤风光尽收眼底。这里的一大奇观正是有茫茫云海,变化万千,时而似万马奔腾,催人奋进;时而浓雾空朦,如坠烟海;时而薄雾如纱,横挂山间。在主峰,置身期间,如入仙境,一脚跨两省,一览粤赣两地9县(市)众山小的神韵、意境。尤其是在阴霾迷漫的天空下,有雪花像一羽羽鹅毛漫天飞舞,又似洁白的芒草花絮,扬扬洒洒地四处飘荡。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白皑皑的大地,远处只见客家围屋的屋顶上,披上了一层棉絮般的白色霞帔,古老斑驳的松、杉、樟、枫、椎树等枝叶上银装素裹,雪压枝弯欲折,婉延的溪流也变成了银蛇飞舞,好一派南国风光,千里雪飘。
想着想着,让我不禁又想起过往一次凛冬季节与朋友去五台山旅游观光的情景:风雪中,五台山上古朴、庄严、寂寞的佛光、塔院、显通等寺院门前,总能看到老和尚们伫立在寺院门前,面对凛冬纷纷扬扬的雪花,仍然双手合掌,虔诚祈祷,深遂眼睛里透出一道仁慈、睿智和带着伤感的眼光,默默地注视着博物院的前方,那眼光将一切孤寂的守候和祈盼深深地藏在了心底。当我看到这一画面时,顷刻被这诙谐、幽默、机智的画面,深深地吸引住了,久久挥之不去,原本平心静气的我也搅动开了,并掀起一串串涟漪,任思绪任意飞扬。
雪,只是水在空中凝结再落下的自然现象,也是水在固态的一种形式。从会意上说,其本义指空气中的水汽,冷却到摄氏零度以下时,有部分凝结成冰晶,由空中降下,人们称其为雪。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雪能让人这样深情眷恋她?
雪,是可爱的小精灵。虽然平凡、普通,却始终以美的使者,传递人生的大美、大爱、大德,生如夏花绚烂,死如秋叶静美。给大地和人类以美的享受和生命启迪。尤其是雪在风的配合下,风飘雪舞的精彩表演也正式开始了,鹅毛状的雪花漫天飞舞着,每一片雪的演出都那么的专注和倾情。因为它们深知:生命不会永恒,活着就要出彩。即使是平凡,也要有自己的一份纯真,即便普通,也要有自己的那份美丽。
雪,是凛冬的好礼物。沉稳的老人,或倚门而立,或端坐门前,静静地看着飘飞的雪,嘴角上挂着不经意的笑。年轻的姑娘小伙们,早已按捺不住,顶风冒雪奔到旷野中,随雪而舞,随风而歌。玩自拍,发视频,忙的不亦乐乎。小孩们在雪地里追逐嬉戏,摸爬滚打,雪被对方塞进了脖子,还不忘开怀大笑。
人们敬畏大自然,也崇拜飘逸的雪。一缕洁白的雪魂,它平凡、普通、飘逸、通灵、虚幻,伸手接过几片雪花,来不及细看,来不及亲吻,它就融化了;雪是水,来去匆匆,一见白晃晃的太阳,就变化得无影无踪;雪是蜜,涂抹在人心上,可拂去尘埃,净化灵魂。大雪无痕,蕴含了虚无缥缈。它吻合了佛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四大皆空”的思想,参悟人生,人生苦短,谁能躲得过几十年后黄土一茔,洞明世事,深谐哲理玄机,为人处世,多点奉献,少点算计,不生妄欲,一身无挂,直面人生。
人们赞美大自然。也敬仰美丽的雪。赞颂雪花“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雪花晶莹、洁白、绚丽,连白梅都羞于比较,梅花盛开,香气袭人,雪花愧不能及。造物主赋予其不同的秉性,各扬所长。寒冬,雪花在大江南北铺天盖地的“怒放”,而梅花“墙角数值梅,凌寒独自开”的稀罕物。因此,踏雪寻梅成了人们不可多得的雅景,雪花在梅花的濡染、熏陶下也成了人们心中的香雪。
人们惊叹大自然,也颂扬洁白的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大雪无言,雪飘无声,充满了恬静的韵味。看辽阔无垠的雪域,听一曲来自心灵的风雪轻柔的梵音,一曲未了情的静夜思,轻轻地、静静的飞雪,让你感受到冬的诗情画意,惊讶与感叹生命的活力和美丽。
人们爱雪,爱其傲世鄙俗,高洁素雅。雪花不屑与奇花异卉为伍,不与群芳丽质斗艳,不与百花争光,没有彩蝶缠绕不失落,没有蜜蜂追随不沮丧,无邀宠竞媚之心,洁身自爱。她来于天,融于大地,不染一尘,不屈一物。
人们爱雪,爱其无遮无掩,晶莹剔透。雪的大美,美在其的晶莹剔透,美在其的白玉无暇。无奸无诈,无虚无恶,与万物霹肺腑,与众生剖肝胆,防人无心,侵人无意,一生光明磊落,坦荡无暇。
人们爱雪,爱其悠然自得,随遇而安。其行迹东西南北,浪迹海角天涯,无拘无束,悠哉悠哉。其从不攀高枝,不厌低见,既可高居山巅,也能低履平地,栖依枝头,仰卧大地。
人们爱雪,爱其满腔大爱,冰骨热心。其生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凛凛冰骨,寒气逼人,庸人见了自当恐惧,高人见了知六片冷美花瓣,围裹一颗滚烫热心。岁来春到,融化成水,注入大地,滋生万物,润韵生灵,爱之不悔,离之无怨,生于天地之间,超然万物之外,形影不见长存。
人们都说,瑞雪兆丰年,故乡人感谢上苍的恩赐。白茫茫的冬雪冻死了病虫灾害,冬雪的地下涌动着春潮澎湃,万物经过了一个冬天的守候,积蓄了无限的能量,只待惊蛰一鸣,春雷滚滚,吹响集结的号角,唤醒生命的涌动,迸发出排山倒海春天的力量。又是一个好年景,五谷丰登,丰收在望,春华秋实。
雪,人在等,雪,落在窗,让人薄薄的念,落在雪花上,听雪落的声音,看花开的映像。
雪,落在哪儿都美,落在心里,成了人们薄薄的念;落在梅枝上,成了“一夜相思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也许这雪,是为梅而落,这梅是为雪而开。雪依着梅,梅偎着雪,在冰天雪地里依偎成最诗意的暖,最诗意的美。或许,这世间的美意早有定数,就如冬落了雪,雪暖了梅。
雪,静静地落着,落白了天地,落白了人间,落白了一个安静的世界。天地间,一尘不染,洁白的素雪,掩去俗世尘埃,只剩下一片幽静,一缕祥和,一份安宁。
此刻,我仿佛又听见远处传来禅音,那是禅院的钟声,那是禅师的禅语。
安静的冬日里,回故乡与雪来赴一场等雪之约。我虔诚地捻一手素雪植入灵动与真诚的灵魂,固守一份清明与本真,用一颗安静的心听禅音,染禅意。在生命的菩提树下,将世事归入尘风。时光若水,无言即大美。日子如莲,平凡即至雅。人们一直相信雪是有灵魂的,如一颗修行的心,寂静无尘,浸染禅意。在一瓣心香里,唯留山河无恙,岁月安好。
有幸,在天寒地冻里,回故乡来拜一场雪,听一树梅花雪落,聆一曲琴音禅语,念一抹云水过往,写一缕暗香雪魂。在风声雨声里,安然静立,面对雪花,来一场未约之拜。不知不觉,我的脑海又浮现出孩提时曾听过的青青石阶路的故事:
一扫者当年选择了一步一扫,正如那年的老者一般,似是继承着一种传统,为的是给后来者扫出一片净土。
风吹,鸟飞,树动,叶落、雪飘,扫者只是静静地扫着,似乎就没去想来时路上还会再次被吹落的残叶飞雪铺满;亦不去看石阶上的青色是否一如当年,只是继承当年扫者的传统,给后来者扫出一片净土。
如今石阶上又长出了许多新的青色,添了许多新的脚印,增加了许多新的气息,唯独少了一些往日熟识的印迹,或许再过几年,当年的扫者会在这石阶上慢慢消逝而去,唯有后来者依然能继承那年扫者的传统……
扫出一片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