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芋飏妆弄晚秋

赖运胜

乡村的蕉芋，始终是春萌，夏荣，秋扬，冬枯四季节律。播于春，长于夏，到了秋，却没完全退场的意思。远离家乡的我，游子魂牵梦萦，好在住处对着一丛观赏蕉芋，也算是些许安慰。此时，已是秋雨淅沥，秋风飘飘，蕉芋在风飘雨潇中一派安然自得，那长长的叶子仍和夏天一样碧绿，花苞绽放，朵朵明艳，惊艳了整个夏天还不算，还在秋日里继续展示其骄人的美丽。伫立在秋，就像是新妆扮靓的青春女子，欣欣然地进入人们的视野。正如清·庄大中的《蕉芋》一诗曰：“照眼花明小院幽，最宜红上美人头。无情有态缘何事，也倚新妆弄晚秋。”

何为蕉芋？蕉芋是一种美人蕉科美人蕉属植物。又称芭蕉芋、食用美人蕉、姜芋、白金芋、旱藕、蕉藕、香珠、昙华等。原产于南美洲等地，我国南部及西南部有栽培。人称“花坛皇后”，是一种优良的草木宿根花卉。从古至今，一直都是人们非常喜爱的植物之一。

蕉芋，在我国种植的历史悠久。在唐代以前，蕉花只有红色，故称红蕉。后经不断改良品种，逐渐改变了单一红色状况，出现了多种花色。蕉芋属多年生草本植物，高达2-3米，具块状根茎紫色，直立粗壮；叶互生柄短，长圆形，表面绿色，边缘或背面紫色；总状花序疏散，单一或分叉；花子房圆球形，绿色，密被小疣状突起；花柱狭带形，杏黄色；花期从春天开到秋天，有的甚至开到深秋及初冬之后；蒴果3瓣开裂，瘤状。

从小就在岭南乡村长大的我，对家乡的蕉芋，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和深情。孩提时，常吃着母亲做的蕉芋粉丝、粄、丸、羹、冻等，听村里老辈讲各种神奇动人故事。又常上山放牛、砍柴、割草时，摘一叶蕉叶殿地上躺着臆测苍穹蓝天，月落日出；仰望银河北斗，灿烂星空；闲适玩耍时，在蕉丛里遮荫乘凉，避风挡雨，捉迷藏，做游戏，吟歌谣等。至今，只要是遇上风飘雨萧叩蕉芋的情景，故乡的风物，童年的往事，离家的乡愁，总是情不自禁地涌上心头。

记得母亲还在乡下时，家里就种有一片蕉芋。在故园围屋门坪边沿的小水沟旁，蕉芋叶茂盛，叶长宽条，肥大互生，大人有时摘来包裹糕点，小孩就常摘来蕉的花叶玩耍，有时在外遇上小雷阵雨，就摘下蕉叶做成简易帽子戴在头上挡雨。蕉花盛开后，就摘下花朵吸饮里面的花蜜，常常把蕉花朵轻轻地摘下，用嘴巴对准花朵尾部进行吮吸，舌尖盘旋后，渗入喉咙食道，那一丝丝甘甜如怡的蜂蜜味汁，就如是琼浆玉液，好吸极了。秋冬来临，跟着母亲帮忙收获蕉芋头（根茎块）制作蕉粉。至今我还记得制作蕉芋粉的大概步骤：通常是将采挖回来的蕉芋头，洗干泥土，削净根须，然后用陶制大圆形牙钵（又叫擂钵，一种手工研磨器具）磨成浆汁；再准备好水洗粉的工具（盆、木架、过滤布或袋）；将浆汁装入过滤布袋进行过滤，并用清水反复冲洗粉浆，直至冲洗至水清后沉淀，把淀粉中的粉渣取清理完；再将清洗的粉浆装入木桶或瓷缸内，让其充分沉淀，然后去除淀粉表层的一层黄粉杂质，取出完全洁白的淀粉，用簸箕或晒垫晒干，即可仓贮、缸贮、袋贮、待用。

人们不禁要问，为何人们是那样的喜爱蕉芋？而人们给你的回答总是一个，那就是蕉芋在永恒的民间烟火情愫里，给人们带来的是许多益处和美好。

蕉芋是一种人见人爱的乡土植物。如其美名，形态特别，娇艳美丽，枝茂盛，观花叶期长，养管理粗放，适应力强，是美化庭院、道路的良好装饰植物。蕉芋适应性广的植物，无论在山涧溪谷、田头地角，还是在沟边路旁、房前屋后，即便是巴掌大的空地里，也可见缝插针地生长。其栽植管理粗放，对水土、肥力要求不高，无论寒、热、干、湿都能生长。尤其在春夏之际，就充分显示其超常的适应性，那纤细挺直的腰杆，舒展宽厚的叶片，到处都有其身影踪迹，并支撑起一丛丛绿色的“青纱帐”，让乡村一下变成绿意盎然的世界。

蕉芋是一种观赏性强的植物。枝叶茂盛，长条尖状，肥大互生，中间向外长弧线成卵或长卵，筋络分明，茎线清晰，如似小芭蕉的扇叶那样，一丛丛，一株株，美人般亭亭玉立地生长。刚生出来的叶子，酷似芭蕉叶的绿色，却又并不完全是通常意义的碧绿，而是酣绿、醉绿，更是一种安然飘逸的绿。春夏之时，眼前的蕉芋是鲜活稚嫩的浅绿；身外的是清新的翠绿；远处的就却深沉的黛绿；若再接近天际，那便是一片苍绿而出没烟霏了，这时的绿，可是一种可预约的烂漫之美。蕉芋花大色艳，花期很长，开花时值夏季，通常群簇多，单簇少，总状花序疏散，单一或分叉；单生或双朵簇生，小苞片卵形，淡紫色；萼片淡绿而染紫，披针形；花冠管杏黄色，花冠裂片杏黄，先端染紫；外轮退化雄蕊，花瓣状，倒披针形，红色，基部杏黄，直立；唇瓣披针形，上部红色，基部杏黄；发育雄蕊被针形，杏黄而染红；子房圆球形，绿色，密被小疣状突起；花柱狭带形，杏黄色。蒴果略似球形，瘤状突起；种子黑色，坚硬。蕉根块茎，层层叠叠，仪态万方，憨态可掬，独具风韵。

蕉芋是一种可用可食可药的植物。食用蕉的产量高，用途广，收益好。通常一般亩产可达5-6000斤，高达7-8000斤以上。蕉芋的开发利用主要在以生产淀粉为主，其块状根茎可制成淀粉，可用于造纸、制鞋、制帽、服装和文化用品。尤其是除经深加工成粉丝、粉条、代藕粉等各种副食品，或发酵后酿酒，生产味精、口服和注射用葡萄糖、高粱饴糖等类淀粉糖外，其根、茎、叶、花还可药用，茎叶纤维还可制人造棉、织麻袋、搓绳、提取芳香油，甚至其残渣都可做造纸原料等。

人们喜欢蕉芋，高高挺拔，亭亭玉立，在蓝天白云，阳光普照，清风吹拂下，随风摇曳，就像一个个天生丽质的美人儿，在风中摇曳舞蹈，娇艳着，快乐着，也羞涩着，婀娜多姿，尽态极妍。那鲜红或深黄的蕉花，花瓣纯洁，素心透明，硕大花瓣，点着红斑点，远远看去，那又是另一种充满诗情画意的特别意境与韵味，更似乎是开在人们安静心底的一道亮丽风景。每当这时，人们都爱驻足下来，在其身边美好，就像美人那般，美好许久，许久。正如清代诗人张湄对蕉芋的赞美“亭亭清影绿天居，扇暑招凉好读书。怪底弹文出修竹，美人颜色胜芙蕖。”

人们喜欢蕉芋，植株高大，苍翠碧绿，翠袖舒展。其不仅花开持久，还能不断涌茎长芽，顶端的花谢后，新芽继续生长，发出花枝，从夏到秋，甚至初冬，持续开放，花朵簇生于茎顶，亭亭玉立，绮丽多姿。在盛夏，晴天的蕉芋，远观灿若红霞，近看如团火焰。雨后的蕉芋，粗看娇艳欲滴，细看亭亭清影。在金秋，蕉芋继续其夏日的骄人美丽，从没有退场的意思，让人感受其热烈存在的坚强意志，始终为人们传递着一种积极进取、昂扬向上的精神，让人赞叹，让人敬仰。

人们喜欢蕉芋，既能美化环境，还可以净化空气，吸收减轻二氧化碳、氯化氢以及其他一些有害物质。蕉芋叶片容易受环境影响而枯萎，但也容易重新长出新叶，快速恢复生长。也正因为蕉芋的叶片比较敏感，所以蕉芋像是保护环境卫士一样，帮人们监测空气质量的好坏。因此，被人们称之为监视有害气体污染环境活的监测器。

人们喜欢蕉芋，是一种随处可见的家常花卉。蕉芋花便于养护，又显大气，送给亲朋好友，代表着一种良好的祈愿，美好的未来。在自家的院落门前种植蕉芋，不仅寓意喜迎远亲近邻及四方来客，更是对一家人的美好祝福。尤其是蕉芋的花红绿意，映在小小庭院里，添一抹生机昂然，恰有芭蕉之形神兼备。如果说芭蕉像是潇洒的君子，而蕉芋则是活脱脱的美人了！

人们喜欢蕉芋，是一种无私奉献的民生植物。蕉芋根植大地，绽一抹新绿，留一缕芳华，静静地来，悄悄地去；它装点自然，醉美大地，生得其所，死得静美。春天，它以极大的生命力发芽拔枝，长出片片的嫩绿。盛夏，它极致地生长，伸展软椭碧绿的如蕉芋叶和集长出鲜美的花序——蕉芋花，色泽鲜艳素雅。蕉芋，不但可食、可用、可药，而且可观，是一种从不索取，只求奉献的民生植物。

在民间，就还流传着许多有关蕉芋的凄美动人故事。一说蕉芋是虞姬的化身。当年楚汉相争，楚霸王项羽被困乌江，四面楚歌，军心动摇，无心恋战。妻子虞姬为激励项王突围，毅然拔剑自刎，演绎了一曲凄美绝唱—霸王别姬。终究美人不能力挽狂澜，项羽兵败乌江，无颜见江东父老，也拔剑自刎。随身金鞭插入地下，长成了一种绿色植物名为霸王鞭，也算死不瞑目，浩气长存。那虞姬虽死香魂未散，追随一路，在乌江边见霸王鞭，居然一眼认出是夫君之物。于是化作美人蕉，依附在霸王鞭旁，与深爱的项王天长地久常相伴。

另一说是在很久以前，一个月白风清之夜，天庭里耐不住寂寞的一群仙女，偷出宫庭，窥视下界。当她们目光移向月亮河界时，不禁齐声惊叹：多美的山水呵！她们忘了天规，动了凡心，决定到人间玩一回。仙女们按下云头，正好落在月亮河岸边，各自折一根树枝，摇枝成桨；摘一片叶子，呵气成筏，游哉悠哉，划筏船玩耍，又唱又笑，惹得河中水族，浮水观看，羡慕不已。时过半夜，她们弃筏登岸，沿着山道，走进一线天内，但见飞瀑直泻，水清如镜，美不胜收，仙女们情不自禁，解去外衣，一个个跳进河中，追逐戏水，山鸟啁啾，天已亮了，仙女们已回不了天庭，遂化成亭亭玉立的美人蕉，仿佛永远微笑着迎接四方来客。

正是如此，美人蕉自然就成了古今文人墨客柔弱多情又善感的意象！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就写下了有关美人蕉的不少美好诗篇。唐代徐凝的“红蕉曾到岭南看，校小芭蕉几一般。”李绅的“红蕉花样炎方识，瘴水溪边色更深。”李茂复的“行尽疏林见小桥，绿杨深处有红蕉。”刘昭禹的“世上红蕉异，因移万里根。”皇甫汸的“带雨红妆湿，迎风翠袖翻。欲知心不卷，迟暮独无言。”杜荀鹤的“雨匀紫菊丛丛色，风弄红蕉叶叶声。”惠康野叟的“芭蕉叶叶飏遥空，丹萼高擎映日红，一似美人春睡起，绛唇翠袖舞东风”。 明代张倩倩“情到寄将何处好，曲栏杆外折红蕉。”清代庄大中的“照眼花明小院幽，最宜红上美人头。无情有态缘何事，也倚新妆弄晚秋”等诗句。

当人们研究名字中有“美人”二字的蕉芋之后发现，实际上食用美人蕉，是有其深厚的文化底蕴的。蕉芋的花语是：美好的未来，坚实的未来。美味又美丽的食用美人蕉，虽不及荷花的清静高洁，但那红如火焰的花朵，也是在佛教中有说法的，据说美人蕉芋由佛祖脚趾所流出的血而变成的，所以它的红与众不同，而美人蕉“昙华”之名就是从这里得来。所以，不管是佛教传说，还是“美人”命名，还都离不开美人蕉的美“色”了！

记得曾有人说过：“眼睛是最好的艺术家”。当人们停留在蕉芋时，眼睛里那种奇特的美就自然地出现了：天地间的叶子若蕉芋叶似青翠，若蕉芋叶般溜滑，若翡翠般质感，水珠滚成晶莹小玩，把人影镶嵌进去，滚动变为琥珀，用手一晃，或由风吹，那水珠滴落下来，隐没在草丛或泥土里去了，不见了踪影。可在这时，蕉芋的叶是轻的，如梦幻般的亭立裙摆，舞动着一地的清凉；蕉芋的叶是静的，绿盘水晶，娉婷出一身的清新亮丽；蕉芋的花是美的，美的恍然若是一场甜美的梦，让人惊叹，让人留恋，让人醉美！

我在想啊！人间烟火，生生不息；蕉芋飏妆，自然之美，花开花落，读不完蕉芋画里画外的美的旋律，品不尽蕉芋纯朴醇厚的乡土韵味！

蕉芋如此，我愿为之，一生美人，一世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