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作者:李永生(修黎)
因为历史的原因,恢复高考后七七、七八级两届学生的年龄大大小小参差不齐,小到十五六岁的中学应届生,大到三十出头的老高三,有侄子辈的有兄弟辈的有叔叔辈的,走出去好像一个非等差数列,也算是当年校园里一道奇特的风景。这风景让无数的青春变得华彩夺目、也让校园的友谊满是张力十足。而这风景中最为厚重的要数那些老高三的同窗大哥们了,他们是这风景中的风景,也是他们让这风景最终变成了风光。
记得我在自己的一部作品里写过:“同窗伙伴就是时光河流上的漫游之舟,把我们的心载向那些时光的上游和青春的彼岸”。我有时会为自己的这句话浮想联翩,那漫游之舟是什么样子的呢?是大船还是小船是轮船还是帆船?浮想中的舟船形形色色样式各异,但有一点是唯一的,就是那些同窗的大哥永远都在船上,他们是这艘漫游之舟的水手长或者是船老大。
窗外春风和煦、夜空清澈,月光皎洁。现在就让我在这如诗的月色里再次登上这艘漫游的轮船,沿波光粼粼的时光之河逆流而上,去重温那一帧帧火热的青春图景,也再回味下那一个个人物不同、情节各异的“水手长的故事”吧。
同窗大哥之---曹振中
来自北京的曹振中在我们班里年纪最大,是我们的班长。他高考前已经是北京门头沟矿务局王平村矿的一名干部了。无论是年龄、眼界还是人生经验和社会阅历都妥妥的是我们班里的大哥大。
曹兄高中毕业于北京四中。大家都知道男四中、女八中那可是北京炙手可热的顶级中学,考生如果不是品学兼优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仅这一点就足以令我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曹兄身材高挑、面容清俊、目光沉静,是个标准的京城美男。不过这位京城美男的大学时代注定无缘学校里那些清纯靓丽、气质如兰的女生,因为他已经是一位父亲了,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
不像其他北京同学的京腔京调,曹兄说的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温文尔雅、性格随和、做事周到,给人印象是那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
青春时代人都好胜,遇到观点不统一的问题总喜欢一争高下,大有不辩个谁胜谁负难以罢休的架势。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讨论到李自成造反的动机;从达尔文进化论的科学性到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争论的问题五花八门、光怪陆离几乎无所不包。当争论双方难分胜负时就会请出班长,班长知识渊博、见地独到,他的观点往往会一锤定音,给那些热烈不休的争论画上一个暂时的休止符。
曹兄是个称职的班长,关护同学、热诚待人、以身作则,在同学中有着首屈一指的威信和号召力。
二年级下学期的一天夜里,已经躺下的我被一阵急迫的敲门声和喊声惊起。敲门的是班长,大家迅速穿好衣服冲出房门,只见宿舍的外廊上已经站了不少的同学。班长告诉大家:之前有一位师资班的同学在电影场上滑旱冰时不慎摔成了重伤,现正在校医院抢救。因受伤的同学失血过多急需输血,身体没什么问题的同学现在就去校医院参加献血,因为有血型匹配问题所以建议大家能去的都去。于是大家就跟着班长一窝蜂似的往校医院跑,路上还碰到了其他班的几拨同学。守在医院门口的外科主任薛医生看到涌进来的同学很是震惊:“乖乖,来了这么多人!”
曹兄和另外几个班的班长都带头献了血,令人惊异的是他们居然都和受伤的同学血型相配!同学们都排着队撸胳膊挽袖子,一时间医院的整个楼道都充斥着满满的豪气和义气。
我因为血型不匹配没能献血,但却实实在在地感受了一回别样的书生意气。
随着血液涓涓注入血管,受伤同学的脸上渐渐泛起血色。薛医生说没问题了伤者已经脱离了危险。
我陪在曹兄身边问他是否有头晕、口渴什么的,他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什么呀,才200CC,区区小事一段!”
走出校医院小楼时,看到星光下的院落里还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人。那个场景让我终生难忘,每每想起心里都会感慨万千。很多年后我还会追问自己:当年同学们那种齐刷刷的热诚与义气是时代的使然、青春的使然还是同学情谊的使然?亦或是几者兼而有之?
不久之后又发生了件意外的事情。
班里两个同宿舍、原本非常要好的同学不知是因为什么突然反目,争执中那个情绪失控的同学还用棍子把对方的头部打伤了。这无疑是大学四年中的一次最为恶性的事件。
整整一个下午曹兄都在为这件事情四下奔波,去校医院看望受伤的同学、到系里找辅导员还有总支书记汇报情况、还要抽空跑回班里给两个冲突的同学调整宿舍......应该是短时间内上了很大的火,我看他干裂的唇角生了个挺大的水泡。
那天夜里,下了晚自习曹兄说要我陪他走走,于是我们就夹着书本绕名山电影场走了一周又一周。
同学们大都在宿舍准备就寝了,路上很静,如水的月光在亮白的路面上投下了一片片斑驳的树影。
曹兄说话的声音很轻,谈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关于这两个同学冲突的事情。可见这件事在他心里的份量之重。
“哎,你父母都是医生,你说那额上的伤不会留下疤痕吧?”
“要是伤口没缝针就应该不会,我听说过好像一到两个伏天后疤痕就会去掉,缝了针就不好说了。”
“真是的,谁也想不到会是这样。要是提早发现端倪及时做做双方工作应该就不会出这事儿了。惭愧呀,都是我做的不够好。想想我这个班长当的真是不称职,大哥也当的很不够格。”曹兄说着低下头把视线移向别处,看得出他的心情十分沉重。
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其实大哥你根本没有必要这样自责,这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怎么能怪你呢?他们又不是幼儿园的孩子,都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了,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是天经地义。”
说话之间我凝视着曹兄的面孔心生感悟:大哥二字的意义与内涵不仅是年长与成熟,更是一种风范、格局还有境界和胸怀。这晚的谈话让我终生难忘,那是我认知世界里的一次升华和飞跃。
两年后大家如期毕业,曹兄被分配到了北京地铁公司。同学们相聚时有人会开玩笑说:“大哥是我党的地下工作者啦!”
几十年的岁月悠悠走过,如今曹兄早已成了全国地铁建设行业里的顶级专家。这些年来各大中城市的地铁建设项目有如雨后春笋方兴未艾,已经退休多年的曹兄还经常被一些城市的建设单位慕名聘请,经常奔波忙碌于各种专业会议。项目分布在天南地北,因地理、环境、气象、电力配套等诸多因素而各有不同,但共同的是无论是项目的论证会、评审会还是工程验收会,是可行性研究报告评估还是初步设计审查,但凡是曹兄出席则必是会议的首席专家无疑。
每当在网络新闻或是微信里看到曹兄的近照,我总是会想起那首著名的《当你老了》。叶芝诗中描述的是对爱人的情意,可谁说不能是兄弟间的情意?容颜早已不是曾经青春的片影,爱情也在不知不觉中步上了群山,然而在曹兄坚定自若的神态里我看得出理想尚在、激情未熄、热忱依旧,在人生和理想的路上曹兄无疑是一个坚定的朝圣者。
我期待会不断看到曹兄四下参会、继续发光发热、为国家的地铁建设事业到处奔忙的信息,也由衷地祝福他身体健康、宝刀不老。
同窗大哥之---刘树森
刘树森,天津人,老高三,是从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考取的交大电力机车专业。因为是班上大哥的缘故,刘树森自然也是电力机车班的班长。后来学校从各专业中抽调部分同学成立了电机系师资班,树森兄名列其中,于是他又转任了师资班的班长。
树森兄高考前是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个农业营的教导员兼营长,手下一营人都是来自北京、天津和哈尔滨的知青。
十年的知青生涯锻炼出了树森兄吃苦耐劳的精神,加上亲身体会了大龄青年考取大学所要付出的艰辛和一路碰到的曲折,于是就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下午自习他永远都是在晚餐广播响了半天才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晚自习也一定是要等到电机馆那个又矮又瘦的更夫大爷操一口四川话满楼喊着“要熄灯了,同学们回去休息了”时方才收摊儿。
因为高考来自同一考区,又总在一个教室自习且作息习惯相近,再加上经常一起讨论问题,我和树森兄成了同窗的好友。
树森兄说一口浓重的天津话。小时候听收音机里有一种曲艺形式叫天津快板儿,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了,树森兄讲话的口音就和收音机里那些说天津快板儿的如初一辙。在一起呆久了我也会跟着学说上几句,还会洋洋得意的以此为乐。
我和树森兄讨论的问题无所不包,课内的、课外的、文学的、社会的,我有一段甚至还随他一起迷恋上了古希腊哲学。树森兄说严格意义上讲,哲学是所有学问里最有用的学问,是教人为何而活且如何活的通透、活的聪慧的学问。
每天傍晚,我们都会在学校广播台的广播或音乐声中,去食堂打上盒饭菜端着,然后绕着名山电影场边吃边走。饭吃完了再散一会儿步,接着冲洗了饭盒后就重返教室。边吃边走是那时交大很多学生的一种进餐方式,我的四年大学,就起码有一半的晚餐都是在边吃边走。
生活里树森兄很有大哥的样子。每个假期返校时他总会带回一堆天津特产,什么十八街麻花、耳朵眼炸糕之类的给同宿舍的小兄弟们。
“来吧,哥几个分分,听着,平均分配、不许乱抢啊!”树森兄的话拖着高高的尾音,于是宿舍里的那几个小馋鬼立马眉开眼笑、欢天喜地。
下了晚自习,树森兄会叫住我把同样的一包塞在我手里:“老弟拿着,这份儿是你的!”
我哈哈大笑:“大哥你总是让我多吃多占!”
大学毕业树森兄和我都分配在了哈尔滨,尽管不在同一个单位但仍旧来往密切。那几年我和树森兄恰好都在各自的单位牵头搞计算机信息管理系统,于是就经常在凑到一起交流切磋。还和大学时代一样,一起喝酒聊天时无所不谈,什么MIS系统、DOS指令、数据库检索、中间变量、中断等级、管理模块,还有文学、社会、政治之类,当然也少不了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伊壁鸠鲁。
刚毕业那些年同学们都乐于出差,只要到了有同学的城市就一定要来一次同窗相聚,于是乎就是一顿神酒、一阵神侃、一番神往,那一刻酒桌上的大家都是神。只要有同学到了哈尔滨,无论是找他还是找我,树森兄和我一定都会共同出席、互为主陪。经常是酒喝微醺、情到极致,然后披一身月色踩着单车各自回家。那是一段令人无限回味和怀念的日子。
几年后树森兄因为在铁道部工业总局系统内率先做成了工厂级的MIS系统而得到了上级的肯定,不久后被调到工业总局的信息管理中心任职。于是我们每周一聚的日子就到此告一段落了。
送别树森兄,我心里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望着渐渐远去的列车,秦观《鹊桥仙》里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一下涌上心头。秦少游词中说的是爱情,可久长之情不在于朝朝暮暮又说的何尝不是友情呢?
后来有些年因为工作上的事情长驻北京,一接到同学要聚餐的电话,只要是餐厅定在北蜂窝一带我都一定会欣然前往,因为这十有八九能见到我的树森大哥。
零六年春季里的一天,我正在北京的家里吃早餐,广州的伍江成同学打来了电话,我们只寒暄了两句他就告诉我树森大哥没了,我一时间就懵掉了,只感到胸前一阵巨痛,随后声泪俱下、几近崩溃。
早餐已经无法再吃下去了,我慌慌张张地找了个车跑到了树森兄在菜户营的家。见到大嫂时我再次哭的说不出话来。
两天后是树森兄的葬礼。那天北京是个扬沙的天气,灰黄的天空不时有点点的雨滴飘落。雨滴里融入沙尘,于是就把送葬人们的黑衣青装打得斑斑点点。那是上苍为树森兄这样一个生命的离去洒下的浊泪。
树森兄的葬礼办的很隆重,当时在京的同学几乎都参加了,还有他天津、北京和哈尔滨的知青战友来了整整两大轿车人,可见当年的那个刘营长在大家心中的份量。
起灵时分,树森家嫂子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扑在玻璃灵柩上嚎啕着不肯离去。这场面我无法再看下去了,那一声声嚎啕让人撕心裂肺,心有如被掏空了的感觉。
参加完树森大哥的葬礼,我一个人跑到陶然亭公园,在阑珊的春意里独坐了一个下午。我想起了树森兄当年在校园里和我说的那番关于哲学的阐释:“哲学是让人活的通透、活的聪慧的学问”,接着又想起了郑板桥的那句“难得糊涂”,思维一直振荡在活的通透、活的聪慧和难得糊涂之间。我问自己:人生莫非是难得糊涂才是一种通透和聪慧的更高境界?
那个下午脑子里还一直反复在想另外一个问题:对于一个抑郁症患者而言,我不知道也很难想象在决定放弃生命那一刻的感受是痛苦还是欢乐、是挣扎还是解脱?
同窗大哥之---赵安录
交大从七八级开始由学年制改为了学分制。学分制上课比较自由,有必要的作业记录再加上考试成绩及格课程就可以通过了。我从专业基础课开始,很多课都是跟着七七级上的。考虑上课时间的同步系里批准我住进了七七级的宿舍,而同屋的室友中就有班里的大哥赵安录。
老赵是陕西岐山人,老高三,插过队,当过中学教师,是七七电力机车班的大哥,也是班里的几个学习尖子之一。他个子不高、留着平头、慈眉善目,无论面孔还是身材都是圆乎乎的。最有趣的是圆脸的两颊上总是有着两团粉粉的红晕。
老赵脾气极好,一天到晚总是笑呵呵的,很少能见到他生气不高兴。我只见过一次他发火,那是隔壁班的一个家有妻室的老高三黏上了一个同班的小女生,大家对此议论纷纷,那天说起这件事时老赵有些愤然:“这怂人啥德行嘛,我们老高三的颜面都让他给丢尽了!”
我们拿老赵开涮时我总是笑他脸上的红二团,他一点不生气还笑嘻嘻地说:“红二团咋了,你还没有哩!咱陕西的女子从杨贵妃那时开始就是红二团,到现在也一样,个顶个的漂亮,健康、美滴很!”“美滴很”是老赵大哥的口头禅。
后来在西安实习,空闲时分为了验证老赵的话我和一堆同学站在钟楼北大街的路口边,数着骑单车过往的女孩儿,老赵说的果然不假,十个女孩儿中还真的会有七八个红二团!红二团,青春、健康、力量与蓬勃之美,美的让人陶醉让人神往。遗憾的是那种初始、原生、天然的美丽而今已不多见。
岐山人都喜欢吃面,加上老赵的胃不太好,晚餐他有时就会在宿舍下上一小锅面条。傍晚时分,我一阵风似的从自习教室跑回来,经常会看见老赵在宿舍门口的廊台上忙活他的晚餐。这时我总是用学来是陕西腔高声打招呼:“老赵!”
“小李!吃了没?”老赵见到我总是一脸眉开眼笑。
“没吃哩,没吃咋弄?”我的陕西腔依旧。
“你要吃我就添碗水!”老赵说完伴着鬼脸哈哈大笑,我也大笑着夹上饭盒跑去食堂。
老赵家有老小,日子过得仔细。做面条时经常是在小油桶里舀出一调羹菜油手抖抖又放回去一半。他吃的面条经常是素面,鸡蛋和肉大多是哪门功课考了满分得了优秀或是收到了家里老婆的来信时才吃上一回。有一次我在操场上打完羽毛球跑回来,见老赵正在忙活他的晚餐,面条锅冒着热气,煤油炉边还摆着两个空蛋壳。我说:“老赵,今天有喜事嘛!”
老赵一脸的喜气洋洋:“我们小李就是聪明,给你看看!”说着从兜里掏出个信封里面是刚刚收到的儿子的照片。我认真欣赏过后把照片和信封还给老赵,使劲在他肩上拍了一掌:“棒极了!老赵,儿子美滴很嘛!”
安录兄很有大哥的风范,我就亲身体验过他对身边小兄弟们的那种作为兄长的关心备至。有一次我发烧躺在床上没去上电机课,下课回来的安录大哥把他的课堂笔记送到了我手上,告诉我这讲课的内容还嘱咐我拿他的笔记先看着,病好了再把笔记补上。
随后他关上了宿舍房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端来了一小盆窝着两个鸡蛋的面条,琥珀色的汤里飘着葱花和油珠。我很感动,心里想说谢谢大哥可到了嘴上却变成了:“哎呀老赵,你怎么放了那么多的油?”老赵嘿嘿一笑:“老弟的病号饭,油要放少了你还不骂我小气?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十六号,对国人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那天晚上,中国女排在东京的女排世界杯决赛上首次夺得了世界冠军。随着中国队最后一次拦网得分,电视里的女排姑娘们欢呼着抱作一团,我们这间阶梯教室也瞬间沸腾了起来。何止是一间教室,那一刻整个校园、整个中国都在沸腾。男同学们振臂高喊,女同学们相拥着喜极而泣,不知是哪个人喊了句:“同学们,我们游行去!”于是大家从教室鱼贯而出。少顷,有同学把点燃了的笤帚当成火把,一路高举着向中山梁方向走去。我也想当一回“火炬手”,就跑回宿舍找了把笤帚。然而事情并不顺利,我连续划了几根火柴,可有些潮湿的笤帚就是点不着,情急之下我就把老赵做面条的半桶菜油淋在了笤帚上,于是在游行的同学里我的火把最为亮眼。
游行庆祝归来,大家仍旧在兴奋不已,这是一个无眠之夜已成定局。看到老赵我说:“老赵,真不好意思,你那半桶菜油让我给点火把了,反正你现在也不用,明天我去服务楼给你买上。”
老赵使劲在我肩上拍了一掌脸笑得像一朵花:“买啥买,你就记着,你去庆祝女排夺冠,火把点的是咱老赵的油!”
女排首次夺冠在中国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它大大提振了人们的士气,而从那时开始对于努力拼搏、自强不息和为国争光也有了一个象征性的诠释叫女排精神。
萧伯纳说:“人生不是一支短短的蜡烛,而是一支暂时由我们拿着的火炬。我们一定要把它燃得光明灿烂,然后交给下一代的人们。”想来深以为然,对我们每个人都是如此。老赵或许不曾知道,当年他的那半桶菜油不仅点燃了一支庆祝女排夺冠的火炬,一同点燃的还有一个热血青年人生的火炬、精神的火炬。那半桶菜油让这个青年受用了几近一生。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春风荡漾、月色迷人。更为美好的是想起了这些同窗的大哥,真想在这个宁静安谧的春夜能与从前一样和他们好好聊聊。
“振中大哥:无论是看到你在会场上挥手讲话的老来英姿,还是你坐在在钢琴前和小可爱孙女的四手联弹,都是我的喜闻乐见。看到你我就会想起当年,想起那峨眉四年的日日夜夜。我们一起度过的大学时代已经被刻在了心底、成为我记忆深处永远的珍藏。
我不是佛教徒也不信奉来生,但是假如人生可以重来我一定还会选择读交大,一定还会学供电、一定还会要你做我们的班长。
“树森大哥:一晃你已经离开我们十七年了。想起你时总是你戴着顶帽子、着一身中山服的样子。跟你学的那些天津话我现在偶然还会说起,尤其是当分不清冰箱冷冻的那一包包是何许肉类时,准会一面拆包分辨一面冒上一句:“介是嘛呀!”
我的直觉和信念都告诉我你在天堂里过的快乐安好。一定是的,那里到处都是祥云瑞彩阳光普照,还有欢乐的歌声伴在你的周围,没有病痛、没有抑郁,当然也就没有了人生的苦难和悲哀。”
“安录大哥:不,还是叫你老赵吧,你还好着来吧?脸上还是那么两朵可爱的红二团吗?也不知道你这下在宝鸡还是在西安,很想念你哩。当身体偶有小恙,捧着pad躺在床上为是懒一会儿好还是饿一会儿好而思想斗争时,有时就会想起老赵大哥,想起当年你那盆飘着油花和葱香的鸡蛋面。要是这时能吃上一碗,用老赵的话说一定是‘美滴很’!”
上面说的就是我大学同窗的几位大哥,当年在他们身上让我看到了人性中那么多的光辉和温暖、善良与美好。那些与他们朝夕相处的日子也融进了记忆、刻在了心间,最终成为了我心底不灭的烙印和永远的风光。时光流逝,如今的世界已是面目全非,但每每想起他们,我的心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些热切的回忆不仅令人感到怡然和快慰,更是让生命拥有了暖心的温度和坚实的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