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大成的同学聚会

赖大成的同学聚会

文/行云

   今天是师范毕业三十年同学聚会的日子。

三十年没见面，说起来着实有点想他们。赖大成用手抚摸着那张毕业照，每摸过一个稚嫩的脸就会有一串的故事涌现脑海。三十年了，现在都成半辈子的人了。不知见了面还是否能认出。赖大成放下了毕业照，精心打扮了一番去汽车站坐车到他们学校所在的县城集合。

为了这次聚会，赖大成昨天还专门的理了发，特别把那满头的苍发焗油染黑，今天早上又早早起来刮了胡子，看上去精神多了，也年轻多了。

赖大成到的时候已经中午，班长通知他直接到富丽华大酒店。他进去的时候人们差不多都到齐了，稍微寒暄，便坐了下来，各自聊了起来。赖大成看到同学们都变化很大，虽然见了面还能彼此认出，但一个个都变得发福了，穿着也一个比一个看上去高档。

赖大成静静地坐在那儿听同学们的聊天，听了半天，他差不多就全明白了。现在同学们混得都不错，改行出去的全是有本事的，差不多也就是当年那些班干部，混得都很好，有的是乡镇干部，有的是行政部门管事，还有在银行系统的。没改行的，现在教书的也不多了，有的当了校长、副校长的，有在后勤工作的，最差的也是学校的那些名师。女同学们大多嫁个好老公，做起了富婆。同学们一个个在向老师汇报着自己三十年来的奋斗史、辉煌史。整个大厅像一个气球一样，慢慢在变大，变膨胀，快要爆炸了。

听着同学们的发家辉煌史，赖大成不由得也想着自己的三十年历程。一毕业就当上班主任一直到现在三十年了，校长换了一个又一个，差不多过了一个班，可谁也不把他换过，也没给他提升提升。他记得曾向校长提过，让换年轻人来当班主任。校长却说：“你就挺好的，就你干吧。”还有一个校长说：“还数你合适呢，你看看你不干谁还能干了。”又有一个校长说：“你点子多，有威严，能管住学生。普通班，又不问你要成绩。保安全保人数，没压力。”

是啊，自己带的是普通班，一带三十年，只要有不好管的学生学校就是让他来管，因为是普通班，所以优秀班主任评选从来没他；因为是普通班，所以学科带头人、骨干教师、评优、评模，这些的评选，甚至外出学习的机会都没他的事。三十年下来了，听说又要换个年轻的校长了，可他这个班主任的位置肯定还是稳如泰山。

听同学们说的这荣誉那称号，这奖状那证书的一大堆。他除了毕业证，教师资格证，聘书，应该再没有了。想到这些，他不由得苦笑着。他自己很清楚:在学校，在社会，他赖老师的名早已传出去了，谁也知道那个学校带最差班的人是他，每届学生入学，一听说分在了他班上，便死活不去。留下的都是那些无处可去的人。

如当年在班上一样，今天的聚会他也是在一旁听同学们神侃。有他不多一个人，没他不少一个人，也没有多少人会在意到他。今天也一样，原来班上的那种人际模式，人际结构三十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变。

赖大成正独自一个人胡思的时候，班主任叫到了他。也许是班主任看到他半天没说一句话，怕他受冷落，班主任问他：“大成，你几个孩子，都大了吧？”“大了，两个孩子。”赖大成忙回答，“上学还是工作了？”班主任又问道。“都上班了，去年一个，今年一个。”“什么单位？”“老大去年考的，在市政府上班，老二今年考的，在省委组织部，都是公务员。”赖大成明显的听到了一声声的惊呼声。“大成，不错嘛，生这么优秀的孩子。来，干一个，祝贺你”“不愧是老师，会教会管，孩子这么优秀。咱们也来一个”“大成，你好了不起……”同学们一下子七嘴八舌的都在夸着赖大成，都抢着和他干杯。赖大成看到他们一个个眼睛发亮，赖大成一下受不了这么热络的气氛，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有点受宠若惊，他感觉快喘不过气来了。

“大成才是最优秀的老师”一位同学继续夸到”“不是，我带的普通班。”赖大成感到头上直冒汗，脑袋一阵一阵的晕厥。“怎么就不是优秀教师？他们不让你带重点班，那是他们领导眼瞎，现在这社会能把自家孩子培养出去的老师才是最好的老师”一声接一声的吹捧，赖大成感到脑袋轰轰直响。赖大成听他们讲了他们各自的孩子，有的在私企，有的还未就业，也有考公务员的，但大都是在县城的乡镇，还有的当了老师，还有在事业单位的。

“大成，就是，培养出你的孩子，你就是成功者。别看现在有的名师教出一大批名牌大学生，却把自己的孩子荒废了。”一位同学又道，在场的那些名师脸上一阵的尴尬。“不行，我的孩子也只是一般小干事，主不了事，放不开手脚。”赖大成实事求是道，“还不如我的学生洒脱呢。”“你的学生？一些普通班出来的土棒子能有什么本事？”同学们一脸的嗤之以鼻，“我不信还能比得上咱们这些各行各业的骨干？”同学们一阵哄笑。“我觉得他们不比那些在单位受领导约束的人差，我的学生走出去的，有的办个场子，有的自个儿干承包，没出去的，要么是各个村的村支书，要么自己办个养殖场啥的，这些孩子们能按照自己的理想放开手脚的创一番事业……”

赖大成说到了他的学生，眼睛闪着亮光，说话的声音也底气足了，那声音里充满着骄傲与自豪，“逢年过节的，他们也常会来看我的，都恨当初不听我的话，没好好念书，没考上个好学校。其实他们混得挺好的，我还挺羡慕他们的”赖大成又不无炫耀地说道。

别看这些普通班出来的孩子，都挺懂感恩的。也许他教书的成绩与那些名师的成绩不是一回事，他当了一辈子“赖”老师，现在看到这些孩子们身上的成就，他其实也挺骄傲的。孩子们的创业发展，孩子们的回来看他，也许就是对他工作的最大肯定与认可，也是最高的荣誉与奖赏，也许正是这些在支撑着他在班主任位置上一干就是三十年，当一辈子“赖”老师，他不后悔。

赖大成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再插嘴，全场鸦雀无声，静得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所有的同学们，不论是升官的，还是发财的，还是享福的，此时都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次聚会赖大成很开心，见到了阔别三十年的同学，这是何其幸福的一件事啊。临分别时，他们都要走了他的联系方式，也留下了他们的联系方式，他们都说会挤时间过来看他的。

写于2020年4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