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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映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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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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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毛芋

爱恨毛芋

 

吕映珍

 

今早,在菜市的边角处看到有个老农在卖毛芋。一堆憨实疙瘩。灰头土脸的,浑身长着粽毛,带有一股新鲜泥土气息。不由想起一谜面,“天上一朵云,地下一个鬼,抱着孩子扭着嘴。”

 

谜底?“毛芋”是也。怎解?“云”——田田芋叶,遮住地面如天上云朵;“鬼”——原先埋在土中的芋种,逐渐累积养分变大变肥,又因其根须多多,看上去活像个蓬头垢面的糟老翁;“孩子”——新长出的芋子,附着在芋头上,一坑芋就有一兜,少则五六个,多则十来个,更有多者。

 

对这毛芋,我童年的记忆中是“爱恨”交加。

 

先说恨吧。那时村里家家养猪、养牛,孩子放了学必须得拔一篮子草回家。记得是暑假里的一个清晨。那日,山影淡淡,白云悠悠,四野寂静,凉爽。我如往常一样背了竹篓到田里。只见冷水田里的毛芋还不及大人膝高,尚未培土。放眼望去,芋叶清凌凌,铺陈开去,绿莹莹微卷,中间几颗露珠,似珍珠,滚动,跳动。让人惊喜的是,隐蔽在芋叶底下的杂草,丰茂鲜嫩。出门见“草”,运气不错!

 

蚂蚱蹦跳着,蚂蚁兜来兜去,它们自有忙活的事务,并不理会我的存在。我钻在芋叶底下,兴奋地薅着,断了的草茎散发出青的浓郁气息,汁液沾手上,绿绿的一层。手中的草握不下了,随手放身后,好一阵子,回头看看,身后的草垒成了一小堆一小堆。估摸着能装满竹篓了,这才直起身子,依次拾起地上的草堆,穿过垄垄芋叶丛,抱回田头的空竹篓边。

 

没等把草背到猪栏间放下,忽然发现我的衣服沾满了鲜血,东一块、西一处的。赶紧脱下漂洗,肥皂、洗衣粉,都不顶事。这朱红的血迹样的痕迹,如上了油漆般怎么也洗不净。乐极生悲啊。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让年幼的我无所适从。从此,阔大的芋叶再怎么郁郁葱葱,再怎么随风招展,在我眼里也没了诗情画意的浪漫。

 

如果说被芋叶、芋梗的汁染上,毁了的是一件衣服,那么皮肤被芋子的“奶汁”亲密接触,则会让你奇痒难忍。小时候嘴馋,禁不住毛芋那沙沙或滑滑的感觉的诱惑,总缠着母亲烧“葱油毛芋泥”。毛芋好吃,刮皮“难”。最常的方法就是找片破碗瓷儿,从墙家旯旮或是窗台上。稍不留意,一两滴雪白的黏液蹦到手上,我的手立马会痒起来,而且越抓越痒。

 

“谁让你不把她放在眼里,举止冒昧,行为轻薄呢。”哥哥的调侃,让我又气又恼。这时把毛芋远远扔出去的想法都有了。但止痒办法还是有的:母亲从牛栏间抽来一把糯稻谷的稻禾,用火点燃,让我把手放到上面熏熏。说也奇怪,居然不痒了!吃一堑长一智吧。下次,我就直接把毛芋放尿素袋里,然后将袋子往墙根或台阶上使劲“掼”。当然清洗这事儿就留给“讽刺”我的那个哥去做了。可他的手就是不会痒,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吗?

 

再说爱吧。民以食为天,小女子当然不例外。这毛芋虽说外表粗犷丑陋,却难掩其内心洁白。且看这清水煮毛芋。洗净泥巴,拔掉根须,连皮直接放锅里煮。待时间差不多了,拿根筷子戳一戳,软了,便是熟了。轻轻剥去芋皮,白白嫩嫩,滑腻如凝,玉脂如肪。食之粉而不松,细而不腻,松软中有着筋力,清香中透着绵甜。难怪陆游老先生曾作诗称赞“食常羹芋已忘肉,年迫盖棺犹爱书”、“烹栗煨芋魁,味美敌熊蹯”。

 

最好吃的属顶部呈粉红色的红花芋,此芋炖排骨带来的惬意,是膏粱厚味换不来的。毛芋个头匀净,无疤痕;排骨是当天宰杀的仔排;葱、姜、辣椒等佐料也得新鲜;盐是精细盐,水取山泉水……如此这般,这锅排骨炖毛芋,汤色乳白,香气四溢,更有葱花若隐若现,直让我们喉咙打滚,眼睛发亮。据说,此乃蒋介石的最爱。因为老蒋牙齿不好,还患有胃病,而红花芋既易于咀嚼,又不费牙,还能健胃,一举多得。

 

毛芋,我童年的毛芋啊,爱乎,恨乎?或许正如木心说,贪食家乡食品,其实就是咀嚼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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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映珍   2018-08-10 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