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架下听七夕

葡萄架下听七夕

吕映珍

院门口有株老葡萄树。葡萄藤蔓缠缠绕绕、密密交织，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大凉棚。夏日有月的夜晚，一家老小晚饭后，喜欢坐在葡萄架下乘凉。

大人们坐在竹椅上，一边低声地叙谈，一边轻轻地挥舞蒲扇，赶走几只蚊子，留下几分闲适。小孩子们呢，或坐在小板凳上，或依偎在大人们的怀里。时而，他们抬起头，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看夜幕下飞舞的萤火虫。

“那颗好像挑着扁担的星叫牛郎星。扁担一头挑着他的女儿，扁担的另一头挑着他的儿子。天河对岸，和他们遥遥相对的那颗最亮的星，就是织女星。”母亲用手指着牵牛星和织女星，给我们讲述牛郎织女的故事。

牛郎织女的故事，百听不厌。在葡萄架下听这个故事，尤其觉得奇妙。因为在传说里，农历七月七的晚上，躲在葡萄架下，会听到牛郎织女的悄悄话。

为什么要藏在葡萄架下，而不是其他的什么树下呢？

选择葡萄架下，是因为葡萄藤交缠得密实浪漫，有野外风情？还是因为葡萄是一种酸甜间宜、滚圆晶莹有孕感的水果？还是牛郎织女当初约会就是在葡萄架下？他们究竟会说些什么情话呢？我好奇心大起，跃跃欲试地想听听。

勾着手指数日子。盼着七夕之夜的来临，望着喜鹊快给牛郎织女架鹊桥，盼望着牛郎织女过桥拥抱，一家四口团聚。这年七夕晚上，居然下起了小雨。我撑着小伞，坚持蹲在葡萄架底下，幻想着迢迢牵牛星和皎皎河汉女在仙乐的奏鸣声中深情交谈的场面。

夜，渐深。凉意渐浓，虫声渐稀，万物渐入梦乡。我两眼皮都沉得抬不起来了，却还是只听见雨水落在葡萄叶上的沙沙声。哎，连半句悄悄话也没听到！大概是牛郎织女相见太激动，“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转而泣涕零如雨了”吧。罢罢罢！

第二年的七夕。同龄的兰在我的耳边悄悄告诉我，她奶奶告诉她，说如果能听到牛郎织女的悄悄话，长大一定能找个好婆家，过上幸福的生活。找个好婆家，应该是每个女孩子最大的心愿吧。哈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晚，葡萄架下，一群小姑娘挤着挨着，屏气凝神，侧着耳朵倾听，谁也不敢大声喘气，唯恐惊动了天上的牛郎织女。

夜色越来越浓，天上的星星越来越亮，白茫茫的银河如一条带子横挂在空中。院子里，一片静谧。只听见院门外溪涧里虫子的鸣叫声，唧唧，呱呱，蝈蝈，哒哒，繁密如雨。蚊子耐不住寂寞，出来活动了。左手一捏一个，右手一摸又一个。噢，这一个包包，那一个包包，又一个包包。正当我奇痒难忍之际，不知谁放了个屁，大家再也憋不住了，“噗”一声都笑了起来。于是，大家互相推着、打着、问着，“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笑声、喊声在静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一弯初七月，娟娟静好不言语。长大以后，虽然我早已知道了牛郎织女的故事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但只要有机会，我还是会在七月初七这天晚上找一个葡萄架，守在葡萄架下，任由葡萄叶子上凝聚起来的露水滴到身上……

心中的憧憬饱满、热烈，相信那缕天籁之音绝不是奢求。

20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