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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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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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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有个光棍叫群落

    村里有个光棍叫群落,有六十多岁,人长的也算全乎,就是脑子有些不够数,脸上带着那种傻子特有的傻气,因为这一点,一直也没有讨到个老婆。群落是田茂盛的儿子,田茂盛一辈子也就这一个儿子。早年田家是方圆有名的富户,田茂盛光娶媳妇就娶了两房,可是他的大老婆肚子不争气年过半百也没有给田茂盛生下一男半女,二老婆刚开始也和大老婆差不多,任由田茂盛夜夜折腾,可就是不见她的肚子有动静,也好在田茂盛有股子狠劲,不惜自己的老命,一直咬牙坚持,老命都要赔上了,二老婆这才给他生下了群落。

群落刚生下那阵子可是高兴坏了田家的人,又是办酒席待客喝满月酒,又是施粥做善事,借以庆贺田家添丁。不想等到群落会走说话之后,才发现群落脑子有些问题。尽管有毛病可毕竟还是田家的种,更何况田家家境富足,也不需要他将来为这个家做些什么创业的大事,更不指望他给田家光宗耀祖什么的,唯一图的就是他是田家的男根,将来能给田家续上香火,不至于让田家断了这根香火就行,所以田家谁也不嫌弃他,依旧娇生惯养着,过着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少爷生活。

群落十岁那年,田茂盛得了一场病,便撒手人寰,留下他的大老婆和二老婆还有群落一起过光景。解放后,划成分,按规定他家应该划成地主,但他家并没有象别的地主那样干过欺男霸女祸害乡里的事情,老百姓没有太大的民愤,再加上真正的地主田茂盛已经去世,考虑到这一点,政府没有把他家划成地主,只是给定了个富农的成份。尽管是划了个富农,躲过了批斗少受了皮肉之苦,可是家里该收的,政府一件也没少收。曾经若大的家产,除了留给了她们一些够住的房屋外,别的一切都被政府收公分给了穷人。

她们的生活状况也大不如前,新社会不兴使唤佣人,他家里的那些佣人都离开了她们,生活的种种事情都需要她们自己去做。刚开始,她们有些不适应,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也渐渐习惯起了这种生活。群落作为家里的男人,自然担当起家里顶门立户的责任来,虽说有些傻,可这些责任却是他推卸不了的。庄稼人是要和土地打交道的,没有一手伺候庄稼的本事,那可不行。新社会里,没有什么地主少爷,大家都是一样的,不劳动是没有饭吃的。这些道理大家都懂,群落他也懂。生活的改变,让群落学会了种地,学会了庄稼人应该会的一切,用劳动养活着他的大妈和他的娘。群落话很少,平常除了干活,就是坐在他娘的身边傻傻的笑。

时间过的很快,群落便在这种忙和傻笑中长到了二十好几,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群落除了脸上那一副傻气没有改变外,身上各个部位都发育的很好,跟个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她娘托媒人给他说媳妇,媒婆也给他说和过几个,可是人家都嫌弃他是个傻子,都不愿意。媒婆跟群落的娘说,干脆找个半隅女人吧?群落娘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群落娘说,群落已经是这样了,再找个这样的那将来可该怎么过啊。因为没有合适的人,所以群落一直没有成家。

那年,时兴唱戏,各乡都成立了戏团。一次本乡的剧团到村里演戏,剧团里有一个长相标致的女人吸引住了群落,让群落很是着迷。群落最爱看她演戏,每次戏没开始他就跑到戏台那等着,等到戏演完了他也不走。那个让群落念念不忘的演戏女子叫二妮,年龄和群落相仿,二妮的爹娘也都是唱戏的,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从小就受到戏曲的熏陶,所以二妮不大的时候就开始登台唱戏,有着丰富的舞台经验和精湛的戏曲功底,无论是唱青衣,还是唱旦角,二妮都能拿的起放的下,尤其是扮演丑角更是擅长。别看她年龄不大,但表演活泼诙谐,令人捧腹记忆深刻。凡看过她演的戏的人都会被她出色的表演深深折服,深深的喜欢上她。

群落是二妮的铁杆戏迷,无论二妮在台上出演什么样的角色,他都在台下张着嘴,带着那种标志性的笑容忘我的看。也许是太喜欢二妮的缘故,一直有些傻的群落,脑子居然能记住了让他一生都没忘记的台词,那些台词就是二妮头上扎着一个冲天辨,扮演一个傻里傻气的丑角时在台上说的。“从北京到南京,都没有俺娘长的精;从南关到北关都没有俺娘浪的欢”,这句台词让群落记忆了三十多年,每逢提起二妮,他就会把这句台词反复的学唱。

那时候剧团唱戏是不给钱的,吃饭都是吃的派饭。剧团每到一处,吃住都由村里分派,派到谁家就到谁家去。群落最喜欢让剧团到他家去吃住,每次村里派饭,别家都是躲着这个差使,惟独他是欢天喜地的央求村长把剧团的饭派到他家去。为了讨剧团的欢心,其实不如说是讨二妮的欢心,群落让母亲象迎接贵宾一样的待遇招待剧团的人,虽然那时侯,普遍没有什么好吃的招待,但群落还是想着法的尽最大可能招待他们,做一些什么杀小鸡,烙油馍等一些相对来说比较不错的饭食。应该说,群落家用来招待剧团的饭食在全村来说,那可是相当的不错。村里一些户家,不说这样的饭食就是比这再差一些的也没有,剧团的人也乐意上群落家去,不光是吃饭顺便也打打牙祭。

群落对二妮的这种心思,是个傻子也能看的出来,二妮当然知道群落对剧团这么好的用意。二妮不光人长的好,心也一样好。二妮知道群落所做的一切都是冲着自己,可是群落毕竟是个傻子,尽管她不讨厌群落,甚至有些喜欢这个傻里傻气的群落,但却不是男人女人那样的感觉,只是出于一种同情一种怜悯。当别人调侃群落拿她说事的时候,她也不恼,只是报以笑笑了事。傻子的头脑是简单的,喜欢什么就喜欢的专心之至,眼里再无别人。为了能够经常看到二妮,只要是知道有二妮的演出,即便是再远的路,群落也要赶到,场场不落。群落看戏是假,看人是真。

后来,二妮离开了乡里的剧团,再没到村里演过戏。听说是嫁人了,嫁的那家在城里头,她男人是个干部,家庭殷实。再后来听说,二妮嫁的那个男人不是个好货,经常在外胡混,在外胡混够了,就回家作践二妮。群落知道后,没想到反应特别大,居然撸起袖子要找那个男人拼命,可惜的是他不知道二妮的家在哪里。到了最后,就彻底的没有了二妮的一丝消息。

群落直到他的两个娘都走了也没娶到媳妇,两个亲人走后就更没人管他的事了,日子就那么傻傻的过,长长的岁月把他变成了一个老头,六十岁的群落背驼了,整个人也干瘪了,眼光也更呆滞了。离奇的是,傻傻的他至今也没有忘了二妮,在阳光充足的日子里,他背靠着自家院墙蹲坐在那里,嘴里念叨着念叨了一辈子的那句台词“从北京到南京,都没有俺娘长的精;从南关到北关都没有俺娘浪的欢……”念叨这些话的时候,他那呆滞的眼里居然闪动着希望,这希望感染的眼光也明亮起来,仿佛可以看见一个头扎冲天辫的浪荡小子正在神灵活现的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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