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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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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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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菜坑

北方人生性豪爽粗犷实诚,干什么事都实打实,来不得半点虚假。南方人细腻精明感性,对什么事都讲究情调,故弄一些玄虚和意境。南方人对有水的地方叫湖,或者塘,或者池,而北方人则不同,直接就叫了水坑,不加一点修饰,土香土香的。其实那坑哪个也不小,与南方叫湖的地方比一点也不逊色,只是没有赋予那么浪漫而已。山城从前县城中心就有一个水坑,一个面积颇大的水坑,它还有一个名字叫莲菜坑。莲菜其实就是藕,也是荷,如果在南方人家一定会把莲菜坑叫为藕塘,或者莲池,或者荷花湖,而绝不会这么土气直接不加修饰的叫莲菜坑的。不过,从对莲菜坑的叫法上却透露出了山城人的那种朴实的民风,这种从泥土里散发出来的实在劲让人心里踏实倍感亲切。64011(1).png

山城的那个莲菜坑有十几亩地那么大,水面宽阔,水质碧绿。每到春天,生长在水下的莲菜根便会发出嫩嫩的芽,从水底下钻出水面,呈现出长势旺盛的荷叶。荷花盛开的时候,莲菜坑便会展现出另外一种迷人的景色来,那淡红色的荷花蕾竞相开放,那绚丽的景象往往不由自主便会让人去联想轻移莲步手拿莲花的荷仙姑,那满坑的碧水和美丽的荷花辉映出的景色让人不得不相信自己是身处在人间仙境之中。

 那静若处子的莲花又让人不得不去感触陶渊明先生笔下的莲,爱莲说的余音仿佛还在耳旁萦绕,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品质深深的折服了每一个欣赏它的人的内心。雨天的莲菜坑被雨帘笼罩的时候烟雨朦胧,那满坑的荷就象披上神秘的霞衣深高莫测。那些落在荷叶上的雨滴,在触及住荷叶的那一瞬便粉身碎骨七零八落,一向可以穿透石头的雨滴,竟然对荷叶无可奈何。那宽大的荷叶光滑无比,光滑的让雨滴无从下手,落在上面也只能咕噜噜的滚下荷叶落入水中。

月圆之夜,坐在皓月当空的莲菜坑沿的歪脖柳树下的大石头上,看着那披了一层银色月光的荷花,听着悦耳蛙鸣,荷塘月色的夜景,那更是让人心旷神怡别有一番感触在心头。秋天的时候,满坑的荷经过一夏的生长,生命开始凋谢,曾经美丽的荷花已经凋零的四零八落,没有了一丝影子,只有那逐渐变黄发黑的荷叶展示着生命的最后时刻。

当冬天凛冽的北风使劲吹了一夜后,把经受不住寒冷的莲菜坑冰封起来,那些残荷便被冰包裹在了里面。年关挖莲菜的时候,当人们把一截截莲菜从黑色的淤泥里挖出来在水中洗净露出它洁白的颜色后,看着它们那俊俏的模样让人不得不去感叹莲菜的神奇,生长在终日不见天日的淤泥里竟然生就成这般的可爱也真是难为它了。

莲菜坑是美丽的,但是它留给我的印象更多的是童年的记忆,莲菜坑充斥着整个童年的记忆,很多快乐时光都是在莲菜坑边度过的。小时候,大人们最担心的就是小孩子们往莲菜坑里去玩水,莲菜坑中央的水深,大人们害怕淹着小孩子,便不让去莲菜坑。可是莲菜坑对小孩子的诱惑比给个糖吃的诱惑力还大,不让去那怎么中啊?于是,想着法偷着冒着被发现后挨打的危险也要去。在莲菜坑里洗澡是痛快的,但后果也是严重的。

站坑边的大石头上,把自己的头发和身体晒干后再回家。可是经验丰富的大人通过用指甲刮皮肤的方式仍能准确的判断出洗过澡还是没有洗过澡,洗过澡的皮肤被指甲一划便会出现一道道明显的白色划痕,而没有玩过水的肌肤任凭怎么划也划不出白痕来,即便是能画出来,颜色也是浅的不能再浅了。

当大人的指甲划过肌肤出现白道后,惩罚便接踵而来。大人那如扇子般的巴掌杀伤力极大的落在稚嫩的屁股上那一瞬,那种疼痛足以让我忘掉莲菜坑玩水带给自己所有的快乐。在接受这种惩罚的时候,面对屁股上出现的红肿的巴掌印,心里发誓坚决不会再去莲菜坑洗澡了。

可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我,再次面对莲菜坑那一坑碧水的时候,再次无可救药的脱去了短裤背心,纵身一跃又像鱼一样在水里穿梭,尽情的享受水的美妙,体验着作为一条鱼的自由和得意,大人巴掌带给自己的疼楚又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忘掉疼痛的后果是灾难性的,教训是惨痛的,于是大人扇子一样的巴掌落在屁股上的声音伴随着我死去活来的惨叫声再次响起,因为洗澡被挨揍的剧情再次上演。我就是这么自作自受的没记性,唉!

童年里我和我的伙伴们光着屁股在莲菜坑里戏水,站在歪长在水面上歪脖子柳树上往水里跳练跳水。我们还自己动手制作钓鱼的工具钓鱼,找来一根尼龙绳,再把从母亲线簸箩里插在线轱辘上的针偷来,放在火上烧红,用钳子捏成弯弯的鱼钩,把鱼钩绑在尼龙绳上,然后再用药膏皮做铅坠,用蒜杆做渔浮。在鱼钩上挂了红蚯蚓,便扔到水里钓鱼,莲菜坑里的鱼多,胃口极好,一点也不挑食,颇为好钓,年幼的我们一会功夫便能钓到一柳条的白条和鲫鱼。除此之外,我们还用细绳绑了罐头瓶的口,里面放些馍花用用小瓦块压着沉到水里,稍停片刻后猛的提上来,里面便会盛满了欢快贪吃的小鱼。把这些小鱼拿回家去,母亲便会用面把它们裹上放进油锅里炸,炸的焦黄焦黄的,内酥外焦,咬一口满嘴生香。这种香味一直香透了我的心里,一直香到现在,我知道它会一直香下去。

年关莲菜坑里的鱼出坑的时候是最热闹的时候,二三十人拉着长长的渔网从莲菜坑的这头往对面拉,一边拉一边猛烈的敲击船帮,把鱼往对岸赶。岸上尽是看捕鱼等着买鱼的人们,他们跟随着捕鱼的人往对岸移动。莲菜坑里的鱼被拖网撵着往一处撵,鱼在水里的空间慢慢变小,自由惯了的鱼儿忍受不了这种人为的拥挤,它们一窜老高,有的跃过了拖网挣脱了,成了漏网之鱼。但是大部分的鱼都属于白跳,跳的虽然高,也只是虚张声势,到了又落到原来跳起的水面,继续被拖网往一处撵。

不过,那些鱼被撵急跳出水面的阵势还是非常的壮观的,成千上万的鱼一个个都跟长了翅膀似的,一下跳出老高老高,在水面的上空飞舞银光闪闪的。经过一番惊慌失措歇斯底里的跳跃后,那些鱼都筋疲力竭一个个翻了白肚,在拖网里的浅水里吐着水泡。被撵到一起的鱼无比拥挤的堆在一起,那么多肥胖胖白花花的鱼让谁看见都眼馋,恨不得下去掂两条就跑。

莲菜坑里的水肥,一年四季根本不用人为的喂鱼。年初的时候只用放进鱼苗就可以了,静等着年底拉网捕鱼。在天然水域里长大的鱼肉质鲜嫩,没有泥腥味。那些被拉网捕上来的鱼不一会便会被人买光。有一年,在收网之后,父亲买了两条肥肥的鲤鱼回来炖了。那天天阴沉沉的,天空中飘着淡淡雪花,天冷极了。我从学校回来一进家门便闻到了从厨房飘荡出来的香气,那香气沁人心脾立时就勾起了肚里的馋虫。

父亲把煤火炉从厨房里掂出来放在堂屋里,再把那盛着炖好的鱼的平底铁锅放到上面继续炖。然后,父亲,母亲和我围着火炉坐下,手里端着盛了米饭的碗,就着锅里炖的翻滚的鱼热乎乎的吃起饭来。锅里炖的有鱼,有蒜台和粉条,长时间的熬炖,鲜美的鱼汤浸透了蒜台和粉条,味道那个美啊,吃的那个解馋啊,现在一想起来都还直流口水。这顿饭记忆太深刻了,一直到现在那场景,那滋味都记忆犹新,啥时候想起啥时候就跟在当时一样,真真的。

如今莲菜坑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彻底从山城人的视线里消失了,曾经的莲菜坑已经被填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钢筋水泥铸成的森林。莲菜坑已经成为了永久的记忆,只有在偶尔的梦里能够见到。梦里的莲菜坑还是那么迷人,盛开的荷花,宽大翠绿的叶子,红色的鲤鱼在碧绿的水里自由的游来游去,穿梭流连在荷杆之间,而我还是当年那个手拿钓竿的少年,蹲坐在莲菜坑边的柳树下一眼不眨的看着水中的渔浮,耐心的等待着鱼儿上钩……美丽的莲菜坑让我想念,充满快乐的童年让我难忘,想起童年便会想起莲菜坑,莲菜坑和童年有着割舍不掉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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