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漠中夜行

2005年7月，应好友孙志江总经理之邀，利用休假开车拉上我们一行3人来到南疆的于田县考察他的工程项目，他在于田本地的维吾尔族朋友阿经理安排，周末晚上去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的达里雅布依村看看，感受一下大漠的夜景和克里雅河沿岸的胡杨风光（因为白天太阳暴晒的沙漠滚烫灼热难耐，夜晚凉快）。星期五晚上，月明星稀，天气凉爽，吃完饭已快11点（新疆的时差比内地晚2小时）。阿经理同他的维吾尔族驾驶员小买开车在前带路，我们坐上孙总开的越野车紧跟其后，先到商店采购了一大堆路上用的食品饮料等。一切准备就绪已是深夜12点。

我们一行开始由南向北的达里雅布依村进发。前面的一段都是柏油路，出了县城，走完一段石子路进入克里雅河边缘后，则全是沙漠。曾经车行的轨迹，已被风沙覆盖，也就无路可循，只能按方向择沙而行。在月色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北面、东面沙丘此起彼伏，西面的克里雅河是干枯的，河床与河岸似乎相差不大，两岸依稀的胡杨树散布在沙漠中。

阿经理他们经常夜行沙漠，比较有经验，我们跟在他的车后面，一会儿在沙丘之间的平沙面不断绕行，一会儿翻越小沙丘。当翻越一个较为陡斜的大沙丘时，也许是沙面太松软，或者是第一次驾车夜行沙坡，我们的车轮被陷入沙中无法上行，大家只好下来。阿经理的车也停下，按照他的办法，到左面的胡杨林中劈来一些新鲜树枝横垫在车轮前面将沙压住，再发动车缓缓上到丘上。忙乎一阵后大家都累了，便坐在沙丘上休息喝水吃零食聊天。

因为我们对这里的情况不太了解，便不停地向阿经理和小买询问。根据他俩的介绍，左边这条克里雅河，维吾尔语就是“漂移不定”的意思，它来源于昆仑山深处的冰川，河水主要由昆仑山冰雪融汇而成，由季节性洪水经常改道而得名。克里雅河纵贯于田县南北，向北流入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两岸生长着大面积的胡杨、红柳和芦苇等荒漠植被，形成了一条东西宽十公里，南北长三百多公里的绿色林带，并在河流的尾部形成了达里雅布依绿洲。孙总接着说，他曾经看过有关资料，克里雅河下游曾经与世隔绝的达里雅布依人和村庄以及老河床附近隐藏了几千年的的丹丹乌里克和喀拉墩两处遗址，是1896年瑞典人斯文赫定考察发现的。中法联合考古队从1994 到2005年前后5次深入沙漠考察，又发现园沙古城遗址以及在园沙古城以北的遗迹，采集了一大批包括陶、石、玉、铁、铜、琉璃器等在内的遗物。大家都为此感概地说，这真是一条古老而孕育生命的奇特之河呀！

休息了大约半小时，我们继续前行，仍然是或绕或翻越高低错落、大小不等的沙丘。其间多次下来用树枝垫车轮、用手推车，或两车套上钢丝绳，前车拉后车再加人推，出沙陷，上丘坡。记得在翻越又一座更大的沙丘时，前面的车在半坡中不论怎样调转方向拐轮移位都上不去，车轮已经深陷沙中，若再踩油门就会越陷越深。我们五人都下来，两人在前轮两边使劲将车轮往上提，一人往车轮下塞树枝，车轮起来一点塞进一点，后面二人听从前面的号令同时用尽全力往上推，由此反复多次，终于将车轮推拉在沙面，然后五人同时用力推上沙丘。有了前车之鉴，后面的车改行到附近另一斜坡处，上面的车发动起来用绳索拉，其他人都在后面推，很快就上去了。

经过这一番连续的折腾，大家确实累得够呛。双手、胳膊、腰、腿都特别疲软酸疼，而且浑身都是沙土，特别是脸上、身上的汗流与沙尘混在一起，更觉酸涩难受。尽管如此，却没有一人叫苦喊累，月光下的双眼和笑谈仍然透露着乐观欣慰，无怨无悔的神情。大家再次坐下来休息，补充能量，脱去衫、鞋，抖、倒掉沙土，仰面躺在透出丝丝凉意的沙面，伸展四肢，一边调整疲乏的身体，一边尽情欣赏大漠的夜景。这时，我才发现，大漠的夜晚原来这么美妙。旷野静谧，没有飞鸟，也无虫鸣。天空一碧如洗，湛蓝澄澈，洁净无暇。满天的星月如诗如画，银河璀璨，浩渺无垠，流光争彩 竞耀天庭。被繁星簇拥的圆月如玉镜高悬，银辉万缕，缓缓移动，月桂、玉兔似乎清晰可见。大漠寂静的夜空在星月的照射下，晖映沙耀，亮如白昼，微风习习，让人神清气爽。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大声地吼，高声地唱，给沉寂的漠野带来缕缕生气。

休息一阵后大家上车继续向北进发，之后的行程虽然也如前面一样，下车推拉了好几次，但因对沙丘路段的平斜选择有了经验，因此要顺利得多。不知又走了多久，天已渐渐亮起来，东边的蓝天在不断被朝霞染红。

我们都把车停下来，站在沙丘上看大漠日出。只见一轮火红的圆球从沙海冉冉升起，彩霞满天，光芒耀眼而温柔袭人，如同天使的画笔轻拂沙漠，涂上的金色光辉，不断在沙丘上跳跃、闪烁。此时的沙漠仿佛完全变成了金色的海洋，波涛汹涌，金浪起伏。被大漠过滤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和清爽。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变得更加清新，带着沙粒和阳光融合的特有气息，让人心旷神怡。站在沙丘上看大漠日出，简直就是一场视觉和心灵的盛宴，它让人感到大自然的神气与美丽，也让人对生命充满了希望和期待。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之中，日出不仅仅是一种自然现象，更是一种精神象征，它告诉我们，无论环境多么艰难，只要有阳光，就有希望。

沙丘西面河岸的胡杨林也比沿途夜幕中的胡杨多起来，在阳光的照射下绿中透光，散发出勃勃生机。向北远望，已可看到大漠绿洲的色彩更加宽阔浓重。阿经理说那里就是达里雅布依村，可能还需三四个小时。我一看表，已是早晨八点（相当于内地的6点），大家吃了些所带便餐，又沿胡杨树边的沙丘继续前行。

2017年9月草 2024年5月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