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而高大的梭梭

梭梭，是一种生长在戈壁沙漠的乔木，只有1到几米高。虽然矮小，它却与胡杨、红柳一样，以坚韧不拔，英勇顽强的崇高精神和防沙固沙改善生态的巨大作用而形象高大，深受人们的敬重和赞誉，同被称为“沙漠三剑客”。

我最早知道的梭梭是70年代初的一个夏日，在新疆的戈壁沙滩参加新兵野外训练中，不时地看到一丛一丛非常低矮的绿色植物，星星点点地撒在戈壁旷野，据老兵讲，那是梭梭树。当时以为就是一种很平常的野生小树，也就没再追问，更没在意。

几年后的一个冬天，部队冒着零下三十几度的严寒进行长途拉练，从乌鲁木齐市区到吉木萨尔县郊，来回三百多公里，每天步行50公里，所经道路两侧的戈壁滩上，不时地看到许多零散已经枯黄的梭梭树，有的挂着冰凌，有的顶着积雪，既像一朵朵小白云，又像盛开的梅花，挺立在银装素裹的地面，寒枝摇曳，甚是好看。因为是整装的队伍行军，只能以两眼余光偶尔瞟上几眼，难免心存遗憾。晚上分住沿途村庄的回族老百姓家。他们听说解放军要来，又高兴又激动。早早地就把自家最好最暖和的炕铺腾出来烧得热热的，准备好开水、热水等。并像迎接自己久别重逢的子弟一样，非常热情地把我们引进家门，问寒问暖，又是倒水又是泡茶，忙个不停。出门前房东大娘又给炕灶添加柴火，并反复叮嘱晚上要注意盖好被子不要感冒。房东大爷深夜还几次轻轻进门加火，给我们压盖被子。外面虽然是零下30多度的冰天雪地，室内却暖和得浑身冒汗。第二天早上大家起来帮房东打扫庭院时，我问大爷，你们烧的什么柴呀，这么暖和？他说是梭梭树，这种柴很耐燃，热量高，烟灰少，我们这些地方祖祖辈辈做饭、烧炕都是用梭梭。有战友问，哪来的这么多梭梭？他接着告诉说，你们来的公路两边戈壁滩上到处都是，入冬前就把梭梭枝干弄回来堆在院里，一个冬天就够用了。她还说，夏天的梭梭嫩枝叶牛羊最喜欢吃了，长膘快。大家听后都为之赞叹起敬，曾经是我们很不在意的梭梭，原来这么有用。它用枝叶养肥了牛羊，用它的身体，燃烧自己，温暖人间，它不仅为老百姓烧热了寒冬，更为军民烧热了鱼水深情。

尽管当时对梭梭的印象不错，但只是不经意的粗浅感觉。加之以后长期在乌鲁木齐市的区工作生活，很少有机会接触到戈壁沙漠的梭梭。时间一长，就慢慢地淡忘了。即使有时出差乘车经过有梭梭生长的路边戈壁沙滩，大都熟视无睹，很少注意。

20世纪90年代去南疆工作的几年间，道路两旁、戈壁荒野、沙漠边沿经常满目都是梭梭、胡杨和红柳，而且多次在文件、报刊、广播中得知，当地政府要求加大治沙力度，大力保护发展梭梭、胡杨、红柳等防沙固沙植物，有关梭梭的话题也不断听到。也正是从这时起，才引起我对梭梭的兴趣，并时常向熟悉梭梭的同志请教，查看相关资料，开始更多地接触了解认识了梭梭。

梭梭，也叫盐木、琐琐，属灌木或小乔木。它主要生长在自然条件严酷的戈壁沙漠地区，枝干坚硬，环状裂隙，树皮灰白，老枝灰褐。 当年生的梭梭枝条细硬、斜直，呈绿色或蓝绿色，叶片为宽三角鳞片状。梭梭的花只长在枝条侧生短枝上，为小苞片的舟状宽卵形，边缘有膜质，宽5—8毫米，呈暗红色。它的果实呈扁圆形，背部横生半圆形膜质翅，顶部凹形如脐，为暗黄褐色。种子黑色，不与果皮贴生，直径约2.5毫米。别看它的花和果实都很细小，它却是在5-7月的花期和9-10月的果期中，迎着狂暴的风沙和灼热的烈日烘烤而长出的。虽然身材矮小，却铁骨铮铮，浑身都充满刚劲坚韧的特质。每当花果成熟，一株株一棚棚的梭梭，枝叶稠密，傲然挺立，果枝招展，与狂风烈日斗酷，与戈壁沙漠斗法，与蓝天白云斗艳，向大自然展示着蜡梅般的雄姿和坚韧顽强的倔强性格，因而梭梭又有“沙漠梅花”之称。

梭梭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寿命可超过百年。也许是长期身处恶劣环境的缘故，它进化出了一套奇特的生存本领。梭梭成熟的种粒因为细小，可以随风散落到大漠各处，落地的种子遇到少量水分，在3小时内即可发芽，并快速生长，蔓延成片，成为世界上种子发芽最快的树种。梭梭这种子孙遍野，此生彼长，生生不息，快速成材的本领，很是让沙漠发愁，让其他生灵敬羡。

不仅如此，梭梭的根系也相当发达，主根可扎入沙漠10米深处，以最大限度吸收地下水分，侧根横斜伸向周围10米外，形成的根系，将地下地上的沙和地面的植株、植被牢牢固定住，不让风沙带走。一株成年的梭梭树能固定10平方米沙地，并在地表温度高达60℃—70℃，低至零下40℃时也能正常生长。成片的梭梭虽然低矮，却可以有力地阻挡风沙，牵制沙丘的流动。一丛丛充满生机的绿色梭梭林，在苍茫荒凉的沙漠地带形成了一道道独特景观和坚固的挡风墙，给生存在沙漠外围的植物和人们带来宁静和安全，带来绿色希望。正是这种耐干旱、耐严寒、耐高温、耐盐碱的特性，使梭梭成为防风固沙和改善生态环境的先锋树种，被誉为“沙漠卫士”“沙漠植被之王”，成为“沙漠三剑客”之一。

梭梭除了具有独特的生态功能，还为人类的经济发展奉献着自己的全部生命。在新疆，有一种我国的传统名贵中药材，具有滋补精血，养肝护肝，润肠通便等功效。它就是肉苁蓉，也名大芸。自古以来，肉苁蓉都是珍稀特产，被誉为“沙漠人参”“西部仙草”，是我国传统十大仙草之一。但肉苁蓉不能独立生长，需要寄生在红柳或梭梭的根部，吸收梭梭或红柳根部的营养和水分而生长。由此它们又成了抚养肉苁蓉成长而无私奉献的母亲和奶娘，其他任何树种都没有这种功能。新疆在防沙治沙实践中，沙漠边缘的很多县市，都在梭梭以及红柳树下接种肉苁蓉，从而成为改善生态环境和促进经济发展的新兴绿色产业。

梭梭本身也是一种中药材，具有清肺化痰、降血脂、降血压、杀菌等功效。梭梭枝叶是牛羊最爱的长膘食料，梭梭的树干材质坚硬重实，易燃烧、火力旺，是取暖煮食最优质的薪炭木材，有着“荒漠活煤”之誉。早在 600年前元朝末年陶宗仪，在他的《辍耕录》中就记载说：“回讫野马川有木曰锁锁，烧之其火经年不灭，且不作灰”。清代也有“炭曰琐琐，火燃时发一清香，大非石炭可拟”的说法。可见，梭梭自古以来就一直在以全部付出的无私奉献精和燃尽自己暖人间的旺盛火焰，为人们点亮着生存的希望，带来生活的福祉，从而长留史册。

21世纪初，我再次到南疆时，梭梭的开发利用和发展已是今非昔比。沙漠公路两侧早就已是梭梭和红柳形成的固沙护路绿色长廊。沙漠腹地胡杨林中和周边，大量的梭梭协同胡杨一起共力抵御风沙。特别是塔里木盆地沙漠边沿，都是梭梭、红柳，与胡杨等树木形成的绿色屏障，将肆意狂暴的沙漠阻隔住，保护着绿洲中的农业、工业和城镇的繁荣和发展。梭梭、红柳寄生出的沙漠人参（肉苁蓉），已成生产、加工、销售一条龙的绿色产业链。

每当实地看到这些变化，心中就不由自主地认为，梭梭确实非同一般，它崇高的精神，巨大的作用，高大的形象，太让人崇敬了。梭梭虽然矮小，不能像其他高大树材那样，可以趾高气扬地走进富丽堂皇的殿堂、高楼大厦，但它却浑身是宝，始终在最偏僻、最严酷的环境中，默默无闻、无怨无悔地为人类的生存发展，毫无保留地奉献着自己的一切。梭梭虽然矮小，但它却功能奇特，功劳卓著，它与胡杨、红柳联手并肩，坚守在治沙防沙固沙的第一线，施展自己全部能量，形成的绿色屏障，将疯狂无度的沙暴抵御固定在绿洲之外，使沙漠生态不断改善，为大自然的和谐，为人类生存发展提供着极为重要的环境保障。梭梭虽然矮小，但它却在与沙漠与风沙烈日抗争中，以坚韧不拔、英勇顽强，不折不挠的精神和力量，始终召唤和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为治沙造林，为建设新疆、发展新疆而努力奋斗。梭梭同胡杨、红柳一道，已成为新疆各族人民的精神楷模，成为新疆重要的大漠经济、旅游、文化资源。

202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