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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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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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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

   

小的时候,大部分童年时光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因为家里农活多,孩子又多,于是母亲把我这个“拖油瓶”送到了远在二十里外的外婆家——刘家庄。

去外婆家只能走路过去,那时候的交通没有现在这样方便发达。就是搜遍整个村子也只能找到两三辆带轮子的自行车,小汽车那更是稀罕之物。假如有幸碰见小轿车驶过,那简直就像疯牛见到红布一样穷追不舍。倘若能闻到从车后屁股冒出来的“香气”那更会兴奋得蹦跳着叫起来,那股神气仿佛就像国球射进门一样。

步行去外婆家大概需要三四个小时,如果想赶上午饭,那就得一大早出发。

在去外婆家的路途中会经过三个村庄和一片果园。我最喜欢夏天和秋天的时候经过这里,因为夏天有梨,秋天有苹果。果园很大又靠近路边,只要伸出手就能轻而易举的摘到美味香甜的果子。

去偷果子是我一直想做而一次也未得逞的事,就因为每次抵挡不住诱惑准备行动时身边总有舅舅的身影。

果子诱人的香气强势袭来,不停的往呼吸不吸的鼻子里钻,由不得你拒绝。近在咫尺的果子一个个红通通的露出笑脸,仿佛在逗引着你:“来啊!快来摘我啊!”。此时脑子就像猪八戒进入盘丝洞——想入非非起来。

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壮着胆子故意放慢脚步与舅舅拉开一段距离。

正当我以闪电般的速度挑选好最中意的苹果并牢牢包紧苹果的半个圆准备用力拽下时,一声如响雷般的呵斥声让我迅速收回手迅速躲到外婆的身后颤抖着咽着口水。

外婆一直都是我的铁布衫金钟罩,每当危急时刻只要有外婆在,任凭舅舅如何生气也都拿我没辙。

外婆住的村子不大,两条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泥路,路两边大齐不齐的住着村里所有人。只要喊一嗓子全村人都能听到。所以每次来外婆家想偷偷给外婆一个惊喜都难。因为住在村头的刘大娘每次见到我们除了热情打招呼外,还不忘朝外婆家的方向喊上两嗓子——“四子回来了,四子回来了”。声音还未落地就见一个个人头齐刷刷地朝我们望来,紧接着个个脸上洋溢着热情的欢笑走出来迎接我们。那场面简直就像国家领导人下乡访问一样热烈沸腾。

   母亲把我送去时我还不到一周岁,母亲早早就给我断了奶。不是母亲不想喂奶,而是母亲长期劳累营养又跟不上早就没有奶水了。那时候没有奶粉,炼乳也是稀缺之物。平时基本都是吃稀饭和米粥之类。

   我清晰记得那天母亲把我送到外婆家后就急匆匆往家赶。望着母亲头也不回快速远去的背影我哭得撕心裂肺。

外婆和舅妈全家齐上阵也哄不好我。眼瞅着嗓子哭哑人都快哭晕了,可把外婆急坏了。还是舅妈有经验:“是不是孩子饿了?”

   “那咋办?家里又没有奶粉。”见外婆一脸愁容,舅妈红着脸说

“俺们村不是有几个正在喂奶的嘛,要不咱去借?”

   “奶咋借?又不能割下来给你!”舅妈被外婆抢了一鼻子灰。

   “娘,俺不是那意思,俺是说把四子抱过去让她们喂几口奶”

   “对!俺咋没想到,这行,走,快!”说着外婆抱起我快步流星的就来到了大个子家。说明来意后,大个子娘红着脸撸起衣服露出两个干瘪的乳房愧疚地解释道:“俺刚给大个子喂完奶,本来奶水就不多,你瞅瞅现在都已经瘪了”。

   “瘪了没事,哪怕让俺四子吸两口过过奶瘾不哭就行”。外婆一边说着,一边不容分说就将我强行往大个子娘怀里塞。

   大个子娘没辙,只好硬着头皮将奶头塞进我的嘴里。其实刚把我递给大个子娘时,我就十分的抗拒,因为大个子娘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难闻又刺鼻的气味。看我挣扎,大个子娘把我搂得更紧了。我除了大声哭还是大声哭,没人理会我的哭声。

奶头一塞进我的嘴里,我就用舌头用力给它顶出去,大个子娘又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塞进去。于是我用力狠狠得咬了一口,顿时把大个子娘咬得嗷嗷直叫。外婆见状一边责骂我一边安慰大个子娘:“大个子他娘,是不是这奶没奶水?要不换个试试?”于是大个子娘忍着剧痛将我调个个,又将另外一边的奶头塞进我的嘴里,刚塞进又被我咬了一口。大个子娘顿时痛得发出狼一般的嚎叫,眼泪伴随着嚎叫声瞬间流了出来。

后来实在饿了就勉强在大个子娘那吸两口,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也闻惯了她身上那股怪味,再后来那股怪味也就闻不到了。有时候我会和大个子一人一边一起吃奶,有时候还会和大个子一起抢着吃奶。大个子经常因抢不过我而哇哇大哭。大个子娘虽然心疼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奶水不够是常有的事。所以外婆就为我多备了几家“储备粮”。当然奶水也不是白吃的,外婆会经常送点鸡蛋罐头之类的贵重物品送给她们。

就这样打小吃着“百家饭”长大的我,因此也结识了几个真正一起光屁股长大一起吃奶长大的好朋友。

大个子比我大两个月,他是我们几个里面最老实对我最好,也是我第一个结识的好朋友。小娟比我小一个月,虽然她妈当时奶水多身上也没有怪味,但吃过几次后,我就开始抗拒了。因为她妈看我吃得太多,怕饿着自己孩子,就在奶头上涂了辣辣的东西。这些外婆是不知道的,被蒙在鼓里的外婆见我不吃没少埋怨我“挑食”。小虎和我同龄,和他一起喝奶的机会很少,因为每次去时,她妈的奶早就像晒干的柿饼——干瘪干瘪的。还有狗蛋,狗蛋我不怎么喜欢他,因为每次去他家“蹭饭”都抢不过他,还会被他打。

小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经常会在一起玩耍,在刘家庄的小村庄子里经常能看到我们几个调皮捣蛋的小鬼,像风一样的来回穿梭着,欢笑着,追逐着,互相打闹着。因此村里人也经常叫我们是“一群小疯子”。

有时我们玩过家家——我和大个子经常当爸爸妈妈,小娟当女儿,小虎当邻居,狗蛋当小偷或者其他角色。有时会因为争抢角色而争吵,有时会互相嫌弃对方的演技而生气。

有时我们还会爬到高高的树上摘果子,比如枣子,桑葚,火红果,梨,核桃,枸吉溜之类。桑葚树大多是又直又高的,当爬累了就用两手紧紧抱住大树两腿跟着夹紧大树稍稍停顿休息一下。枣子树的树皮很滑而且树皮很硬表面上还卷起一层防护罩,所以爬枣子树时会比较慢,还得十分小心,一不留神就会从上面又滑下来,哪怕是爬树高手也经常会在腿上留下深深的划迹。梨树最好爬,矮矮的,手一伸,抓住一根枝干用力一跃就能上去。枸吉溜树很细很矮爬不得,它结出的果子有毒也吃不得,一个个金黄色的像橘子一样,但比橘子小很多,其实它就是南方的橘子树种到北方就变成枸吉溜树了。我们会把它摘下来充当武器使用的,每次玩耍过后脸上和身上都会被砸成一片一片的青黄色。

每当夏天桑葚红熟的时候,也是让我最难熬的时候,因为舅舅不允许我爬树,更不允许我吃那些让满嘴黑不拉唧像吃过屎一样的东西。每次看到小伙伴们那一张张刚“吃过屎的嘴”,不用猜就知道准是吃过桑葚了,别提内心有多挣扎多痛苦了。更可恨的是他们“吃完屎”还会特意到你面前显摆他们吃的“屎”有多甜多香多美味。

所以想吃就只能偷偷吃,而且每次吃时都要十分小心——张开嘴翘起上下嘴唇,然后用两排整齐的牙齿咬断果梗,再迅速用舌头卷进嘴里后方可享受人间美味。嘴唇是千万不能沾染到的,否则就会留下“证据”。但我每次刚开始很小心,吃着吃着就忘记了“小心”,然后就会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最后每次回去都免不了挨一顿批评。

记得有一次我和小伙伴又去爬树,结果被村里人看见,偷偷向舅舅告状。舅舅知道后,气势汹汹地跑来,怒目圆睁的仰着头对树上的我大吼:“你个死丫头,谁让你爬树的?快给俺下来”。看到舅舅如此生气,我肯定是打死都不敢下来的,任凭舅舅在下面怎么叫喊怎么吓唬我,我就是不下来。最后舅舅没辙,气得找来一根木棍就地一泡牛粪在我爬的那颗树上涂满了牛粪,牛粪还很新鲜,稀稀拉拉的估计是一头生病的牛。

“不下来,就让你在上面过夜”,说完舅舅气得头也不回的走了。有几个过路的朝我大笑道:“四子,别怕,就在上面过夜气死你舅”。看到他们幸灾乐祸的样子,我恨不得朝他们头上撒尿,真可惜我不是男孩。

还好是在夏天,牛屎很快就被晒干了。但爬下来后腿上和手上还是被摩蹭到了一些牛粪。那气味……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有时我们会一起到别人家偷鸡蛋换棒冰吃,当别家没得偷时就会偷自家的鸡蛋,每当外婆捧着葫瓢去鸡窝捡鸡蛋发现鸡窝空空如也问向我时,我自然不是推卸说母鸡没下蛋就是被黄鼠狼偷吃了,但次数多了,外婆自然也就知道缘由了。如果被舅舅问到时,外婆就会抢前一步说是被黄鼠狼偷吃了。说完外婆还不忘向一脸懵逼的我眨眨眼。

有时我们几个会趁着晌午大家都在睡午觉警惕性不高时去偷瓜。记得有一次我跟小伙伴们准备去偷瓜。我们猫着腰慢慢靠近西瓜地,再近一点时我们就匍匐前进,穿过一亩又一田,当瓜地近在咫尺时,我们会十分谨慎地盯着不远处的瓜蓬二三十分钟,如果瓜蓬没有任何声响,根据我们多次的经验说明里面的人要么睡着了,要么回家吃饭了,然后再环顾四周,确定安全系数达到2.0以上后我们就可以行动了。

正当我们一个个抱着早已选中的西瓜满心窃喜的准备离开时,一个犹如晴天霹雳般响亮的声音传来——“站住!”紧跟着一个身影就从旁边窜出来。当时我们几个就被吓呆了,还是狗蛋反应快,他丢下西瓜就跑了。而我刚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一只手已经牢牢得抓住了我。大个子看我被抓,他也放弃了逃跑。而小虎和娟子简直就像傻狍子一样愣在原地等待处置。

“俺在玉米地瞅你们很久了,你是谁家的?”

一听原来这老头躲在玉米地,我心里那个恨啊,真恨自己做事不谨慎,咋就没想到去玉米地探探路呐?

“俺是刘四饼家的”。小娟怯懦的小声答道。

“你呢?”

“俺是刘力家的”,大个子挺起胸脯毫无怯懦的大声答道。

当老头离我越来越近时,我的心跳更加速了,心里不停暗骂道——死老头,千万别认识我,死老头千万别认识我。

“那你呢?”老汉直接跨越大哭的小虎问向我。

“俺……俺是……刘奎家的

说完这话。小娟和大个子同时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连小虎也停止了哭泣透过指缝向我投来一脸的问号。刘奎,村里人都认识,就是狗蛋他爹。我才不敢说出舅舅的名字,万一被舅舅知道我偷瓜准会又被他狠批的。虽然老汉最后放了我们四个,但他却挨家挨户的去告状。最后我还是没能逃脱舅舅的严厉批评而且还罪加一等的那种。

天热的时候,我们还会趁大人不注意偷偷脱光衣服下河戏水抓虾。我们经常去老头河玩耍,说是河其实就是一个小水塘,离老头河不远处是九曲河,但我们不敢去,因为那河很深很大,据说淹死过好几个人。外婆说那里的黑鱼就是鬼变的,专门抓那些来游泳的小孩子。打那之后别说去九曲河玩耍了,就连黑鱼我都不敢吃了。

在我的记忆里,舅舅只打过我两次。一般情况下如果我犯错了,他就会用他那牛蛋一般大的眼睛瞪我,眼睛瞪的大小也会根据犯错的程度而定,犯小错就瞪小一点,时间也短,如果是大错那就瞪的非常大,而且时间也长。摸透舅舅的脾气后,当舅舅再生气向我瞪眼时,我就会忍不住想笑。

哪怕舅舅打我,也是不疼不痒的那种,跟父亲的打比起来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有一次我正在和小伙伴玩耍,正好刘大壮的老父亲弯着腰拄着拐杖经过。这时我的脑子里瞬间闪现出一个鬼点子,于是我凑到狗蛋的耳朵边小声嘀咕几句。接着狗蛋朝大壮爹一边蹦跳一边挥舞着手大声喊道:“刘大壮刘大壮,壮的像猪长得像狼,一年过得不如一年强”。还没等狗蛋第二遍喊完,大壮爹上前一步死死抓住狗蛋就是狠狠两巴掌,当时就把狗蛋给打傻了。狗蛋摸着头一脸懵逼地看向我。看情况不妙,我撒丫子就往家跑。

我胆战心惊地回到家,外婆一脸惊奇的问道:“咦每天天不黑都见不到你人,你今个咋回来这么早?

“饿了”我没敢看外婆,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着。

“手洗一洗再吃馍”外婆不放心的跟到厨房。

“知道啦”我不耐烦的应付着,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因为瞎子也看得出刘大壮爹真的火了,本想着狗蛋被大壮爹打两下就会跑,没成想大壮爹那么大年纪力气却很大。估计……估计……哎!越想越后悔自己出的这个馊主意。

果然不一会,刘大壮爹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牢牢抓住狗蛋,气势汹汹地找来了。

“刘世民在家吗?刘世民”外婆听见有人叫舅舅就赶紧出来看。

“大壮爹啊,你找俺儿子有急事?”外婆疑惑地问道。

“有事,你把世民叫来”。

“有啥事能跟俺说说吗?世民下地干活去了”。

“不行,必须把世民叫回来”。大壮爹没好气的答道。

外婆看到大壮爹一脸怒气又看看躲在一边的我,心里也猜出了几分。于是生气的瞅了我一眼,呵斥道:“去,快把你舅叫来。”

“俺不去,俺不去”。

“俺去叫”,狗蛋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我。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当时我心里对狗蛋的那个恨啊别提有多强烈了,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很快,舅舅带着一脸的怒气扛着锄头回来了。

看到舅舅气成那样,顿感大事不妙的我差点吓得哭出来。至于大壮爹和舅舅说了啥我一点都没听清,满脑子就像塞进无数只小蜜蜂一样嗡嗡直响,心里也做好了被惩罚的最坏打算。

大壮爹走后,舅舅一把把我拎到屋里跪着。外婆跟着走了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我心疼地询问舅舅到底咋回事?

“让她自己说”舅舅突然的一嗓子把我吓得打了个激灵。

“你那么凶干啥?看把四子吓得,有事好好说嘛”说着外婆就想把我扶起来,却被舅舅强行阻止了。舅舅是一个很孝顺的人,平时对外婆都是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外婆见状纳闷地问道:“四子你说,你干了啥让你舅舅这么生气?”

事到如今看到“菩萨”都保护不了我了,我只能乖乖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

“俺讨厌狗蛋,平时他最喜欢打人,俺又打不过他,只好想点子治治他,今天看到大壮爹,俺就对狗蛋说大壮爹耳朵聋了,你说啥,他都听不到,哪怕微笑着骂他,他还会开心的以为在夸他。结果狗蛋真信了,就对大壮爹喊——刘大壮刘大壮壮得像猪长得像狼,一年不如一年强”。外婆认真听完我的描述后气愤得责骂道:“该打”,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前屋。这时舅舅就像领到圣旨一样,抓起靠在墙边的扫帚朝我的屁股就打过来。那次也是舅舅第一次打我,舅舅的架势十足膨胀的气势也达到了顶点,但打的一点也不疼,还没有我平时和小伙伴打架疼。

经过那次事件,狗蛋好几天没见到人,后来遇见狗蛋,他才支支吾吾地说他爹娘不让他和我玩,说我鬼点子多,怕被带坏了。想想这句话就可气,真他娘的骡子生不出种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啥玩意,竟然说怕被我带坏了。还不知道谁带坏谁呐?

舅舅打我最疼的一次也是第二次打我,那次舅舅真的是生气并且是发自内心恨铁不成钢的那种。

打我的原因就是铁锤莫名其妙的跌倒在粪坑里了,人虽然没事但满身的各种屎尿想想都会让人失去活下去的欲望。而导致铁锤如此下场的人,不用猜,对!就是我。

结果就是铁锤家人带着全身恶臭的铁锤来上门告状。虽然我也说出了整治铁锤的原因,但舅舅说我的性质太恶劣,今天不好好管教我,将来还要麻烦,所以那天外婆,舅妈都没拦着,当着一大群人的面,舅舅把我狠狠打了一顿。

后来外婆告诉我,她看见舅舅打完我心疼的偷偷抹眼泪。我知道舅舅打我是为了我好,所以舅舅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训言我都铭记在心。

在刘家庄呆久了,我学会的第一件“本领”就是学驴叫。因为每天当鸡叫第二遍后村里的毛驴就按奈不住寂寞一样扯着嗓子一个比一个会鬼嚎。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断。那声响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恍惚间会给人有种许多冤魂野鬼聚集的感觉。

有时被吵得睡不着索性把头埋进被窝里,可声音依然能清晰的传进耳朵里,有时实在被吵得头痛就干脆掀开被窝大叫几声,叫着叫着……就跟毛驴的叫声一样了。

有次被舅舅听到,还以为自家的毛驴跑进房屋里偷粮食吃去了,可又找不到。

有次正当我配合村里的毛驴一起演奏“交响乐”时被舅舅逮个正着。舅舅怒目圆睁的盯着我:“你个死丫头,连个女孩样子都没有,成何体统?”。虽然知道舅舅不会打我,但他那双睁得像“牛蛋”一样的眼睛,看着也瘆人。

有了被挨批的经历后,我想跟毛驴一起演奏就只能偷偷的进行了。

后来我从外婆那里得知原来骡子是马和驴生的,而骡子就绝户了,不能生孩子的。所以村里骂人最狠的一句话就说“你是骡子(绝种)”

接着第二个本领就学狗叫,刘家庄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着一只或两只土狗。早晨先是鸡叫接着驴叫最后是狗一个个开始忘我似的汪汪狂叫。

当狗开始叫时,驴的叫声就会戛然而止,好像它们早就达成某种契约一样。

和学会驴叫的模式一样,打小听多了都会,就像现在的孩子上早教课一样,一天不拉。

狗和人一样,都有领地意识。每相邻的几家都会形成一个小帮派。如果跨越别人的领地,尤其是形单影只的时候那是很危险的。因为领地我经常能在村子里看到它们打架。尤其是打群架的时候,那场景,那氛围绝不输于美国和伊拉克战争。

看到它们打架,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拉架,都一个个摇晃着尾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去看戏。

除了为领地打架,也有为情打架的。当两只公狗同时喜欢上一只母狗时,一场有你没他,有他没我的你死我活的战斗就会随时爆发。

一次狗蛋家的阿黄为了争夺心爱之狗而失去半个耳朵,打那以后阿黄就一直单身着,真正的成为了一只名副其实的单身狗。

其实细想,狗的世界和人类一样,只不过是语种不同而已。它们会结盟,会拉派,也会联姻。当然大多时候的联姻是被人类强迫的。比如东村的狗下了几个仔,小狗太多就会被主人送走。那么假如在发生战争时当认出是自己孩子,这时就会有事“好商量”了。

又比如准备开战时发现对方是“亲家”或者是自己仰慕已久的恋人时也打不起来的。

狗的地位和人类等级分类一样,谁家的主人富有狗也跟着高狗一等,谁家的主人贫穷那么这只狗就注定变成一只被其他狗呼来唤去的马仔。

外婆家没有狗,因为家里光猫,鸡,鸭,猪,马,驴,牛就能挤满整个院子,所以外婆就不打算养狗了。每次去找他们玩路过那几户人家时,那些看门狗都会朝我大叫几声,好像是在告诉主人它很有用的同时又在宣誓它的地位和主权一样。但基本上它们都不挪窝也不站起来,叫完就会懒洋洋的伸个懒腰继续趴着睡觉。

但也有动真格的,它们一般不叫,会慢悠悠的靠近你然后瞅准机会向你发起突然袭击,我就被那只叫黑虎的咬过,幸亏有路人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和我玩的几个小伙伴家的狗都认识我,所以对我也很友好。

有一次和几个小伙伴们玩,狗也一起跟过来凑热闹。看到如此甚是浩大的队伍,于是我建议去会会咬我的黑虎,想给它点“颜色”看看!

一开始大家犹豫不决,但耐不住我软磨硬泡于是都壮着胆子答应了。来到黑虎家,黑虎果然躺在门口正在睡觉。听到脚步声,黑虎警觉的抬起头看了看我们,然后又垂下头继续睡。我以为黑虎看到我们人多势众焉巴了,于是我大声朝黑虎汪汪大叫了两声,但黑虎并没理会我,于是我又换个声调挑衅的又汪汪叫了几声。这时黑虎开始慢慢抬起头站起身用力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接着又像上次咬我那样慢悠悠地靠近我们。我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回头望向他们,不望不知道,一望吓一跳,那几只狗早就跑的没影了。而小伙伴们也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时刻准备逃跑的样子。

黑虎一点一点地靠近我们,嘴里不断发出低沉浑厚的吼声。这时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跑”!紧接着五人开始四处逃窜,黑虎也紧跟其后追了过来。这时哭喊声,救命声响彻整个村庄。几个人朝着不同的方向逃窜着,可偏偏黑虎却单单朝着我追来。真他娘的命苦不能怨阎王。所幸那次有惊无险,黑虎被主人及时制止了。后来才了解到黑虎是整个村庄里的“狗王”所有狗都怕它,光看它那健壮高大的体型就知道不是普通狗,其他狗根本无法和它相比,其他狗想攀龙附凤也还要看它的心情。了解真相实情后我把黑虎活动的地盘规划为红色危险区域。有时老远看到黑虎我也只能绕道而行。哎!真是混的人不如狗的悲哀啊!

在外婆家一晃5年多过去了,我也到了快上学的年龄,外婆说过几天我爷就来接我回去。听完这句话,心里一阵莫名的酸楚,不舍和难过占满整个脑海。平时我总是在外婆面前叨叨我想家,想回去。被我叨叨烦的外婆就会拿个馒头让我吃,说吃饱了就不想家了,可是吃完还想,外婆就会再拿个馒头让我吃,吃不下就让我拿根筷子往里捣,直到自己撑得翻白眼为止。而当我知道自己真的即将离开这个村庄,离开我的小伙伴,离开外婆时,心里却是万般的不舍。仿佛感觉刘家庄才是我的家,刘家庄是我的家该多好啊!

当小伙伴们得知我即将离开,大个子眼眶顿时红了,我知道他在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流下来。小娟紧紧拉住我的手一个劲的说不要走,不要走。小虎啥也没说从兜里掏出一个鸡蛋递给我,我接过还温热的鸡蛋也没说话,我不敢说,我怕一张口就会没出息的大声哭出来。

离开刘家庄那天,狗蛋把一个鼓鼓囊囊的破布包递给我后就转身跑了,打开破布包,里面全是他积攒的弹球,卡片。这是他从别人那里赢来的,当然里面也有我的。为这些战利品我们还打过架。如今他全部都送给我了。

坐在父亲骑的自行车前杠上,我默默地哭了。眼泪太多,鼻涕不争气的也跟着流出来,我不停地用袖子擦拭。被父亲发现后,父亲问我怎么哭了?我说没哭,是风太大把眼泪吹出来的。父亲便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开始滔滔不绝地和我说起家里的哥哥姐姐们。父亲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其实压根就没听清楚父亲说了啥,当时满脑子都是和我的好伙伴们一起玩耍时开心的画面……

刘家庄在我的身后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我经常想念外婆,她肯定也在想我。想念我的伙伴们,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想念让我讨厌的驴叫声,不知毛驴多了没有?想念咬我的黑虎以及它们现在的领地布局怎样了?我,想念刘家庄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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