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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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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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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想写有关我的“父亲”已经很多年了,可一直迟迟没有落笔。我不知该如何去描写

他?

每每想动笔时,脑子里涌现的回忆就像一支支利剑向我飞来,内心像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很长一段时间,我选择去遗忘,去隐藏,去埋葬它。但它却像梦魇一样萦绕在我的脑海,像闹钟一样提醒我它的存在。

一个幸福的童年能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却要用后半生去疗愈。我就是要用后半生去疗愈童年的人。

“父亲”二字对我来说是沉重的﹑敏感的﹑脆弱的﹑痛苦的。每次想痛恨他时,他那有力的父爱瞬间又抹杀这种念头。虽然它很短暂。此时脆弱的内心又会变得开始纠结,矛盾。也许这就是血浓于水吧!想恨,恨不起来,不恨,心里的节就像癌症一样折磨你。

父亲年轻时聪慧帅气,在部队给领导开车,领导很赏识他,看似前途一片光明,却被奶奶骗回来结婚生子,传宗接代。父亲心有不甘,但对奶奶的话只能唯命是从。

“结婚”对于两个从未谋面的人来说,就像是一宗交易,嬉闹的结婚盛宴并未给父亲带来任何喜悦。所幸婚后,母亲的贤惠淑良加上出众的样貌弥补了父亲内心些许的埋怨与不甘。

虽然离开了部队,父亲却一直坚守着部队所有的生活习性——天刚蒙蒙亮,父亲会早早起床,烧水﹑做早饭﹑打扫院落。闲暇的饭后,他会坐在板凳上,捧着《红岩》或者《三国演义》亦或者《水浒》看上半天。身边放着从部队带回的水壶,里面盛满水。口渴时喝上几口,有时,他会盯着水壶呆呆地看上好久;有时他会一边看书一边泡脚。这些习惯他坚持了几十年。

工作时,父亲会穿上那件中山装,胸前口袋里插上那支摩擦的掉了色的笔帽,手里握着钢笔随时记录着什么。

不看书时,他会躺在椅子上收听单田芳播讲的《三国演义》或者《水浒传》,从我记事起开始跟着听,反复重播,不厌其烦。每次有人路过,父亲就像找到知音一样,紧紧拉住那人的手,滔滔不绝的讲解自己对《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的独到见解。虽然那人听不懂而尴尬的一直点头附和。

父亲在教育子女方面是非常严格的,小的时候,父亲是不允许我们穿裙子的,直到现在,我穿裙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手指甲刚露出点尖时,就会在父亲严厉的眼神中迅速消失,更别提涂指甲油了。记得有一次,上了初中的姐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瓶鲜红的指甲油,偷偷摸摸的涂,很快刺鼻的气味被父亲巡查到,不仅没收了指甲油,还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允许顶嘴,大人说话时更不许插嘴。

在父亲严格的军事化教育下,他的三个孩子都变成了他满意的样子,唯独我除外。我是最不让父母亲省心的孩子,调皮﹑打架﹑翻墙头﹑钻狗洞﹑偷西瓜﹑炸鞭炮,无一不在父亲严格的家规范围之外,所以我被挨打的次数最多。

现在想想,自己小时候确实顽皮,该打。小时候最喜欢炸鞭炮,厕所里如厕正欢的人,麻将桌上人头群集的赌徒,小树林里密会的情侣,还有黑暗处行苟且之事的男女,这都是我和小伙伴们的首选目标。

记得有一次父亲召集村干部到家里开会,孟坡也来了,孟坡虽然年纪大,但按辈分他要叫我姑奶奶,其实按照我的辈分,当时在村子里算得上是祖辈级别的。孟坡每次看到我,都非得捏一下我的小脸蛋,逗我一下。我很讨厌他这样,以至于每次看到他,我都躲得远远的。这次又被他捏了一下,但这次我没生气,也没躲开。而是神秘兮兮地掏出一支香烟递给他。他喜出望外地接过香烟走进屋里,不一会就从屋里传出鞭炮的炸响声和多人的惊叫,惨叫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对!那是我为孟坡精心特制地“香烟”,虽然鞭炮威力不大,但那场村干部大会变成了抢救会。后果不用猜,“皮带”侍候。

还有一次,老师正在黑板上写字,我和同桌恶作剧的朝老师扔纸团,老师生气得大声问道:“是谁?是谁扔的东西?”同桌吓得赶紧把头缩进龟壳里,而我却像一个勇士一样站起来,抹了把鼻涕大声说到:“是我,你姑奶奶。”

按照辈分,老师确实应该叫我姑奶奶。老师的脸色在同学的哄笑声中,一阵青一阵白。正当我自以为是,得意的时候,父亲像一阵旋风冲进教室,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揪住耳朵用力往外拉。原来父亲早就从老师哪里了解到我的情况,这次抽空来逮我现行的。

被打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屁股的淤青还没消失,就会新的补上。

父亲打人是非常有节奏感的。父亲有一条纯牛皮皮带,是部队领导送给他的,那条皮带一直缠绕在他的腰间几十年没离开过。每当我犯了错,他就像共产党遇见敌人时一样,迅速拔出手枪,那一个叫快,狠,准。接着将皮带对折,两手握住两端,把皮带用力的震出啪啪啪..的响声,紧接着,就是皮带抽在屁股上发出的啪啪...响声。

每次打完,父亲都不忘气得咬牙切齿的加上一句,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个狗东西?但他却从来没问过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

对于自己的顽皮,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更弄不清楚。也许,也许是父母在生我之前,美国大豆吃多了,基因突变吧。

小时候,我们的活动区域永远固定在以家为中心的1.5公里半径范围内。超出2公里范围,身边肯定跟随着不是母亲就是父亲的身影。看到别的孩子自由自在疯狂欢快的追逐打闹,心里别提有多羡慕。此刻我会更加想念在外婆家那段神仙般的日子。

除了不能说脏话,不能剩饭,来客人不能上桌吃饭外,我们还必须要养成良好的生活规律。虽然睡不着,到点也得到床上躺着。

那时候,家里只有一台14寸黑白电视,电视里除了播放早间新闻,午间新闻就是晚间新闻。我们姐弟几个弱弱的抗议过,都被父亲像教育思想顽固不化的革命敌人姿态一样严厉批评,看新闻多好,了解国家大事,其他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看头,对你们影响不好,又没营养。最后还是在母亲很长一段时间的耐心劝导下,父亲才允许我们看半个小时的“花里胡哨”。

不知经历过多少个数羊的日夜,狼﹑羊﹑猪﹑狗也被我来回替换了无数遍。

父亲越是如此,我内心对外界认知的渴望就越强烈,好奇心也随之加重。有好几次,趁父亲酒后睡觉,我偷偷骑上父亲的二八大杠专车,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飞驰在乡间小路,此刻,天空是那么蓝,比我平时看到的还要蓝,花草的香味更浓郁,就连看到狗蛋,此刻他在我眼里也是个好人,我会欢快的毫不吝啬的跟他打招呼。

在我们家,每次吃饭必须等父亲大人坐下动了筷子后,我们才可以开吃,哪怕饿得饥肠辘辘,包括母亲在内。

父亲的爱好,除了看书就是喝酒,打我记事起,就天天看着父亲喝酒。父亲会喝酒是在部队锻炼出来的,回来后在村子里当差,酒场的邀约基本没断过,随着次数的增多酒量也跟着突飞猛进。很多时候父亲的酒量一度盖过他的能量。

偶尔在家吃饭时,父亲也会习惯性的喝上半斤到一斤酒。镇子上大大小小的酒铺老板,他都熟悉。看到是父亲来买酒,老板一边点头哈腰的打着招呼,一边从藏在里屋没有参水的好酒拿出来讨好父亲。还不忘向父亲投去神秘的眼神,父亲当然心领神会,拍拍酒铺老板的肩膀笑而不语。

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父亲对酒的热爱和了解程度远远超出对妻子,对孩子的关爱和了解。

当我能提动酒瓶时,这些买酒喊人的活就落在了我的身上,在父亲的提携下,我的业务量增多,业务能力也突飞猛进,一度被别人误以为我是男孩。而哥哥似乎就像不存在一样。每当别人夸赞我时,父亲总是开心的合不拢嘴,但当别人拉着被我揍的鼻青脸肿的孩子告状时,父亲的皮带却从来没有仁慈过。父亲不分青红皂白抽打,直到告状的人看不下去死死拉住父亲的手才停止。

当时在村子里,有一段时间,我的名气和父亲的名气并驾齐驱过。每当有外乡人不认识我时,村里人就会用难以置信地口气介绍到,这,你不认识?她就是某某闺女,或者,他就是某某的父亲。

每当这时,我和父亲的心情是一致的。

晚上,我听到母亲心疼的小声责备道,你咋把孩子往死里打啊,你也不问问清楚就打?父亲却像老夫子训斥白农一样说道,你懂个屁?我大小是个官,如果袒护自己孩子,以后谁还服管?

父亲的谬论对他的“事业”发展,确实起到了很大帮助,村里,镇里的人大多都听他的话。不管大事小事,丧家婚娶,夫妻吵架,就连东家丢只鸡,西家丢根针都找父亲。找不到的就从家里拿,家里没有的,父亲就自讨腰包买。父亲的做事风格迎来了许多人的认可,掌声和威信。

如果谁来我家迷了路,只要提父亲名号,十里八里都会有人亲热的把你送到我家;如果有人找茬,只要说和我父亲是朋友,那么事情结尾肯定是握手言和,和声欢笑。

估计是受到《三国演义》的刺激,在父亲众多的朋友里,有个“八拜兄弟”。我对这些“兄弟”的记忆是模糊的,因为我讨厌,也厌倦了那些“哥两好啊,五魁首啊,老虎,杠子,鸡”的酒桌上的喧闹声。散场后,一个个面红耳赤,东倒西歪,不是跪地呕吐,就是扶墙撒尿的,此时我们都没睡,饿着肚子在等着酒场解散,个个离去后我们才能吃饭,母亲更是疲惫不堪的接着收拾乱七八糟的残局。

我讨厌父亲喝酒,又喜欢父亲喝酒。讨厌的是父亲酒场太多,酒醉之后,家里活都会全部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

喜欢父亲喝酒,是因为每次喝完酒的父亲都是那么和蔼,那么慈祥,那么友善,凡事好商量。所以我很多难办的“大事”都是挑父亲喝酒后提出完成的。

两杯酒下肚后的父亲,开始滔滔不绝的演讲——有时讲故事,有时讲做人道理,更多时候还是讲他在部队有趣的往事。哥哥姐姐比我早听几年,他们显然已经听腻了,所以会在父亲开讲前快速扒完饭逃离,但往往都会被父亲严厉训斥不懂得“尊重”。每次说完还不忘补充道,看你们的妹妹多乖,多听话,你们虽然是哥哥,姐姐,但还不如妹妹懂事呢!

父亲不知道的是,他的这句赞美,犹如一道欠打的符咒贴在我的脑门上,让我日后变成了哥哥姐姐的出气筒。

酒过三旬,父亲醉眼迷离时,哥哥姐姐早已逃离,此刻桌子上只留下我一个忠实听众。

其实我也听腻了,甚至父亲刚说完上半句,我能马上一字不落的接下半句。这时父亲就会生气的呵斥道,小孩子不许插嘴。

“父亲”这个人,从妻子的角度评价,他应该是个失败的丈夫,因为对妻子的关心少之又少;从儿女的角度评价,他是个不合格的父亲,除了关心少外,就是缺乏对子女教育上的耐心和细心;从朋友的角度评价,他却是一个讲义气重情义,能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的好兄弟。

在奶奶眼中,他又是一个没有任何缺点的“大孝子”,黑白不分言听计从。

为写“我的父亲”,我内心是纠结﹑犹豫﹑彷徨的。每次想起,内心就会被又一次次撕裂。可不写,内心却又像一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

如果从朋友的角度去写,可以当做“梁山好汉”江湖豪杰武侠题材去写。即便如此,作为他的女儿我并未感到骄傲和自豪。因为他对朋友的好是无原则的好。比如说,没有钱的朋友可以随便在小店挂父亲的名号赊账,只要有钱,父亲绝对会第一时间去结清所有欠账。所以挂他名号赊账的人就越来越多。在他眼里,“这”是对他的依赖和信任。他不懂得别人口中的“赞美”其实是一种嘲讽,他更不懂得别人眼中的“好”其实是一种“愚蠢”。甚至看不到自己家里余粮所剩无几,却还为自己虚伪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面子”买单。,

母亲为此,和父亲吵过几次架,最厉害的一次,就是母亲要和父亲离婚,看到母亲来真格的,保证书都起不到作用,父亲就干脆跑到老领导哪里躲几天。等母亲气消了才回来。

不顾妻儿,不顾家庭,重男轻女对我来说,这,都不算什么。最刺痛我神经和无法释怀的是,仅仅因为“钱”;仅仅因为“我是女孩”;仅仅是因为我是他口中“嫁出去的闺女如泼出去的水”而痛失我最喜欢的“法律和公安专业”。

那一年,两分只差,与重点高中痛失交臂,复读对于我来说肯定是不会回去复读的,因为我怕别人的讥笑,更怕看到老师满眼的失望。

母亲问过我的想法,我给出“打死都不回去复读”的坚决想法后,夜里,母亲开始和父亲商量我的“未来”。

母亲:四子现在该怎么办?

父亲:不管她,不争气的孩子。

母亲:就别说气话了,孩子心里也不好受,你没看到她整日心神不宁,茶饭不思的?

父亲:那你说该怎么办?

母亲:孩子不想回去复读,要不就去上卫校吧,将来当个护士,我表哥不是在合肥市一家医院当院长嘛,毕业了,就去哪里。

父亲:那要花很多钱。

母亲:钱肯定要花,但孩子的未来更重要啊。

父亲:女孩子花那么多年干嘛,自己考不上又怪不了别人。

那几日,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母亲为我的未来而游说父亲,父亲不是回答,花钱太多就是干脆不说话。

其实,我也为自己的“未来”拿定了主意,那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法律和公安方面的专业。

只要父亲去好兄弟哪里,打张“委培书”就可以。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母亲,母亲也很支持。并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父亲。但当父亲从好兄弟哪里打听到,委培生的学费,除了高昂,而且都是自费外,回来后加上,上下打点估计最少不低于5万块钱后,父亲坚决的反对了。也许父亲是为了弥补一下父爱吧?他把我转到另外一所学校去复读,那所学校的校长是父亲的同学,也是父亲的好兄弟,但我没去,这件事也是后来母亲告诉我的。

记得很清楚,那几日,我彻夜难眠,脑海里思索着该如何,才能让父亲掏钱让我去念书?我知道5万块钱,对于当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这么多年,父亲请客吃饭和输在赌桌上的钱远远超过这个数目。电视广告里一双可以捂出小鸡的皮棉鞋980一双,父亲连眼都不眨就给哥哥买了两双。

那双鞋就像是“富家子弟”的标签一样,贴在哥哥的脚上,哥哥洋洋得意,神清气爽的炫耀了好一阵子,更是有一段时间,很多邻居还特意来观看这双鞋,并认真详细的询问“到底能不能孵出小鸡”。

我求过他所有的好朋友去家里当说客,学校老师也自发的到家里来劝导父亲。此时母亲也与父亲抗衡起来。那几日,家里门客繁多,热闹非凡。我的心脏就像快速摆动的钟摆,来回敲打我的内脏。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竖着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唯恐落下一个字。迫切的等待着从父亲口中说出的“好”字。可最后父亲还是坚决的丢下那句“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有何用的话?

那一刻,犹如被宣判执行死刑一样,瞬间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也是从那一刻,我和父亲之间的隔膜,像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鸿沟很深,很宽,宽得看不清对岸的人。

写到这里,我的眼泪再次流出来,作为一个成年人,我知道父亲当时的自私与愚昧是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带来的。在我的其他文章里,我还是把他以恶人的形象刻画出来。

后来,我随便上了一个专业。记得那天,我像死人一样躺在院子里的凉床上,眼睛空洞的望着天空,连蚊子叮咬也懒得理会。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小姑子,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当时按辈分叫人,我的辈分大,所以很多年龄比我大很多的也必须按辈分叫)”。我抬头看了看,是村子里负责跑腿的麻子。我没有理睬他,依旧转头望着天空。当时整个村子人都知道父亲不舍得花钱让我读好学校,所以麻子的声音很小,就像自己做错什么事一样怯懦地重复到:“小姑子,你看看,这上面有几个不错地技校,你想选哪一个?”我依旧不语,麻子就呆愣在哪里一动不动,唯恐我会诈尸一样紧张得不停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你帮我选一个吧”,看我终于开口说话了,麻子兴奋得一一介绍这个技能不错,那个技能好。

“那个离家最远?”听到我的问话,麻子认真的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个最远。我看都没看,朝着麻子手指的框框用力的画上一个勾。

就这样,我去了离家里十里远的新马桥干校,读了一个狗屁的文秘专业。学校里一间教室,摆放着两台像保护古董一样保护起来的老式计算机。上了两节围绕计算机转圈的课,剩下的都是拿财主用的算盘噼里啪啦的练着。上课时,老师一副漫不经心,无所事事的样子,如果遇到有同学捣乱,老师就会趁机脱身,让学生自己学习,然后回到办公室睡觉。

来到这所学校三年时间里,父亲没有来看过我一次,唯一为我做的就是,办理残疾人退役军人优惠政策补贴,减免了一部分学费。当我得知此事时,内心的恨又重燃而生,心里暗骂那些同流合污,暗度陈仓的人。他也好意思去办理残疾人证?

幸运的是,在这所废才学校里,老师和同学对我很好,让我感受到久违的温暖与关爱。

当我顺利毕业那年,文秘专业也消失在了社区舞台,意思是,找工作没有文秘这个岗业了。其实,我不喜欢这个专业,更不会找相对应的工作。

在姐姐的支助下,我在另外一个城市,一边给姐姐打工一边重新回到成人学校,学习实用的化妆品专业。这期间,父亲打过几次电话给姐姐,命令我回家帮忙,不要浪费时间去学习了。我没有答应,父亲没辙,就跑到姐姐的哪里找我,一听父亲来了,我就躲到学校,追问姐姐,我学校的地址,姐姐假装不知道。父亲这才空落落的回去。

后来,从姐姐口中得知,家里有人向父亲提亲,说看中我了,一直等着我毕业。听完我破口大骂:“他妈的,这是谁啊?我才多大就提亲?妈的现在是什么社会?”

“按理说,你也到了法律规定的婚龄了”。姐姐小声嘀咕着。我白了姐姐一眼,冲姐姐大吼“滚”。

虽然把父亲哄回家了,但电话隔三岔五的打来,着实让我和姐姐过着一段担心受怕的日子,因为被父亲抓到,他真的会把我绑回家里,也许......也许....我不敢想。

结束一年半胆战心惊的学习,在我强力执着的坚持下,我来到了上海。投靠到姐姐的朋友哪里。

为什么来上海?这和我当时选择学校一样,离家里远,远到父亲找不到。

在这之前,我对上海最早的认识,是父亲从上海带回来的肥皂,雪花膏,火柴,鞋子之类物件,不管是什么,上面都印有清晰显眼的“上海”两个字。

那时候人们对上海的认知是,只要是上海的就是好东西,大牌,洋气。谁要穿上印有上海两字的衣服,那派头真是足嘞。

决定来上海,我的内心是惶恐的,畏惧的,因为我从没有去过上海。就连周边小城市都没去过的我,是非常不自信的。一想到去上海,联想到一副“刘姥姥观大观园”的穷酸样,一下子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心脏紧跟着扑通扑通的乱跳;但一想到“父亲”,去上海的决心又立马坚定起来。

远离家是我对父亲做的最勇敢的一次抵抗。我当时的心情应该和项羽站在乌江边一样吧!对!我们都没有退路了,后面是死,只有奋勇向前也许会杀出一条生路。显然我比项羽幸运多了。

准备离开的时候,姐姐万般不舍与担心,她不停的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出门在外,千万要小心,不要随便相信人,晚上不要出去,不行就回来。我对姐姐坚定的说:“我死都不回来”。姐姐怔怔的望着我,眼睛噙满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来到上海,我很快找到了一家比较有实力的化妆品公司,稳定后,眼看就要过年了。此时,我非常想念母亲,至从我离开家到现在快两年没见到母亲了,不知多少个日夜,在思念母亲的夜晚,我是伴随着流淌的泪水入眠。但我不敢打电话回家,我尝试过打电话,一听电话那头传来父亲响亮的“喂”时,我就立马挂断电话,我知道接电话的肯定是父亲,因为电话是他的专用机。后来只能通过姐姐来传递有关母亲的近况。

姐姐问我,过年回不回去?我犹豫着没有回答,离新年的日子越近,我的心就越纠结越紧张。最后在姐姐的劝慰中,我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回到家,正好碰到父亲从院子里出来。我吓了一跳,父亲也怔了一下,我紧张地低下头没有说话,父亲好像也不打算说话。当从我身边越过时,父亲轻轻地说道:“你妈昨晚又梦到你了,现在,在屋子里哭呐。我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无法控制地流出来。

我还没进屋,就带着哭腔喊着妈妈。当母亲看到我时,还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一样,使劲揉搓着眼睛,当确定是我而不是梦时,母亲紧紧拉住我的手哭的更厉害了。

母亲认认真真把我从头到脚,仔细地看了一遍后,说的第一句是,你把你妈想死了,你瘦了,你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我安慰着母亲,把在上海看到的繁华景象说给她听。母亲听得直张开嘴,啧啧称奇。

过年,在家呆的那几日,我没有和父亲有过任何交流。更多时候,我是刻意在躲避着他,我怕和他交流,更怕他说有关我的个人话题。

过完年,我就匆忙回到了上海,继续着早九晚五的工作,虽然很累,但很踏实,期间,我还是没有给家里打过任何电话。

当我再次回到家,看到父亲时,父亲显然比上次老了很多,白发多得让他失去往日的光辉。此时父亲已经不在担任任何职务,赋闲在家,帮母亲干点农活。父亲也不再像往日那样跋扈无章,饭桌上他沉闷地喝着酒,不再讲故事。真实情景是饭桌上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了,孩子都大了,像羽翼丰满的燕子一样,离巢远去。

曾经,我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当时,我是多么希望自己不是他的孩子,这样我就有充分的理由,堂而皇之的离开。哪怕是去流浪,哪怕是走进渺无人烟的沙漠,都会让我感到一丝的温暖,至少,我还能沐浴阳光的温暖,还能憧憬未来和希望。

我内心的“父亲” 这个词是贬义的,是恐惧的。每当这样想时又会感到矛盾,毕竟他还有让我感动的那一刻。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突发阑尾炎,肚子疼得我直冒冷汗,父亲顾不得寒风刺骨,更顾不得多穿衣服,匆忙披上一件军大衣就冲出家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去叫大夫。

还有一次,我生病差点死掉,父亲眼瞅着我一天一天的消瘦,一天一天的虚弱,父亲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许多,那时他正值壮年,他还很年轻。

从那场大病后,父亲对我关心了很多,虽然很短暂但却让我刻骨铭心,那一刻我感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如今每每想起“那一刻”,我的眼泪还是会情不自禁的在眼眶里打转。是啊!我的父亲是一个让我又爱又恨的人。

如今,我真正长大,并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你已经老了,再次回到家看到你那老去的面容和巨蝼的身影,想叫一声“爸爸”却一直叫不出口。

又一个新年到来,家人齐聚在饭桌上,等着父亲。谁都没有动筷子,

母亲:快吃,快吃,不吃菜都凉了。

姐姐望了望门外:等父亲到了再吃。

母亲:现在没有那么多规矩了。你爸爸马上就来。

我们依然没有动筷子,也许是对父亲的“尊重”,也许是我们早已经习惯了。

父亲一边走进屋里,一边招呼到:“你们怎么不吃啊?”母亲笑容满面地责怪到:“在等你啊。”

听到这话,父亲慌忙把沾满水的手在身上擦了擦,急忙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鸡腿放到我儿子的碗里:“吃吧,大家都吃吧。”

大家一起举杯喜迎新年后,开始向父亲敬酒。饭桌上,父亲不再讲以前的老故事,大家一边吃着饭,一边分享着开心的事情。饭桌上,我尽量避开父亲的目光。

突然,一双夹满菜的筷子,伸进我的碗里。“别老吃饭,多吃菜。”

我微微抬头望了望父亲,而父亲却故意将头扭向我老公叮嘱着:“她脾气很倔,就像倔驴一样,你要多让着她点,她嘴巴不饶人,心里却很善良,你们夫妻要团结友爱,互相帮助”。老公不停的点着头,接着敬酒。

晚上,母亲语重心长的握住我的手,说,父女之间没有仇的,你该原谅你父亲了,其实他是很疼你的!

是的,当我能勇敢写出这篇文章,内心真正敢面对它时,其实就是一种“原谅”,也许原谅早就有了,只不过是自己那该死的,虚伪的面子不想承认罢了。

致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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