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波,34岁,未婚,失业,月光族无存款,无啃老资本无躺平实力,用现在的衡量标准就是劣质男一枚。前途无光景,后路无可退,今天打算在公寓里结束自己潦倒失败的一生。眼前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连窗外的景色也懒得抬眼去告别。在做决定前,他想过好几种死法——车祸,死相太惨;自溺,会游泳,实施起来有难度,说不定他没死救他的人反而死了;跳崖,万一挂到树枝上,死不了落个残疾再死会很麻烦。经过认真斟酌还是自缢比较靠谱。找来几根鞋带绑在一起拧成一股绳,结实,不怕中途出现差池。公寓房间的顶上有一个挂钩,不知道是谁弄上去的,也不知道干啥用的,反正就像特意为他精心准备似的。心里纠结着要不要对前房客说声“谢谢“,但为死亡做准备而道谢有些像诅咒的意味。他苦笑了一下,尝试着把脖劲套上去,嗯!应该可以支撑到翻白眼。
他用力又拉了拉吊绳,牢固。可以了,去死吧!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他的世界里填满了灰暗和痛苦,看不到任何希望,还犹豫什么?他面色苍白,眼神绝望,死在公寓里也算是对自己最体面的告别了。
套上绳索,只要腿轻轻蹬掉脚下的凳子就可以到另外一个世界了,虽然没人告诉他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但最起码可以重新洗牌。他的身体有些微微发颤,深呼吸,聒噪的耳鸣声充斥着整个大脑。再做一个深呼吸就离开这个让他厌恶的世界了……
“啊……啊……用力,快点,快!啊___”隔壁房间里传来怪异的声音。虽然没有音乐好听,并且单调只有一个高低起伏的音节,但不能否认这个声音具有极强的诱惑力。李波对这声音并不陌生,曾经一晚上合奏过好几次这种“交响乐”。
“啊……啊……”声音在持续高亢激昂的起伏着。不得不说这种声音有种让人无法抵抗的魔力。李波完全忘记了此时自己正在干着人生大事。对!就是这种久违的声音让自己失去了对人生的色彩而显得苍白甚至生无可恋。上一次还是一年前发生的。仅仅一年,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漫长。内心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孤寂、寡味与沧桑,常常让他提不起精神。前女友遗留在脑海的记忆碎片,随着时间推移,记忆变得越来越寡淡,最后模糊消失。“二弟”更是时不时的冲他闹情绪发脾气,提醒他“需及时充电”,就连舌头也经常打结抗议。他又何尝不想,但总要有目标吧!总不能触犯法律干些奸劫淫盗的事情来吧?
“啊——”这次是男人发出最后冲刺的胜利声。连李波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走下凳子将耳朵紧紧贴向墙壁的。隔壁的男子李波见过,中间只隔了一堵墙,贴隔壁关系。平时出门经常遇到,偶尔微笑一下算是打招呼。和他一样独来独往没见过身边有女性出现,难道今晚特意来为他“送行”?想到这里李波的胸口感觉有些堵得慌。论长相、身材李波更胜一筹,着装考究那就更不用说。经常看到隔壁那家伙一身衣服连续出现一个星期。冬天还好,夏天都能闻到一股死老鼠的味道。再加上猥琐的外表,“怎么会有女的看上他?诚心恶心我的吗?”李波刚想点燃一支烟,但又随即放下,他怕打火机的声音惊扰了隔壁。他想再听听隔壁后续的故事情节。隔壁传来一个人趿拉着拖鞋走路的声音,接着是水龙头冲水的“哗哗”声,接着是打火机的声音。“事后一根烟,快活城神仙”李波心里对应着。但始终都没再听到女人的任何声音——睡着了?累趴下了?还是……李波心里猜测着。他转过身“哎呦”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二弟”正倔强的昂头抗议。李波心里暗骂——妈的!该死的家伙!什么时候不做,偏选择自己要死的时候动手。
李波走到落叶窗前,点燃一支烟,望向灯光璀璨的窗外。烟雾缭绕把眼前的景色增添了一层难以名状的情愫和神秘感。21克拉公寓算是这片繁华区域里档次最高的单身公寓了。租金不低,住进来的基本都是高级白领。当然李波曾经也是。那时他还是500强公司下面一个支部的组长,收入过万。除去房租,自己的生活依然过的很小资——西餐、美酒加咖啡,偶尔还会去听听演唱会。只不过没想到今天会因为突来的疫情导致公司裁员,自己被迫下岗而变得潦倒不堪。更没想到自己会被列入在第一批辞退名单里。其实他应该早就想到,早在公司通知要裁员,早在女朋友被领导撬走。早知道……哎……有钱难买早知道。谁知道明天还会发生什么?
他的视线停留在对面一个被布帘遮挡隐隐透出暗红色灯光的店铺中。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拉开玻璃门,刚探进头就被里面一只白嫩纤细的胳膊拉了进去。虽然整个过程很快,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平时因为工作繁忙,很晚回来还要继续处理工作上的烂事,连睡个懒觉都成了奢侈,更无暇注意到这些细节了,甚至连隔壁也才刚刚知道他姓张。那天隔壁小张家的马桶堵住了,又赶上闹肚子,来不及就敲开了李波家的房门。一泡屎换来一个姓,当然他也告诉了对方自己姓李。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对面的玻璃门被缓缓打开,刚才那名男子从里面精神抖擞的走了出来。为他开门的依然是那只白皙纤细的胳膊。这次他看到那名女子的样貌——长发披肩,画着浓妆,身材娇小,性感的身材在半透明的衣裙里若隐若现,两只硕大的乳房像画龙点睛般凸出“重点”。虽然与对面有一定的距离,但那白皙的大乳房在暗夜灯光的存托下是那么耀眼。李波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这是家按摩店,李波心里明白里面干得都是一些不可描述的苟且之事。门头写着“晓晓按摩店”几个字。字体不大,霓虹灯不停的闪烁着,仿佛在为那些“孤魂野鬼”指明方向。没猜错的话,“晓晓”应该是老板娘的名字。李波苍白的脸色泛起红晕。拿烟的手有些颤抖,眼神死死盯着“晓晓按摩店”。前段时间看到两名警察走进去过,但不知为何这家店铺依然建在?他将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一缕青烟从烟头里还未完全消散,李波就已经出现在晓晓按摩店的门口。正像他预想的那样,他刚一伸头,就被一只胳膊用力拉了进去,就像经验老道的猎人捕猎一样——快、狠、准。
“先生想要什么服务?推油?口爆?还是全套?”李波还未从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耳边就响起女子熟练的询问声。
李波半张着嘴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先生想要什么服务?是推油?口爆?还是全套?”女子走到李波面前粲然一笑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眼神狐媚的直勾勾的盯着李波的眼睛,就像聊斋志异里面狐狸精勾引穷书生一摸一样的情节。李波低下头,顿感脸发烫,额头渗出盈盈汗水。望着一脸窘相的李波,女子大笑道:“第一次来?”李波点点头,不敢抬头直视女子的眼睛。目光躲闪不定,不经意间落到女子的胸部,白皙的乳房让李波的内心立刻躁动起来,他立即将视线调低,这次落到女子的腰部,半透明的裙子似乎只是用来挡蚊子的,里面的腰肢、肚脐一览无余尽收眼底。李波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不能一直白看,我们可是要计费的。”女子语气娇柔,话中带嗔。
“怎……怎么收费?”李波涨红着脸半天憋出一句话。
“推油200;口爆400;全套嘛”女子说着伸出手挑起李波的下巴,眼神挑逗的望着李波笑盈盈的说到:“看你长的帅,就给你打个折600怎么样?”
李波不自觉的将手伸进裤袋里。面露尴尬,表情有些吃紧。
“怎么,钱不够?”女子说着一只手熟练的将李波衬衫的第一颗纽扣解开。另一只手已经牢牢与二弟默契的“达成共识”。
“想好了吗?”女子细长的眼睛里闪着亮光。
“那……那全套吧!”说完,李波紧张的转过头,这时他才慕然发现,房间里的沙发上还斜躺着另外两名女子,嘴里叼着烟正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
女子肆笑,拉着李波的衣领将他带进里面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随即用脚将门“啪”的一声重重关上。
支付宝收款600元。一个小时后,李波付完钱,听到提示音,心里一紧,此时“二弟”早已酣睡。
走出晓晓按摩店,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衫,捋了捋地中海上仅存的发丝。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满足感。他并没有笔直朝21克拉公寓走去,而是朝另外一个方向绕了很大一个圈顺便吃了一碗牛肉面才回到21克拉公寓。即使是死,也要吃饱喝足了,他可不想到另外一个世界再当饿死鬼和“色鬼”一样的可怜鬼。
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窥向对面,不停回味着刚才感官上带来的刺激感。手不知不觉的又插进瘪瘪的裤袋里,脸上的喜悦感顿消。是的!现在不能用“囊肿羞涩”来形容自己目前的窘境,应该用“穷困潦倒”更为贴切。他用力拉上窗帘,抽掉悬挂在挂钩上的鞋带,又重新将它们穿了回去。
刚才在房间里,他回答那名叫晓晓的女子,说,自己是自由作家。姓张。想到这里,他没忍住噗嗤一笑,这是他临时冒充隔壁小张的身份。得知小张是自由作家,也是那次拉完屎后交谈中得知的。总不能介绍说自己失业,穷困潦倒,刚才正准备自杀吧!?那名叫晓晓的女子,对他的话并没有任何怀疑,哪怕说真话估计人家也不会当真,谁知道呢。这种场所,有几句是真话?真正的生活里又有几句是真话呢?李波叹了口气,是啊!生活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大家都在演戏,只有累死那些认真跑龙套的。
小张填补完生理上的需求,电脑里还在继续播放着“成人电影“,他关闭页面,把还未完成的小说《修女与妓女》打开。这是一部生活伦理小说。鼠标不停的上下移动着,他表情僵硬,目光呆滞。手里的香烟都已经燃烧到烟屁股,愣是一个字都没打出来。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接着又重新点燃一只。
小张名叫张伦。从事自由写作有些年头了,最开始他是做IT的,专门写编程代码的。白昼不分的繁杂工作,经常让他感到压抑喘不上气来。原本就不茂密的头发肉眼可见的在消失。于是他果断辞职离开这种荼毒索命的工作。经过努力,最初还在几个不知名的杂志上发表过几篇文章,后面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他也曾做过网络写手,专门写些都市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为了吸引读者的眼球,里面内容都是迎合读者的口味去描写——壁咚、上床、调情、偷情、捉奸、三角恋之类庸俗不堪的情节。他认为这是一种堕落,是对生命的抹杀。他要按照自己的构思去创作出一部真正有意义有价值的文章。他渴望出名,想象着某一日像“莫言“像”余华“一样靠着《蛙》或者《活着》而潇洒的活着。但始终不得志,投稿路径艰难,比红军行程三万五千里还难。邮箱里塞满了投去和回复的稿件。自动回复都是那么客套,官方——感谢您的来稿,我们会认真对待和审阅每一位作者的来稿,如三个月内没有任何回复,请自行处理。妈的!一等就是三个月,我的人生才有几个三个月?对此,张伦总是感到愤愤不平,但又抱着满怀希望在漫长的等待中失去信心。写作的过程是愉悦的,同时又是痛苦的。渐渐的他喜欢上了吸烟、喝酒。猛然,他恍然大悟,那些豪放的诗人为何喜欢”酒“。酒果真是好东西。它能让你忘却烦恼,增添胆量和勇气,有时还会带给你意想不到的灵感。但,又怎样呢?李白都成”诗仙“了,还不是郁郁寡欢,遗憾终老。他经常拿李白的“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来激励自己。是的,他太汲汲于名利了。谁,又不是呢?!
张伦虽然收入不稳定,但他有啃老的资本。父母退休工资加起来毛两万,住房两套,外加每月可观的店铺租金。哪怕完全躺平他也不会饿死。所以从经济上,他比李波要好很多。至于这点,李波当然不知情。对于张伦为何有家不住还跑来租房?很大原因是家里父母每天像和尚念经一样吹他找女朋友,结婚,生子之类的牢骚,他要逃离那“是非之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谎言,什么是谎言?谎言本身就是一个博论题。有好的一面,比如:善意的谎言。坏的一面就是害人害己的。”李波冥思苦想,在电脑上打出这句话,随即又删除了。他觉得,这是句苍白无力的废话,对自己想表达的内容力有不逮。他盯着电脑屏幕眼神又空洞起来,猛抽两口烟,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望向外面的世界。此时已是午夜11点15分。周围一片肃静,偶尔有车子疾驰而过,但很快又恢复宁静。他的目光停留在对面“晓晓按摩店”。从里面先后走出两个动作有些猥琐的男人。男人一边拉裤链一边挥手与老板娘告别,脸上洋溢着“吃饱喝足”的满足感。
这家店,张伦早就注意到了,只是没去过。看似生意很红火的样子。哎——自己还不如一只鸡。想到这里,张伦深深叹了口气。虽然行为有些不耻,但谁又是道德高尚之人呢?刚才自己不也干过“不耻”之事吗。
她们开心吗?她们对人生有理想吗?她们的家人知道吗?应该不知道吧!谁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沦丧到如此境地。她们还能生出孩子吗?生出的孩子会不会有缺陷?张伦望向对面,脑子天马行空的胡乱臆想和猜测着。
都说一部感人的小说来源于生活,以朴实的生活做铺垫,与幻想和动人的故事情节相互穿插才能写出引人入胜的作品。对!自己就是缺乏对生活的真实体验,每天蜗居在10平方的“牢笼”里就像井底之蛙,自顾遐想,即使脑袋想破也只是烂作品。张伦为自己的恍然开悟而激动不已。
对面晓晓按摩店又走进一名男子。男子带着墨镜和帽子,估计是有一定“身份”的人。不像那些农民工,喜欢结伴同行,大摇大摆招摇过市,恨不得像公鸡啼鸣似的叫两声,唯恐别人不知道他老子今天有钱似的。
张伦不是没想过去对面店里解决一下“内需”,但怕染上病,这种地方染病的概率极高。一想到“染病”就会打消冲动的念头,每次就只能“埋头苦干”自己“解决”。再说现在互联网如此发达,找一两个黄片还是轻而易举的——美国的、日本的、韩国的……只要是你想的到的都有。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真实体感,完事后,内心总是空落落的。就像打了胜仗却发现人全死了,只剩下自己,没人庆祝,没人高歌的一种失落和孤寂感油然而生。之前他也谈过几个女朋友,时间都不长,短的连手都没碰,最长的也因为过于“紧张”而让女生误以为有“先天性缺陷”而草草结束,走之前还不忘抛下耐人寻味的眼神。曾经他还碰到过一个奇葩女友。女孩长相倒是挺甜美,张伦很是喜欢,也很用心去维护这段关系。但,一到想进一步发展的时候,女孩便提出,拉手100,拥抱200,亲嘴500,做爱1000。妈的!明码标价,妓女吗?士可杀不可辱,张伦索性提出分手。一想到那位奇葩女友,张伦就感到对面的“鸡”比她高尚多了。
对!精彩绝伦的小说离不开生活的真实体验。自己之所以写不出来,不就是缺乏对实际生活的了解吗?《修女与妓女》要想把它变成创世之作,就必须对“修女”和“妓女”这两种处在社会不同地位不同角色的人物有充分的认识和了解才能触发灵感。张伦又一次被自己的觉悟震惊到了。眼睛直勾勾的望向对面“晓晓按摩店”,他决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第二天夜里,张伦带上一盒“工具”从21克拉公寓里径直走向晓晓按摩店。不像李波,扮成“佛尔摩斯”谨慎洞察一番后再行动。在张伦的眼里,“鸡”除了有点“不讲卫生”那里都不比街上那些穿着讲究,打扮精致的女人差。相反,那些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女人其实内心比那些“鸡”肮胀的多了。他就亲眼见过隔壁1403房间的女子一个月带回三个不同的男人。年纪差辈。以他的臆测,年纪大的是“金主老爹”,稍轻点的是“取经指南针”,最年轻那个就是 “调味品”了。张伦在电梯里与那名女子碰到过好几次,还没进电梯,张伦就知道她在里面,浓烈的香水味连蟑螂都能毒死。女子长相、身材都属“上等货”,女子从不正眼看张伦,甚至有些厌恶的表情,张伦对她也是一副不屑的表情,但眼睛却经常出卖他,钉在那凹凸有致的身上再也不愿挪开。
有一次,当张伦的眼睛再次锁定在她呼吸带动的胸部时,女子突然回眸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眼神犀利,有警告的成分。“我只是想知道,那胸,是真的还是假的?”当然这句话仅仅只是憋在心里,没敢说出来。
走进晓晓按摩店前,张伦精心打扮了一番。以他对社会的独到见解,外貌有时候能起到很大作用。就比如,对农民工,那些“小姐”肯定草草了事,速战速决。如果有了“身份”的加持肯定会区别对待。他穿了件衬衫并打了领带。那些“片子”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领带能起到调情的作用。
“大热天打领带,准备上吊吗?”女子笑得前仰后合,让张伦顿时感到一阵羞臊。
“想要什么服务?推背、口爆还是全套?”见张伦语塞,女子挎着张伦的胳膊亲昵的介绍到:“看看,喜欢哪一个姑娘,个个保准你满意。”
几名原本恣意斜躺在沙发里的女子微调坐姿,眼神狐媚的望向张伦。
张伦装出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仔细打量着眼前几名穿着暴露的女子。吸烟的首先被怕排除了,虽然自己也抽烟,但不想让“老弟”沾上烟瘾。胸小的不要。年纪大的不要。挑来挑去,最后还是选择了紧贴他身边的晓晓。那几名女子横眉冷目的对她翻了个白眼。
晓晓拉着领带,就像牵狗一样将张伦带入那间昏暗的房间里。
“你结婚了吗?”
晓晓一愣,脸色不悦的反问到:“想娶我?”
“随口问问。”
“我们是计时收费的,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晓晓说着用力将张伦推倒在床上。
张伦被晓晓压在胯下,有点喘不上气:“我有套。”说着手努力伸进口袋里将安全套掏出来递给晓晓。
“呦,这个质量好,一只就够了,剩下的帮你保存,下次用。”晓晓拿着安全套在张伦的眼前晃了晃。
“你贵姓?”
“叫我晓晓就好了。”
“我姓张,自由作家。”张伦故意把音量调大,露出一脸得意。
晓晓先是一愣,接着不屑的“啐”了一声。
“你干这行多少年了?”张伦憋红着脸问道。
“昨天刚‘下水’你信吗?”晓晓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用手指了指墙上的时钟。
接下去,张伦不敢再提出任何问题。
“我能请你吃饭吗?”完事后,张伦故意放慢穿衣的速度,对着晓晓的背影问道。声音很轻,音调听起来像是在乞求。
“我很忙。”晓晓懒散的回答到。
“再忙也总要吃饭吧!我就住对面。”
“怎么,想白嫖?”晓晓吸了一口烟对着张伦的脸吐出一个圆圈。
圆圈很快在张伦的脸上漫散开来。透过弥漫的烟雾,望着晓晓那诱惑的眼神,张伦一时语塞:“不……不是的,我就想单纯请你吃个饭。”
“下次再说吧!”晓晓掐灭手里的香烟,两根手指比划着“钱”的手势。
“哦,对!支付宝还是微信?要不加个微信,以后收钱方便点?”
晓晓从身后拿出支付宝收款码递到张伦的面前。张伦掏出手机,感到有些失望。
“支付宝收款600元“。
李波找到了一份代驾工作。这是他一夜未睡,最后鼓足勇气脱掉“孔乙己”的长衫做出的决定。虽然收入不稳定,但以目前疫情把各行各业冲垮后的行情来看,代驾算是机动灵活的职业了。以前的公司,听说因生意不景气,老板经常发脾气,大家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以前走出公司都是昂首挺胸,现在却像孙子一样颔首垂眉的。听到这些信息,李波的内心感到宽慰多了。
房租还有半年到期,在这之前,李波不用为租金操心。他决定等房租到期了就换个便宜点的地方。眼下是尽快攒些钱,虽然对代驾的收入心里没底,但聊胜于无。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走进电梯,1403也在里面。她主动朝李波点头微笑,李波也微微点头算是礼貌性回应。因为都住在14楼,所以碰面机会比较多。好几次1403主动朝他打招呼,李波都是冷冷的点点头。单凭她的穿着打扮和走姿,李波断定,此女不简单。虽然长相好看,但完全不是自己的菜,准确点讲就是自己供不起养不活的那种。每次见到她就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之前的女友。那个被领导撬走的女朋友现在和她从外形和神态上看一模一样。一想到这里,李波就感到有些反胃。
走出电梯,迎面碰到张伦。
“你好!”
“你好!”
张伦与李波热情的打着招呼,而1403一看到不修边幅邋里邋遢带着一身怪味的张伦便迅速走开。李波看出了1403对张伦的嫌弃,张伦心里更明白。两人尴尬的相视一笑。
走出21克拉大门,一眼就能看到对面的晓晓按摩店。现在是上午,对面大门紧闭,还没营业。李波看了一眼,感到些许安心。代驾一般都是晚上出去骑着小电驴找活,他想出去转转看看白天能否再找份工作多赚点钱。
李波挤上人潮拥挤的地铁时,张伦还在和“周梦”缠绵。当张伦醒来拉开窗帘时已是下午十分,对面的晓晓按摩店也刚刚懒洋洋的拉开遮帘。
张伦喝着咖啡望向马路对面正拉开窗帘的晓晓。晓晓并不知道此时张伦正望着自己——“什么事情都得趁热打铁”张伦心里打定了主意,今晚必须去一趟,不信,微信要不来,有了微信一切尽在掌握,张伦心有成竹的想。
李波今晚第一次当代驾,经验不足,他向同行虚心请教过。同行告诉他,晚上就到生意火爆的酒店、KTV和酒吧这些地方耐心蹲守。前半夜是酒店,后半夜就是KTV和酒吧,这些地方出来的基本都是喝的连家都不认识的醉鬼。一问一个准。
李波骑着公司专门配备的小电驴,远远的望向几百米远的丽晶大酒店。这家酒店装修豪华,档次算是这片区域最好的,生意火爆,一般都得提前预定。李波以前来过很多次,算是常客。
现在是晚上8点,差不多过一会客人就会陆续出来。李波表情肃穆,内心却犹如万马奔腾般挣扎着,万一碰到熟人怎么办?他彷徨很久没敢靠前。这时客人吃好饭开始陆续走出来,有三五相拥意犹未尽的,有被喝的烂醉架出来的,也有美女挎着大款昂首挺胸走出来的。李波额头的汗水不停滴答着。此时空气已不再燥热,但李波却感到异常的闷热,他大口喝了几口水。望着同行热情的向客人问询需不需要代驾?眼看着同行都找到了活笑盈盈的离开了,而自己还站在原地不动。
“再不向前,今天就要零蛋了,去!不去?去!不去?”李波的内心反复纠结着,比面对死亡还艰难。最后他还是鼓足勇气准备跨出如被巨石捆绑的双腿。正当他往酒店门口靠近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是孙莉。他的前女友。李波立刻调转方向往远处骑了一小段路又停下来,他转过头望去,就见孙莉穿着性感,画着浓妆,迈着小碎步追赶前面的男人。热情的跨着男人胳膊。男人似乎为了避嫌故意与孙莉拉开一定的距离。那名男人李波不认识。“换人了,以前的领导甩了她?”望着孙莉一脸的不高兴,李波露出轻蔑的表情,哼了一声。
“兄弟,第一次做这行吧?”
李波循着声音望去,一个同行抽着烟正对着他微笑。李波尴尬的笑了笑。
“怕遇到熟人吧?一开始我和你一样,做久了就无所谓了,刚才是不是看见熟人了?”
李波挠着头皮没有回答。
“现在钱最重要,什么‘不好意思’什么‘尴尬’都他妈的一文不值,只要你有钱,有足够的钱,你想让市长女儿给你洗脚都有可能。”
李波对他的话并不质疑,社会的现实已经给他深深上过一课。他清楚记得,他苦苦挽留孙莉时,孙莉眼神鄙夷的望着他说,你能给我什么?房子?车子还是浪漫的环球旅游?你什么都没有。虽然李波低三下四的保证会给她幸福。孙莉却冷笑一声,“幸福”,是吃了上顿愁下顿的幸福?还是养不起孩子内心痛苦不堪的幸福?李波最后提醒孙莉,领导有家庭,和她只不过是玩玩。可孙莉并不以为然,说,她心里明白,都是成年人,大家各有所需。那个强者的背后不是不堪回首?那个有钱人的背后不是黑暗和肮胀?李波无言以对。现在想想,眼前的老兄说的对,有什么可尴尬的,尴尬只是对弱者而言。
“走吧!我带你换个地方,这里的客人基本都走了,揽不到生意了。”
“去哪?”
同行笑笑:“跟我走就对了,保准你今晚有收获。“
同行把李波带到一家名叫“Sayers”的酒吧。这家酒吧李波再熟悉不过了。以前工作压力大,经常会和三五好友抽空来这里解压。在等待中,李波得知这名热心的同行姓吴,今年55岁了,以前曾是一家连锁餐饮的老总。生意做得很大,最辉煌的时候门店扩大到300多家。有了钱,人就开始自我膨胀,很难自控,小三小四蜂拥而至。后来他在众多莺莺燕燕中对一个电台主持动了心。离婚后,本以为会和电台主持结婚,谁知突发疫情,在疫情的冲击下,规模越大的企业亏损越惨。没有钱,小三小四很快离开了他,连电台主持也卷钱跑了。
李波吃惊的望着面前这个苍老憔悴的老吴,如果不是从他亲口说出这些,很难让人把他和有钱人联系在一起。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没死?”老吴抽了一口烟,望着一脸震惊的李波继续说到:“电台主持不仅把钱卷走了,还给我留下一个孩子。”
“孩子?”李波惊讶的张大嘴巴,眼神流露出浓浓的同情看向老吴。
“是的。如果不是孩子,估计我就真的死了,我都55岁了,单枪匹马想东山再起难于登天,人生也算走到尽头了。但孩子总归是自己的,自己造的孽自己来偿还,有因必有果啊!”老吴深深叹了口气。
“那……朋友,亲戚没去找过帮忙?”
老吴无奈的“哼”了一声:“亲戚、朋友?!你有钱了就有朋友、亲戚。当你没钱的时候,谁认识你,所以只有自己想开点,自己给自己找条活路才是硬道理。”
李波没敢继续问下去,他不知该如何去安慰老吴,不久之前自己因无法面对潦倒与无光的人生差点自杀,当听到老吴坎坷波折的人生与大起大落,顿觉自己是多么矮小。想想都觉得自己很可笑。那还有资格去安慰别人。
这时客人开始散场。10个有8个成了醉鬼。李波自己也曾是这醉鬼里的其中一员,也曾因喝醉找过代驾。时过境迁,谁都无法预料未来的路和人生还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发生。老吴给李波递了个眼色,李波知道这是在鼓励自己勇敢向前。李波朝老吴微笑着点点头,骑上小电驴哧溜一下就来到门口大声询问,需不需要代驾?问了两三个,还真有一个需要代驾的,而且路途还很远,总价算起来需要两百多,除去公司和杂七杂八的扣费,自己还有一百多收入。走之前李波看到老吴也揽到了活,他和老吴打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张伦精心打扮了一番,对着镜子照了又照,露出自信的微笑。走之前不忘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拽出一长串安全套,撕下一个美滋滋的揣进裤兜里。虽然上次拿到晓晓按摩店整整一盒,自己只用了一个,算算还剩下7个,但是这种地方,估计最多两天就没了,所以他还是不放心的再备上一个。
张伦来到晓晓按摩店里时,店员告诉他晓晓正在忙。问他要不要其他姑娘?他摇头表示愿意等。店员白了他一眼就没再理他。过了没一会,从房间里传出压低声音的争吵声,还有巴掌声,不知道是谁打谁?虽然声音在尽量控制,但外面的人还是能清楚的听到。张伦和外面等生意的店员顿时感到一阵惊慌,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张伦很想进去看看,可是一想自己算什么?万一事情闹大了警察来了就完了。外面的几个店员手机也不玩了,都侧着耳朵认真听。接着就听到晓晓低沉的抽泣声。张伦满心疑惑的看向那几个店员,心想咋不进去看看情况呢?看她们又开始继续玩手机,张伦真恨不得一把抢过来摔在地上。
大概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一名男子从里面气势汹汹的走出来。把门撞击得咚咚响。但晓晓并没有跟出来。那名男子走出来看到张伦时,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种眼神就像掌握生死大权的审判官一样,顿时让张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张伦又看向那几名店员,她们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张伦再也按耐不住,径直走了进去。推开门,看到晓晓正在抹眼泪。晓晓用余光瞟了一眼张伦赶紧擦干眼泪装出一副没事发生的样子。
“你……没事吧?!“张伦结巴着吐出这句话。
“谁让你进来的?”晓晓生气的质问道。
“我……我怕你出事,就进来看看。”
“不管你的事,出去。”晓晓毫不领情的回呛到。
看到张伦依然愣在那里不动,晓晓转过身眼神愤怒的盯着张伦质问到:“你怎么还不走?”
“我……我今晚特意来找你的。”
“今晚不做生意,滚出去。”晓晓的语气很坚定。
“看你心情不好,要不请你喝酒?”张伦一只手挠头,一只手插进裤袋紧紧攥着那枚安全套诚恳的说到。
望着张伦一脸的诚恳,晓晓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卸掉浓妆的晓晓就像一个单纯的邻家小姑娘。换上一身体面的服装。从外表看就是一个纯洁善良的姑娘,除了胸前凸出的“两个优点”让人心生歹念外,根本就看不出她曾经做过什么。
两人来到一家小餐馆,先点了两瓶啤酒,又叫了几个菜。菜还没端上来,晓晓就已经打开一瓶啤酒扬起脖子咕咚咕咚自顾喝起来。李波惊讶的看向晓晓没敢说话,本想等晓晓喝完这口气再说,没想到晓晓的酒量惊人,一口气喝完了两瓶啤酒。
“老板,再拿两瓶。”
张伦本想劝阻,刚一张口就被晓晓犀利的眼神给怼了回来。晓晓一口菜都没吃,连续喝了四瓶啤酒,人开始有些微醉。张伦像被雷劈过一样,傻傻的看着晓晓,啥也不敢问也不敢说。
“人啊!命啊!我就是这命,怪谁?怪父母?怪老天?还是怪自己?”醉意袭来,晓晓开始胡言乱语:“我就这该死的贱命,难道我愿意吗?你们有什么资格骂我?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难道你们能帮我摆脱这该死的命运吗?不能!不能!你们凭什么指责我,羞辱我?“晓晓带着哭腔,一边喝酒一边抱怨着。张伦坐在一旁不停的为晓晓递纸巾。晓晓又抽了一张纸巾擤了把鼻涕,看向张伦。张伦目光柔和的迎向晓晓。
“看什么看?你们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晓晓望着张伦的目光充满仇恨和鄙夷。
张伦立刻灰溜溜的将头低下。
“今晚那个男人是我叔叔,听说我做这行特意从老家赶过来劝我回去的。”晓晓不屑的“哼“了一声:“回去能干什么?人类怎么那么无聊、恐怖。怕身边的人发财,见不得别人好,惧怕身边的人超越自己,喜欢看别人笑话,喜欢道德绑架。人啊!可悲的物种啊!”
“别想那么多,别人又不知道你做这行,你依然是你。”说完这句话张伦有点后悔,他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不知道?”晓晓重重“哼”了一声:“她那个乌鸦嘴恨不得将我的事告诉全世界。”
“还有这么坏的人?她和你有仇?”
“上学时没我成绩好,偷我的笔记本;长的没我好看,就到处说我坏话;今天终于被她逮到机会往死里整。”
“她为什么这样做?”
“人这个东西谁说的清楚?有些人就眼红身边的人比自己好。只能说我倒霉遇到这种人。”
张伦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晓晓,眼神里同时又多出几分同情:“那你……”张伦顿了顿没敢继续往下说。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吗?”张伦没敢接话,晓晓自我嘲讽道:“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怎么会走向这条路,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吧!也许是我上辈子做了罪孽深重的事一定要这辈子用惩罚来偿还。”说完,晓晓将满满一杯酒喝完,长长叹了口气:“学习好有什么用?考上大学交不起学费还不是一样出来打工,做着最脏最累的活。爱情又算个什么东西……”提到爱情,张伦明显能感觉到晓晓的情绪异常激动。她连续喝了两杯酒,面色苍白仰头肆笑:“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攒足劲放的一个屁。”
这句话猛听粗糙,细细品味似乎有些哲理。都是生理使然。张伦之所以到现在不愿意结婚,就是因为看透那些虚虚假假的表象。一不留神就会被那些伪装的假象给套牢。万一有人居心叵测奔着他的那点家产带他去爬山……想想都可怕。
“对!就是一个屁!”张伦大声附和到。
张伦一直陪晓晓喝酒到很晚,晓晓醉的很厉害。从晓晓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晓晓被一个男人不仅骗了感情和所有积蓄,还利用晓晓的身份证贷了款。从此晓晓就莫名的背上几十万的债务。男人消失了,几年的感情就这样付水东流,以晓晓的悲剧收场。张伦完全可以趁人之危,但他并没有那么做,他将晓晓送回店里安顿好后离开了。
那晚,张伦没有一点睡意,灵感乍现,连夜写了一万多字。
李波跟着老吴经常出入在各大生意火爆的场所。经验也越来越丰富,收入自然也不错,平均一晚上能赚三百多。期间难免会遇到熟人,从李波释然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已经走出最初的阴霾。有时还会主动和熟人打招呼。这倒让对方略显尴尬。俗话不是说嘛——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显然李波已经深谙此事。有一次深夜,在一家KTV门口,李波还遇见了1403。她喝得烂醉,已经完全认不出李波了,被一个男人环抱着拖出来的。上半身大部分都裸露在外。李波原本不想上前管闲事,但当看到那名男子行为可疑,举止猥亵,李波看不下去了,大喝一声:“她是我表妹,我来送她回家。”当男子看到李波一身代驾的工作装,立刻露出鄙夷的目光,轻蔑的哼了一声:“少他妈的管闲事。怎么?看上她了?”
李波表情严肃,眼神坚定,把男人看得直发毛。看李波不像是开玩笑,男子只好放下1403,从皮包里掏出几张一百元新钞丢在1403的身上转身离去。一阵清风刮过,钞票零零散散飘落到了地上。李波弯腰捡起钱,打了辆出租车将1403送回了21克拉公寓。
第二天,在电梯里李波再次碰到1403。两人相互点头算是打了招呼。1403因昨晚的宿醉眼睛有些浮肿。她尽量用长发遮盖脸上的倦容。嘴上还带了口罩,这可不像她的一贯作风。冬天都恨不得将大腿和肚皮露出来的主,看了都让人担心会得老寒腿、老寒腰。
1403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昨晚是谁将她送回家的。李波也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当李波走出电梯时,从身后传来1403微弱的声音——“谢谢你!”李波一怔,朝背后挥了挥手径直走出大门。
“你还好吗?”张伦给微信名“一无所有”发出后,焦急的等待着回复。这是晓晓的微信名,头像是一个妙龄少女孤独坐在悬崖边上的背影。昨晚晓晓有些醉意时,张伦借机加了她的微信。张伦不敢确定晓晓会不会给他回信息。他透过只留一条缝的窗帘望向对面的晓晓。此时已经是下午1点,按理说这个点晓晓按摩店都已经开门了。但不知为何今天迟迟没有开门。又过了一小时,“一无所有”还没有回信息,店门依然没有打开。张伦开始有些担心,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晓晓想不开?难道是晓晓离开了?这两种结果张伦都不想看到,如果一定要在这其中二选一,张伦肯定会义无反顾的选后面一个。张伦心里清楚,遇到这种让人透心凉的糟心事,任谁都很难承受,更何况一个姑娘。他担心晓晓是前一种可能性。万一是,那张伦就要改写成悬疑小说了。而且自己也成了主角。
“放心,死不了。”看到“一无所有”的信息,张伦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今晚还想喝酒吗?”快速编辑好后,立即发送出去。
“改天,抓紧赚钱。”文字简短有力。
透过手机屏上“一无所有“的头像,张伦都能感觉到那个凄凉背影的无奈与彷徨,此刻她肯定在深深叹气。
“好,等你空了,请你喝酒。“发出这条信息后,张伦看到晓晓将店门打开,她一脸倦怠,精神不振的样子。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手不自觉的伸进裤兜摸到昨晚没派上用场的安全套,掏出来,看了看,苦笑了一下,将它狠狠丢进垃圾桶里。
夜晚,李波习惯性出发前和老吴先联络去那里,然后骑上小电驴到联络点会和。
“吴哥。”李波两腿支撑地面,从口袋掏出烟递给老吴,自己也点了一根。现在的李波完全就像变了个人,皮肤黝黑、粗糙,一身素人装,根本就看不出他之前是高级白领。
“李老弟干了有些日子了,不难为情了吧?!”老吴调侃到。
李波一脸无所谓的笑笑:“还是吴哥领悟人生精髓啊!以后就跟着吴哥后面混,肯定能发财。”
两人轻松愉快的谈话间,酒店的客人用完餐开始陆续从里面走出来。不用老吴递眼色,李波就已经快速抽完最后两口烟哧溜一下来到酒店门口大声询问——需不需要代驾?客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个个不是摇头摆手,就是懒得搭理。这种情况,李波都已经习惯到麻木了。
“需不需要代驾?“李波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不停的询问着。
“李波。“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李波转过头循声望去,是孙莉。她今天的气质很好,就像贵妇一样。这时从后面跟过来一个男人搂住她的腰,举止很亲密。不是上次看到的那个。孙莉一脸平静,这倒让李波感觉有些尴尬。老话不是说嘛,人至贱则无敌,看来孙莉已经达到最高境界了。两人寒暄了两句就分开了。
“老弟人缘不错。“老吴嬉笑着调侃到。
李波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
“那像我,认识我的人看到我都躲得老远,就像我身上携带致命病菌一样。如果我真携带致命病菌就好了,估计好多国家都争着抢着要我,那我就发财了。“老吴自嘲的笑起来。
“吴哥你后来见过那个电台主持吗?”
老吴脸上的笑容顿消,叹了口气说:“再也没见过,听说她和一个有钱人出国了。”接着又深深叹了口气:“孩子渐渐大了,开始闹着要妈妈了。”
晚上收工,为了感谢老吴一直以来的帮助,李波特意邀请他吃饭。来到一家小餐馆刚点完菜坐下,就见张伦带着一名长相清纯的女子走了进来。李波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她是晓晓,就是感觉有点面熟。但晓晓一眼就认出了他。她低下头快速走到最里面一张桌子坐下。因为今天是特意请老吴吃饭,再则看到张伦带着女友就没好邀请一块吃。于是两人简单寒暄了两句张伦就走到里面桌子坐下开始点菜。晓晓一直在刻意回避李波的眼神,其实李波压根就没在意,光顾着和老吴聊天。倒是张伦看出了晓晓今天有些不对劲,酒也不喝了,光顾着吃饭。张伦问她是不是有心事,她也不语,要不就躲闪其词说没事。张伦也就不好继续追问。
张伦和晓晓先行离开。晓晓疾步走在前面,张伦走在后面。望着晓晓的背影李波脑海里熟悉的画面感油然而生,可是还是想不起在那里见过。李波和老吴喝到只留一份清醒才离开。
回到21克拉公寓,躺到床上,李波的脑海里就像放电影一样播放着有生以来所有的画面——有苦、有甜也有咸。望着头顶那个吊环,李波苦笑着感叹到:“人生就像一部戏,自导自演自欢喜,来来往往都是客,何必在意哪一个?不究不纠不自恼,才是人生第一课……”
至从知道晓晓的身世,张伦对晓晓的关心不再是存心不良,更像是朋友之间纯洁的友谊。也许是处于同情,也许是为了自己的小说找素材。每一次和晓晓见面都能让张伦对小说迸发出更多的灵感,小说也很流畅的写了三万多字。里面对不同人群不同阶层对“性”的渴望与需求描写的淋淋尽致。如果不是小说名叫《妓女与修女》恐怕会让人误以为是续写现代版的《金瓶梅》。当然这部小说的名字张伦是不会告诉晓晓的。
时间飞逝,转眼间又三个月过去了。张伦的小说已接近尾声。这期间他经常请晓晓吃饭喝酒聊天。晓晓也欣然接受。有时还会主动联系张伦。看到晓晓脸上渐渐多起的笑容,张伦感到很欣慰。李波因为工作认真、负责,投诉少又有学历很快做到区域经理职位。
一天夜里,李波突然接到孙莉的电话。这是他们分手后孙莉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电话里孙莉哭诉着自己的遭遇。原来孙莉被一个伪装成成功人士的外国人给骗了。那个长相一般,身份看起来却“金光耀眼”的外国糟老头对她许下承诺说要带她出国,和她结婚。孙莉在他的花言巧语下迷失了方向。等出了国,男人把孙莉的护照、身份证等所有证件骗走后彻底撕下伪装,露出真面目。孙莉被骗光了所有积蓄,还差点被卖到偏僻国家做“人肉生意”。孙莉从魔窟里艰难逃了出来,侥幸躲过了一劫。但如今一贫如洗,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生活,只能来找李波寻求帮助。
李波心头一紧,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了。他无法描述当时的心情。说实话,脑海中有种幸灾乐祸的劲头一闪而过,紧接着责任感袭来。他把孙莉从边防大使馆接回来安排到一家宾馆住下,安抚好孙莉的情绪,临走前他给了孙莉留下三万元钱。这是他辛辛苦苦积攒的。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竭尽所能的去帮孙莉。孙莉没有拒绝,他也知道孙莉不会拒绝。
从孙莉住的宾馆出来,李波一路向21克拉公寓走去。走在大街上,他想让风吹醒自己混沌的大脑,想让川流不息的人群挤走身上缭绕的阴霾,想寻求一种神圣的声音启迪自己此时的困惑。他感叹——人生,世事真是无常!只有活到最后才知道人生这部戏的结局。
还没走到21克拉公寓,老远就听到120救护车的哀鸣声和110警车的警笛声。他抬眼望去,就见21克拉门口聚拢很多人,吵吵嚷嚷。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快步走到21克拉大门口时,救护车已经离开。周围拉上了警戒线。一阵唏嘘声传来——可怜的姑娘,那么年轻怎么就想不开呢?是啊!父母该多伤心啊!那么漂亮怎么会想到死?啧啧……太可惜了!
从周围像洪水泄洪的交谈声中,李波得知是1403从自家阳台上跳下当场死亡。地上的血迹已经变黑逐渐凝固。李波的头嗡嗡直响。虽然和1403并没有过多交际,但时常碰面,算是熟悉的陌生人。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昨天碰到她还好好的,两人还打了招呼,怎么一下子说死就死了?他无法接受,无法接受一夜之间带来的二个让他无比震惊的消息,他感觉这一切都是假象,都是自己进入了幻觉。此时如果有道闪电劈到他的身上让他从眼前的梦境中清醒该多好?!他感觉自己一阵眩晕,眼前的东西开始模糊……
第二天,当李波醒来微微睁开眼时,看到四周围着很多人。有张伦、老吴还有公司几个领导和同事。他们个个表情肃穆,手里捧着鲜花。“我死了吗?我现在是灵魂出窍了吗?那救护车拉走的是1403还是我?怎么没听到哀乐声?”李波苍白的脸上两颗黑眼珠瞪得很大。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张伦激动的紧紧拉住李波的手。
李波明显能感觉到张伦的手是热的,说明他没死还活着。
老吴满脸激动,眼含热泪,他很想上前拉李波的手,无奈被领导抢先一步拉住李波的手,关切的说道:“好好休息,最近你辛苦了。至从你担任华宁区经理后,业绩遥遥领先其他区域,这跟你的努力付出是分不开的。放心养病吧,公司给你带薪休假,好好调养身体,等身体好了再去上班。”
几个领导先后表达了问候,并送上保养品和慰问金后离开了。房间一下子宽敞了许多。这时李波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自己并没有死,那死的是谁?好像是1403,她为什么死?带着满脸疑问他看向张伦。
张伦连连唉声叹气了几声,说:“1403被感染了艾滋病从阳台一跃而下自杀了。”
“什么?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得艾滋病?你们是怎么知道她得了艾滋病?”李波感到无比震惊。同时被听的一愣一愣的还有老吴。
“房间里留了一份遗书,说自己得了艾滋病无法面对以后的人生,还说对不起父母。具体是谁传染给她的,遗书里没说,估计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警察正在调查……”
“那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得了艾滋病?”李波还没等张伦把话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打断道,继续追问:“那她家人知道了吗?”
“1403因为得了流感,抽血化验时知道的。她的家人已经赶到医院并配合警察调查案件了。”张伦说完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时间是理智的、无情的,它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停住脚步。人们在议论纷纷的讨论和谴责1403的热度慢慢消散开始恢复往日的平静。又三个月过后,马上就要过年了。李波决定今年回家好好陪父母过个年。父母年纪大了,自己出来一晃就是几年,这几年他都没好好陪陪父母。看到太多的是是非非,经历了太多的世事无常,让他领悟到什么都比不上亲人之间的团聚。但在回家过年之前,他想把身边认识的几个朋友聚在一起,热闹热闹,算是过一个小年。李波叫上了老吴、张伦还有孙莉。在丽晶大酒店订了一个包厢。张伦在微信里告诉李波,他想把对面的晓晓也叫上。李波表情一紧,但还是爽快的答应了。生死看透了,离别看淡了,还有什么事是容不下的?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聚会那天,外面下着大雪,这是多年以来及罕见的一次大雪。大雪纷纷像棉絮一样包裹着整个世界和路上的行人。几人围坐在桌子前,默默的举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