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凯
我两次到南京,有条件安排游览是在第一次。此地钟山龙蟠,石城虎踞,真个是六朝金陵,王气缭绕。“总统府”孙中山先生办公室内壁上悬挂着他亲笔书写的“奋斗”二字,餐室壁上还挂有“博爱”二字,字迹厚重,风骨卓然,这四个字是对这位伟大民主主义战士精神境界的概括。他天下为公,愈挫愈奋,苦斗一生,精神永存,巍峨的中山陵应视为民众对他的回报。莫愁湖“粤军殉难烈士墓”有孙中山手书“建国成仁”碑,是革命领袖对屠龙缚虎的猛士的敬奠。雨花台烈士陵园的高耸入云的烈士纪念碑的正面是邓小平题字,笔力雄健且飘逸,书品酷似人品。“太平天国天王府遗址”有郭沫若题字的纪念碑,灵谷寺有明代书法家刘基(伯温)书写的石碑,钟山还有陆游题名石刻,摩崖全文是:“乾道乙酉七月四日,笠泽陆务观冒大雨独游定林。”可见,放翁真豪放,冒着大雨出游,我们未作考证,不知陆先生此年此月心情如何?是不是想借雨浇散胸中块垒?
夫子庙里,名人墨迹不少。我想细看一回秦淮河。秦淮河雅丽,也带着几分委婉,更具有一种凝重的历史厚度。不知十里秦淮的水面上是不是还悬浮着六朝金粉。偌大的“秦淮人家”四字想必是哪个今人所书。我买了门票去看李香君故居,现在看来,那只是秦淮河畔的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院里有几通石碑记载着这儿的历史,没能寻得名家书品。我想,这媚香楼艳巢里或许还藏匿着几多李香君、董小宛、陈圆圆她们哀婉悲歌的余韵。遥想当年,夜雨秋灯,小楼东风,依稀可见侯方域们的踪影。秦淮佳人如李香君者流,深解“气节”二字,血染桃花扇,纵观历史,此般青楼风流,总应是玉殒而香未消。看今日,有那么几个“妖精”,以灵与肉作商品,委身于孔方兄、孔方爷,国格人格全无,堪悲!国人皆说:羞,羞,羞!还有人笑贫不笑娼,曲直不辨,更不足为训。
我到无锡,正值春深夏浅时候,草长莺飞依旧。到得太湖之滨的鼋头渚,面对万顷太湖,波光粼粼,帆影点点,山陶水冶,烟濡云染,人的心境自然是清彻的。一块巨石上刻“鼋头渚”三字,系秦敦世之手笔。背面刻有“鼋头春涛”四字,是清末唐驼的笔迹,字多阳刚之美,阴刻涂朱,更使这块巨石平添了许多气势。不远处,太湖边还有“包孕吴越”大型石刻,记不得是谁的手笔。我特别欣赏此四字对太湖的准确评价,好像一个很雅的谜语一般,“包孕吴越”是谜面,谜底当然只能是“太湖”了。又到蠡园,相传越国大夫范蠡功成身退,偕西施泛舟湖上。又听说彭德怀曾短暂驻闲于此。从范蠡想到彭总,蓦然间一种历史的苍凉拂面而来,心灵顿时为之摇撼。从古到今,为什么自然界的名园常常与政治舞台上的大喜大悲的故事联系在一起?蠡园有千步长廊,曲岸枕水,壁上嵌有苏轼、米芾、王阳明书法砖刻。苏东坡的书法,开创了“尚意”的书风,“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乎烦推求”(苏轼诗),正是其艺术主张。他的书法既是书家之书,又是诗人之书。米南宫为人颠狂,在书法风格上有很高的创造成就。其子米友仁追随乃父,亦有建树,号为“小米”。王阳明是哲学家,多有哲理覃思,其书以严谨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