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爱校花。
他虽算不上才子,但她确是校花,至少是绝无仅有的班花。
他的才气只是隐匿于脑海心间,刻蜡油印的校报因为他大一的青涩和木讷没有片句收录,没人知道来自小县城、其貌不扬的他。
他坐在她的右后首。上课斜盯侧影,魂游太虚幻境;下课随着不是说给他的声音怦然心动,随着不是看他的目光奔波已然成了不可或缺的习惯。
没有一点美术基础的他竟然画出了至少有七分神似的她的素描,藏匿于课桌书间,她不来上课时偷偷欣赏、神思;晚上仔细地压在枕下,伴着魂游入眠。
因为木讷与自卑,他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她,更提不起勇气搭讪,只是这样偷偷的远看,默默地神思。
秋去冬来,雪住飘雨,春花荡漾了他的勇气,在一个无月的夜晚他在素笺上铺开了他的心事。
偷偷的打开了她的书桌,小心翼翼的夹在了她明日的课程书中,数着打鼓的心跳悄悄离开,一夜无眠。
两三天他没敢去上课,担心她不屑的目光,更害怕被拒绝的尴尬,只是一人躲在宿舍忐忑地奢望着那未必能奢求得到的回答。
课可以借故不上,饭还是要吃的。记不清几天后的餐厅角落,他看到了独自一人四处张望的她,目光交汇,他似乎看懂了她在等他,四处踅摸没熟人注意,他也蹒跚地走向餐厅角落。
一阵眩晕后他发现自己的手中多了一封缄口的信函,饭也顾不上吃了,似箭地飞向无人的教室。
平复了几下根本平复不下的心跳,长吸了几口气,他启开了信函。
“信函收悉,情意尽阅。……我终于发现无数平凡的人流中还隐没着一位真正的才子。拜为尊师?然虽才疏学浅,却放不下面子;纳为知己?爱恶又恐不一;唯男女朋友可以。辗转反侧,忐忑地奢望着那未必能奢求得到的回答……”
“忐忑地奢望着那未必能奢求得到的回答”,惊人相同的语句,难道这就是前缘?
初恋也许只是一种精神,和情爱无关,拉手都是奢侈。电影院里,扭捏地不言不语;公园林荫,数着脚下的蚂蚁;登山逛街,他也仅仅只是个木讷掮客;只有鸿雁来往,纸条蝶舞,搭载着彼此的心事……
转眼,已到了毕业季。他不舍父母,她迷恋生她养她的城市,彼此踏上了陌路。
走的时候,他把她送进了火车站,一首《送别》的小诗,也是离别的礼物。
一声汽笛 , 相思
遂成了你回首的凝视。
成了一阵轰鸣 , 一团清雾,
一抹涩咸的雨柱。
车轮驱转 ,月台拱起,
淌满弯弯的犹豫。
豪饮狂喝,行尸走肉了好一阵子,他决定告别昨天,告别初恋,告别仪式好像也只有酒可以渲染气氛,就独自走进了一家小酒馆。
风吹醒的时候,他看到了窗外一只只呼哨而过的绿眼红眼,绿眼红眼也盯着他,灵魂越盯越破残。
嗯,怎么坐到了火车上?远处的铁轨和火车的晃荡声提醒了他。
嗯,怎么平行的铁轨还能有焦点,可以聚集?破残的心和灵魂却渐渐圆润了起来。
揉了揉惺忪睡眼,车内一张张疲倦的车风也不能绽展的脸。他听见了心底的笑一圈一圈扩散,笑波中却夹杂着叹息连连。
一抹抹晚霞的雨,洒到了车内,车窗也不能隔断;他的眸子淋湿了,晚霞雨浸透着夕阳的七颜,那么绚烂。
绚烂的他已睁不开双眼,迷蒙中他看见了爱笑的她笑的那么灿烂。
灿烂能把情绪沾染。
真纯!真甜!他的嘴角已溢满斑斓。
“你来这儿干吗?”,冰冷的质问使嘴角的斑斓化作冰水寒战。
心房一震,地上的房室瓣膜片片。
“列车到达梨乡站”,列车乘务员服装的蓝色把他从梦中唤醒,揉了揉眼,蓝色慢慢灰朦,蓝转灰铅。
蓝色可是晴空的容颜?
列车到达梨乡站了,我怎么来到了这里?他蜷缩在座椅底下,昏黑的前途愈加黯然。
“你来这儿干吗?”,冰冷的质问惊起了他的寒战,捡起地上似乎散失的片片房瓣,黯然地塞入心尖。
我来这儿干吗? 苦笑了一下,他趿拉着啜泣的鞋,拖到归途的售票间。
窗内可是她卧室的光线?
售票间的桌子上摆了一盆蓝心的枯花,枯花也枯萎了他眼中残余的夕阳的七颜。
蓝心的花可是奚里谷玫瑰?奚里谷玫瑰就应移栽到湿润肥田!湿润肥田哪里都有,也许会培植出另外一株鲜艳。
回去! 过去的且让她过去,听着年华的跫音,掰着脚上的征泥,眼仍向后看。
不能再向后看了!又是一只只呼哨而过的绿眼红眼,盯得心越来越破残,而灵魂却渐圆。
望眼欲穿,铁轨也只能平行有间!
寻梦不如醒梦,旅行不如回归。
多少年沧桑历尽,追忆年轻时的历梦、寻梦,他又写了一首小诗《淡漠》,
似曾见过,
却总忆不起。
记忆的长河,
有多少尘沙?
莫非不忠实?
变色龙样改变颜色。
莫非太虚伪?
有过的只是假意。
随他们想去吧,
长河里点不清的沙。
听过涅盤的境界吗?
该淡漠的, 就得
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