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堂山的名字,我曾错误的叫了三十多年。
我的一位同学家住河顺镇屯头村,虽不在天堂山的脚下,却也离得不远。他语速快,方言味浓,当说天堂山时,我一直以为他说的山叫天“台”山。因为从远处观望,东西横列的天堂山,顶部山峰高耸,四周为断崖且顶部大都呈现略微平缓的山貌,有“台”的特征和气势。叫“台”似乎很有道理。
当年我是与同学周日一块去的他老家,谁知正好赶上村里在天堂山植树,既植了树又能游玩,于是乎一举两得地上了天“台”山。
柏树苗有人提前送了上去,我们的任务也很简单,按照大人号下的点,刨个不大的坑,倒水、栽苗、拣去石头、培土、再浇水,一溜小柏树就安家在了天“台”上,小苗的苍绿分外显眼,与周围稀疏枯黄的茅草一起迎着风,在裸露的岩石间轻轻地晃动。
其实,我们的小心思不在植树上,匆匆完成自己的任务后,想趁机游一下山上的几处景点。
拿着提前准备好的三节手电,跑了很远,下到一百多米深黑黢黢白龙洞。白龙洞说是洞,其实是一条近乎垂直深入山体的山缝,在悬崖边,洞口很小,里边幽深黑暗、冷风飕飕。洞底是块平坦的石头,一块写着“白龙老爷之神位”的小木牌位靠洞壁处立着。石头边上有清澈的水洼。据说那是神水,能治百病。
而半山腰的婆婆洞很是奇特,大洞套小洞,小洞里又有无数更小的溶洞,都像耳朵眼儿一样旋着进去,最后还拐个弯,这样的结构最能激起你的好奇,直想知道洞底到底是什么样子,有什么秘密。为了探个究竟,我爬进一个小洞,可最终还是因狭小失望地退了出来。
还去了奶奶庙。几间大殿,古老失修的样子,香炉内燃着几炷香。
这就是我对天“台”山的全部印象,并把天“台”山这个错误的名字印在了心里,且一错就是三十多年。
(二)
等再上天“台”山,是三十多年后的2017年了,为了搜集保存河顺镇的一些碑刻史料,我与作家大爱无痕一同踏上了天“台”山。
去的时候正是暑期,天气尤为炎热。当背着拓碑的材料汗流浃背走进奶奶庙时,顿觉一下清凉起来。微风从下面黄澄澄的平原上送上来麦子的气息,一阵一阵的,像有一台摇头的大风扇吹着,浑身舒爽。
这里视野特别开阔。南望林州大地,丘峦苍茫起伏;俯视河顺川原,阡陌纵横,村镇历历。
而从河顺平川上仰望,天堂山两个主峰耸立在一片群山之“台”上,山势陡削,直冲云霄,形成了非常独特的“山磊山”奇景。
眼前的奶奶庙已经完全不是当年的印象了,规模已经扩大,增加了不少建筑,就是上山的路也进行了硬化或做成了石头台阶。原先的各个殿宇翻修的齐齐整整,殿内塑像肃穆威严、形态逼真。庙内各种设施齐全,且与时俱进,融合了现代的文化气息与建筑印痕。
在奶奶庙的一边,我们寻到了一方大清光绪三十三年的古碑:《重修天堂山碑记》。
仔细清理浮灰、润湿、上纸、捶墨、拓片,碑上的文字逐渐清晰起来:“盖闻天地磅礴之气,凝结而为山,山固一方之镇者也,此山相传曰天堂山,余祥视林志,在邑东北离城三十里许名奶奶山,天堂山也其名也。何谓天堂山,言其双峰特起,高同天柱,如若登天堂……。”
“高同天柱,如若蹬天堂”。这块石碑清晰的记录了天堂山的名字来由,我不禁为自己多年的错误哑然失笑,原来如此!
天堂,好名字!有句俗语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民间还把无忧无虑的生活说成是“天堂儿”。这天堂山应该就是无忧无虑最美的地方。
的确,经过三十年的变迁,如今的天堂山已经不是以前岩石裸露需要植树的天堂山了,满山植被浓密,郁郁葱葱。上面,双峰翠绿犹玉柱插天,下面,托着的“台”也满溢绿色,针叶松树、柏树与阔叶林各种杂木混交成一片,崖壁上马荆疯长,平缓处茅草涌动。清新静寂的奶奶庙就掩映在半山腰古木参天的绿色当中。
突然我很想知道,当年亲手栽下的那些小柏树如果还在也该碗口粗细了吧?满目翠绿的天堂山我又如何穿过茂密的丛棘去找到它们呢?三十多年的岁月,这些柏树落下了多少种子,又长出了多少幼苗?望着无边的青翠,我觉得这青翠与我十分的亲切。
依着庙墙,凭临危崖,凉风一波一波往上涌,恍若身处天堂云端。俯视,崖下正南有一平台,筑有戏楼,与奶奶庙遥遥相对。再远处,田野、村庄、道路、工厂、低矮的丘峦笼在淡烟之中。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天堂山奶奶庙闻名一方,又筑造于清秀绮丽的群山高台之上,故远道慕名而来者很多,终日香烟缭绕、钟磬声声。
神奇的婆婆洞、漆黑幽深的白龙洞、平缓起伏的坝上草原、草莽掩映的野人沟、天堂山最顶部的昭泽龙王庙……天堂山亿万年形成的自然景观和千古的人文景观一起相得益彰,融合成一道瑰丽的风景。
如今,天堂山更以其独特的山势被辟为国际滑翔基地,每年春夏,世界各地滑翔爱好者纷至踏来。当其时,滑翔伞当空飞舞,如鹞鹰盘旋;河顺川原上麦浪涌动,金黄一片。
这个时候登上天堂山高处,领略到的是不一样的风光:俯仰间,天地贯通,宇宙相合;环视处,中外融汇,古今交集。青色的云丝隐隐出于身侧,苍老的古木坦然荫于头顶,经声木鱼陪群山静默,灯烛微微伴天堂晨昏。
此情此景,不由让人感慨万千:天堂乎?荡胸涤肺,心生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