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洼位于林州市石板岩镇太行大峡谷西侧峰顶,冰冰背南三里许,自然风光及人文风光优美独特,是摄影、写生、观日出及雪景、赏红叶及野营的绝佳去处。
——题记
当一缕霞光隔着太行大峡谷,从东面峰头打过来,云蒸霞蔚的韩家洼,就镀上了金光;环着的峭壁深壑,背靠的丹崖台嶂,就如天堂。
深秋的红栌,此时泌出血色。如火燃烧,一丛红栌就是一堆篝火。
整个韩家洼穿上新娘的红妆,扑粉抹红,迎风舞动,在秋天里待嫁。
而每一株槲栎,都透出金黄,如一代君王,身著龙袍,众红簇拥,巡视大地江山。
苍崖如黛,壁立如削。嵌入峭壁石缝的崖柏,松树,枣棘,茅草,都是一笔浓墨,都是墨的抑扬与顿挫。勾勾连连,点点滴滴,丛丛簇簇,谁在勾画?谁又在泼墨?韩家洼,左看,右看,都是国画。
水分奇缺狭小的崖头,土壤奇缺的石缝台壁,也许一些灰尘就是土壤,潮湿的水汽就是水分,一场雨就是一生的恩赐。绿色显出苍黛风霜,憋屈的枝干扭曲,错节盘根,根抠进了石头。崖柏活了千年,挣扎了千年,死去不朽千年。
深壑如渊,凉风上涌,云汽翻卷。
你若腾云驾雾,你若平步青云。云汽里衣衫濡湿,毛发濯洗。
那些流动的云雾,那些隐约的山峰、谷壑、台壁、断崖、危石、岩头、槲栎、松柏——神神秘秘,欲隐还显,欲盖弥彰。
你手捋长须,颔首含笑;水袖宽袍,鹤发童颜。
韩家洼,你于此做一个地道神仙!
只差佛尘与童子,却有香火和丹炉。太阳升起,几声鸡鸣混于天籁,犬声遥遥,弱弱。
那一流飞瀑正好从西天泻下。石屋筑于万丈崖边,作物若植于虚空。有惊险、高度,有俯视的胸怀透于基因,有高寒的抗性与耐性植于骨髓。你一笑,灿若天仙,你一笑,云霞漫天;你一笑,声若洪钟,你一笑,满壑回声。
我来,心被折服,奇异和惊叹塞满脑子。我初来,犹如佛徒,顶礼膜拜。
你说:你不来,我不敢老去;所有美景都只为等你。
你还说:你不来,所有美景都是虚设。
韩家洼是天上的韩家洼,也是人间的韩家洼——
蛇道相通,盘梯相连;羊肠坂道隔开喧闹和红尘。
这八百里太行深山,恍若天上的村庄,这葱茏深处隐得不能再深的韩家洼,用一缕炊烟,透露了她的行藏。我手搭凉棚,顺炊烟的指引,找到天上的韩家洼。
粗瓷大碗,粗糙的米香和烟火味,石屋、石墙、石板房;铁锅、铁勺、木锅盖,还有一处马廷瑞举人故居。庭院篱落,玉米金黄,山楂红艳,柿子如灯。
我在一缕炊烟里找到韩家洼的过去和现在;找到你我念想的那个未来;找到山水、天地与人的和谐;找到我梦中现实的桃花源!
老膙开裂的大手,一把镰刀和斧头,那脚上终年穿着千层底布鞋;红扑扑的脸蛋,花布袄褂,我只在韩家洼找到久违的朴实和真诚。绝无虚假和伪装,绝无粉饰和涂抹,绝无违心的谦让。在韩家洼,就如归家,韩家洼的乡亲就是亲人,韩家洼的老婆婆就是娘亲!
马举人的门前一汪水终年不涸,从村西流来,在此汇聚,又跌入村边的深渊。我好奇这山顶上的泉水。马举人的后裔告我: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水永远润着山。
哦,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水永远润着山。大山的子民如水,水绕着山,山环着水,相依为命。
栽植果树,开垦坡地,沿峭壁垒砌田岸,保土蓄水;房前屋后乃至庭院,木篱笆里萝卜蔬菜,点瓜种豆。一分山田的耘作,要攀数千级台阶,背、扛、挑、抬,韩家洼的肩头脊背有膙,手有膙,脚板有膙。韩家洼的每级石阶都被汗水浸透,韩家洼的每粒粮食都是珍珠、黄金。每颗蔬菜都是翡翠宝贝。可你若归家,他们都争先恐后端出宝贝,毫不吝啬。
几千年,几万年,韩家洼风光依旧,如今这些美景被发现,被开发。
一条天路蜿蜒回转,贯穿大峡谷西侧峰顶南北。韩家洼成为摄影、写生、野营、观日出和雪景、赏万山红叶的绝佳去处。千年的韩家洼得以出彩,面貌焕然一新。
其实,美景千年未变,万年未改,云汽出岫,流水环响,草木荣枯,山风时时吹过。即使那棵三四百年树龄的白皮松,也只见证了区区一瞬。
韩家洼没变,变的只是时空四序,变的只是人世沧桑。
春天,没人打搅的韩家洼,醒来的特别迟。
可一醒来,便立刻热闹起来。树叶未萌,而花朵烂漫。山桃、山杏粉红如霞;梨花雪白如云,嫩黄的连翘花灿若繁星。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韩家洼,你比人间慢一拍,你比人间迟一个节气。
夏天,百草丰茂,葳蕤辽阔。台壁岩缝里的茅草、崖柏,吸了水汽,得了水分,进入短暂的生命旺季,而那些棘丛野花,授粉结果,野蕈疯长,都在隐秘处,都在高不可攀处,都在你不知道的角落。
你只可以仰望,你只可以低头,你只可以赞叹。
韩家洼被无边的碧翠包围、隐藏。
叶子说红就红了,叶子说黄就黄了,果子说熟就熟了,韩家洼的秋天说到就到了。
橡实陨落,不用风吹。你若立于树下,橡壳带着橡果保准砸在你的脑袋。油亮的栗色橡实,似你瞪着的眼球,圆润、饱满、坚硬。无人采摘的山葡萄、野梨、核桃,落满一地,更多的果实细小无名,在隐秘处成熟,在隐秘处坠落于泥土或深谷,在石缝或落叶下隐藏。
野兽、禽类与虫子都在储藏,都在搬运。韩家洼的人也在收获。
那些新禽在这时学会了飞翔,新兽此时在犬牙交错的沟谷间学会了奔跑、猎食与隐藏。
这些都只是韩家洼的细微之处,而那些漫山红叶、黄叶,那些渐渐枯萎的茅草斑斑驳驳,显示韩家洼的大气与苍凉,生命的落幕如火如荼。
白雪初临,韩家洼比人间先行一步。
所有的山川都披上白雪,安安静静。山路阻断,大雪封山。盘梯与羊肠坂冻若僵蛇,峡谷间,山风乱窜,尖利如刀;沟壑里,鹅雪飞舞,混沌一片。
此时有野兽走过雪野坡头,有鹰隼俯临天空,唯那松柏挺立,赤壁裸露,巉崖矗立。
韩家洼此时蛰伏下来,鲜有行人走动。要有,也是那两个一黑一红的老少,扫出一条串通邻居的雪间小道。
山峦起伏,沟沟坎坎,银白刺目,几缕淡青的炊烟飘起,在群山里露出活力和生机,透出柔软和弹性。
韩家洼在内部温热,在内部酝酿,在内部羞涩。
韩家洼藏了锋芒和霸气,此时只专注内心——
韩家洼在等着另一个春天的来临。
我独爱韩家洼的四季,更爱这洁白安静无边无际的群山。
云海随意而生,从你的脚前,从韩家洼的崖边平铺而去,又随陡坡上升,被高处的风吹散,在蓝天里成云、成霞。韩家洼,你随云海游移、游弋,成为云端蜃景。
你说:韩家洼好吗?
我说:我若仙女下凡,必嫁此间。
你说:韩家洼美吗?
我说:我若寻觅的隐者,定肃然停下,在韩家洼,把一生相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