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童话

月的童话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李白。

 “月亮在洗它的盘子。”——商禽。

时间：不知那个年代，月亮从东山欲升不升，欲明不明的时候。

地点：不知什么地方，村口一条大路，路边一株大树，枝叶繁盛。

人物：甲——走累了，村头路边歇脚的人。坐在树影里，看不清脸貌、衣着、年龄，想来应是中年以上的男子。

乙——晚学回来，或是饭后玩耍待要归家的男童。他的年龄不确，从下面的对话看来该是已经开蒙，读过几天书，背过几首古诗，识得几分礼仪的乡村小童。

布景：大幕拉开，灯光昏暗不明。后面布景的左面一抹黛色的山。月亮从山后欲升不升，欲明不明。山脚是延绵的田畴，似乎是收了一部分庄稼的麦地，或是稻田，田地里一条蜿蜒的小路延伸至台的中间偏右。舞台的西面是一株大树，枝叶繁盛，浓阴匝地。

——（从左边侧幕走上，边走边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

—— （低而不沉，清而不朗的声音）你好，念得不错。只是......

——（吃惊，有些慌乱，欲跑回）你是谁？你在哪里？

——（淡然）我是过路的人。我在这里——

——（听见人声，稍稳，循声看去）哦。你在这里。

——（淡然）你刚才念得不错，是个上进的学生。

——（有点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前几天老师教的，我还背得不太熟。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淡然）我在举头看月亮。

——（回头，得意，笑）月亮还没有出来呢。还有，不是“举头看月亮”，是“举头望明月”。

——（淡然）一样，一样。看就是望，望也是看。

——（不服气）哼。今天课堂上就有人背“举头看月亮”，被老师批评，还着同学笑话呢。

——（淡然）看也是那个月亮，望也是那个月亮，反正都是同一个月亮。

——（有些迟疑）月亮每天不一样，咋会是同一个月亮。

——（淡然）天上就只有一个太阳，一个月亮。难道你们老师没有教你们么?

——（暗自笑了，得意）这——用着不老师教。我这几天晚上背诗看月亮，看月亮背诗，我亲眼看见月亮一天和一天不一样，出来得有早有晚，最近还一天比一天胖呢。

——（粲然，一笑）这娃娃，.....

——（有些生气）你笑什么？

—— （觉得有些好笑）我笑你好聪明，好细心。只是有些东西还不明白。

——（抢白）我不明白。你明白么？

——（淡然）当然了。你看，我一路走来，夜夜伴着月亮，日日烤着太阳，到底有天上几个太阳、有几个月亮，我能不明白？何况我......

——（有点生气，犹豫，后果决）那——我问问你，你可不能答不上来！

——（淡然）你问吧？

——（胸有成竹，得意）为什么月亮不像太阳每夜都升起来？为什么月亮每个月只有一天又大又圆，不像太阳天天都又大又圆？

——（淡然）太阳是给世上每个人的，世上万物的，它不能偏心啊。月亮么，只是给诗人的，......

——（疑惑）你怎么知道？

——（淡然，释然）因为我在诗里看见的月亮比我亲眼看见的月亮还多，所以我认为月亮是给诗人的。

——（得意）什么是诗人？

——（释然）诗人么，就是一到晚上就“举头看明月”的哟。

——（有点儿着急，有些好笑）我也看月亮，我也是诗人么？

——（淡然）诗人不管有没有月亮都抬头看，看见看不见都写诗，写着写着，就成诗人了。你只在有月亮的晚上看月亮，看了月亮也没有写诗，你还不是诗人。不过，以后，是不是诗人，就看你自己将来会不会看了月亮写诗了。

——（得意）爷爷奶奶每晚也看月亮，看着月亮，嘴里也念着“日晕长江水，月晕三更雨”，“初一初二不见面,初三初四一条线”，或是“三月呀，四照地”......

——（爽朗） 哈！哈！哈！你听错了，不是“三月呀”，是“三月牙”。他们只是看月辨天气、识日子呀。这算不上诗，他们也......

——（有些羞愧）什么是“三月牙”？

——（淡然） 唔——就是旧历初三的晚上，月亮出来只有弯弯、细细的一个小月牙。

——（有些疑惑）为什么初三的晚上只出来弯弯、细细的一个小月牙？

——（沉思，叹息）欸——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迟疑）这是诗么？

——（淡然）嗯。这是诗，是古代一个大诗人写。

——（犹豫）这——我不懂。

——（淡然，有些沉思）不懂，却最好。

——（感兴趣）可有我能懂的诗啊？

——（开玩笑）有啊。“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得意）“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我刚才还背过。还有么？

——（率性，揣摩对方）“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感兴趣）这有趣。有不是古人的么？

——（淡然）有啊。“月亮在洗它的盘子。”

——（欢喜）都是盘子。这也是诗么？不过，为什么月亮要洗盘子，是它用过的盘子么？

——（回到沉思）不是——也是——。本来，月亮是光洁如新的，经过了人世，就慢慢脏污了。然后，他就洗啊，洗啊，先洗好了一条边，慢慢洗好了半个盘子。洗了半个月，盘子又光洁如新了。

——（有些恍然开悟）哦。原来这样。我喜欢干干净净、又白又亮的月亮。你呢？

——（沉思中，有些无奈）我也一样。不过，我更喜欢完全没有月亮的晚上。

——（疑惑）为什么呀？

——（惨然，又有些释然）因为我可以——没了月亮，我可以领到薪水啊。

——（感兴趣）什么是薪水，是用来洗盘子的水么？

——（淡然，深思）是我洗盘子的薪水。不过，它不是用来洗盘子，而是用来装满盘子的。

——（懵懂）我不懂嘞。你还认得另外的月亮的诗么？

——（低沉，渐高，转低吟唱复渐高）“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天上的月亮在水里，水里的月亮在天上 ......”

——（摇头，有些索然）我更不懂了。你刚刚说，只有一个月亮，咋又说有两个了，大概你也有些不明白了吧？

——（摇头不回答，继续吟唱）......

——（有些害怕）你怎么哭了，（歌声不断）我不耽搁你了。谢谢你，我要回家了。

——（歌声不断，淡然）我也谢谢你。

——（轻快走过树影，从台右下，灯光渐暗，童声高诵渐行渐远，）“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歌声不断。童声合念《静夜思》，灯光渐渐全暗，布景后面的月光渐渐有些明亮。声音渐渐不闻，大幕慢慢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