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抑郁的猫
黑夜从窗边降临,笼罩了无灯的房间,也侵染了猫的全身。等晨光透进,清除了角落最后一缕昏暗,却留下一小片浮在微微伏动闪着丝丝毫光的比黑夜还浓的昏暗。
一动不动,湿的鼻尖。
一动不动,绒的耳边。
一动不动,蹙的眉间。
爪子也一动不动,攥着昨夜梦的颜色——四颗沾了埃尘的肉色,拥护着一颗柔软的心。只怕轻轻一伸,在桌上、在地上留下浅痕,还失了偎藏在胸前一夜的余温。
一回寻觅和躲藏的游戏,是一场迷梦。一场迷梦,是一次生存和死亡的游戏。
游戏开始,迷梦正酣;游戏结束,迷梦还在继续!
鼻尖曾嗅出最细微的气息。耳边曾觉到最细微的喘息。就连紧蹙的眉间,也察见最细微的你的眼底幽幽的、怜怜的最后一丝心息。屏住呼吸、双耳竖立、两眼犀利。找到了,只是爪子缩回锋利,无声无息地靠近,靠近得无声无息;靠近了,就只是捕与逃的追击,爱与不爱的取与弃。
伸出最柔最暖的掌心,想要轻轻,轻轻地抚你,缩回的爪子露出锋利,触到了你的战栗,触到了你的勇气,还有你细小的心思和小小的诡计。就在你要逃离,就在使出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想要逃离,还以为这是你的顽皮,这是你的小性子要耍一回小脾气。无奈,无奈呀,无奈。爪子已切入你瘦小的身体。
爪子缩回,缩回爪子。只用最最的温柔,轻抚你流血的伤口,还用最最轻柔的舌头,轻轻,轻轻舔舐你受伤最深的伤口。
白牙露出,露出白牙。只用最最的温柔,轻吻你流血不止的伤口,还用最最轻柔的咬合,轻轻,轻轻缝合你受伤最深的伤口······
呜呼——念一回长生经。
妙妙!妙妙!好生懊恼。
呜呼——念一回往生咒。
妙妙!妙妙!虔诚祈祷。
慢慢,慢慢闭上双眼。黑夜关在眼帘的外面。
慢慢,慢慢眯开双眼。把窗外的蓝天掩在眼底,眼前还是一片昏暗。把外面的世界压扁,成一条线横在眼前,竖在眼底,成一枝射向心底的箭。
爪子已经蜷回舔尽,没有血印,只有粉红的肉色。
牙齿已经松开舔尽,没有血痕,只有洁白的玉色。
舔过伤口,舔过爪子、牙齿的舌头,生与死、爱与不爱的滋味尝过。
缩回,缩回。躲进梦的深处保持着沉默;一回,一回。躲在牙的背后回味着血的温热和爱的饥渴。
一动不动,蹙的眉间。
一动不动,绒的耳边。
一动不动,湿的鼻尖。
角落最后一缕昏暗,却留下一小片浮在微微伏动闪着丝丝毫光的比黑夜还浓的昏暗。
呜呼!呜呼!
害怕,偏又喜欢。
喜欢,却难得到。
得到,偏又不能见好。
妙妙!妙妙!
这是一只,白天抑郁在比黑夜还浓的昏暗里的,抑郁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