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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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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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鹞怪孙长风

“一月穷,二月空。 三月铲太公,四月踩湴瓮。 五月包裹粽,六月腰骨痛。 七月粉仔长过葱,八月芋头蒙。 九月鹞担弓……”下班的时间,母亲一边轻轻地推着摇床,一边哼着熟悉的童谣哄女儿入睡。听着,听着,故乡仿佛浮现在我眼前。

在我的故乡大冈村,说到重阳节,有一个人的名字不得不提,那就是鹞怪孙长风了。在我们乡里,或许有人不知道镇委书记是谁,但提到鹞怪孙长风,就算是光着屁股走路的小屁孩也能告诉你很多有关鹞怪孙长风的趣事。

其实鹞怪孙长风并不是我们村的“土著居民”,刚“嫁”入我们村的时侯,他不但头上顶着个“杂姓佬”的花名(绰名),而且背上还扛着“入门佬”(丧夫女人亦有招男人进门的,俗称进门的男人为“入门佬”。)的“招牌”,他去到那里都受人欺负。

孙长风的祖上是扎纸糊祭品的,他传承了家族的手艺,在国家提倡移风易俗、破除迷信后,他就改行以务农为生了。孙长风心灵手巧,竹篾制品在乡里是响当当的,他画的公仔(图画)栩栩若生,村里祠堂的长廊画和小庙的壁画都是他的手笔。

孙长风勤劳善良,平易近人,经常帮村里人织个鸡笼,䃼补瓦漏,挑挑水,画下檐画……渐渐地,他融入到我们村子里,晚上大人也不再拿他的名字吓唬哭闹的小孩了。村里的孩子也大着胆向他要个风筝来玩着放,每次他都有求必应。

我小时候也向孙长风要过纸鹞,他给我扎了架有点像老虎,又有点像花猫的纸鹞,让我大开了眼界。

说到孙长风“鹞怪”这个大名的来头,还得从他为村里的伢哥扎的猪八怪纸鹞说起。话说当日伢哥放学回来,舔着一根雪条(冰棍)兴冲冲地去找孙长风屈(扎)纸鹞,当时孙长风正在帮人织猪笼,于是就心血来潮,帮伢哥扎了个弥勒佛肚,歪猪头,没有尾巴,托着九齿钉耙的“二师兄”,伢哥拿着纸鹞左看看右看看,“妖怪”!两字脱口而出。“什么?你说我的鹞怪?”孙长风问道。伢哥呆呆地点了点头。慢慢地,这件事传了开来,很多人都把“妖怪”听成了“鹞怪”,孙长风的“鹞怪”之名从此响亮了起来。

说孙长风是“鹞怪”还真没有冤枉他。每到六月田(农忙)的时候,大家忙着抛秧,他却在抛秧的同时不忘放飞一架吊着一串铜钱做鹞尾的纸鹞在水田的上空,然后把鹞的线头系在田基草上,他管这叫做“鹞(要)田有田,鹞(要)钱有钱”。

无独有偶,孙长风除了人有点怪外,他扎的鹞也有点怪。他扎的鹞率性而为,很少扎些灵芝、百足、蝴蝶、双桃之类的纸鹞,出自他手的多是一些外面很少见的,如牛魔王、蒲鱼(魔鬼鱼)、虾婆弹(虾蛄)、崖婆(猫头鹰)、佛婆(蝙蝠)……他除了扎平面纸鹞,有时还会扎些立体的纸鹞,如飞机、坦克、轮船……只要经他亲手调试,定能顺利放飞。

 孙长风屈(扎)鹞时很讲究,所削篾青的宽度、厚度适中,晒太阳的时候也要把握好火候,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湿,有时也会找些洋遮(伞)骨做鹞架。在扎鹞的过程中,他经常用一条线吊起鹞架测试它的平衡性。鹞架扎好后就开始糊鹞纸,没有糊鹞专用纸时,他也会用报纸或胶纸。糊好鹞纸后,他用毛笔大笔一挥,略带漫画式的涂鸦就活隐活现了。孙长风所做的鹞不但会眨眼睛,尾巴会动,有些还能发出清脆的鸟鸣声。他所屈(扎)的纸鹞大多不用花篮(鹞尾),鹞落的结点也找得很准,容易借风而上,平步青云。他所扎中小型的鹞,对鹞线要求极低,在路边拾顶烂草帽,把胶丝线取出就能当鹞线,这一点很受村里的小朋友喜欢。

我们最喜欢孙长风做的“跟斗鹞”,这种鹞的鹞架是用洋遮(伞)骨扎成的,用白色的布作鹞纸,画上孙悟空的猴儿相,鹞就成了。“跟斗鹞”要用双线双手操控,可以在空中不停地翻跟斗,有点像我们现在看到的特技风筝。但小时候,在我们那里,这种鹞算是稀罕物,能亲自玩上一玩就很巴蔽(了不起)了,邻村的孩子经常为此羡慕不已。

今年端午节期间,我回过老家一趟,顺便探望了一下孙长风伯伯,他还在织鸡笼、糞箕,手艺更加娴熟了。当谈到手艺传承时,他有点忧心忡忡。他说前些年倒是有几个人想跟他学纸扎祭品技术,他见来人功利心太重,没有答应。我问他现在还做纸鹞不,他说:“不做了,现在人老了,眼力不好,手脚没有以前麻利!况且随着城镇化的不断推进,大冈村早就成了空心村,我做了纸鹞也没有小孩要。”“等放寒假的时候,我带孩子回来跟你学屈(扎)鹞,好吗?”我安慰他道。“好!好!好!”长风伯伯满意地笑了。

“阿强,该上班了!”母亲见我在一旁发愣,就过来叫我。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匆匆上班而去,一路上,我不自觉地哼起了儿时我们村改编的童谣“咚咚咚,咚咚咚。下低有个孙悟空。孙悟空,走得快,下低有个猪八戒。猪八戒,弥勒肚,猪头歪,你说怪不怪?究竟是妖怪还是鹞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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