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

一

四周一片漆黑。高明脑袋里似有嗡嗡的声响，他的意识已开始模糊，但依然能感觉到，自己像根羽毛一样，在冰冷的河水里做着自由落体运动。他想伸手抓住点什么，可身体软得像根面条，毫无抓力，也无物可抓。他想呼喊，却本能地感到，一张口，嘴里就灌满了水。他的胸口似乎压了很大一块石头，以至于他不能自由呼吸。思维慢慢混沌，世界正走向虚无。在这虚无的世界里，高明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任由身体飘向无边的黑洞。那黑洞似是有一股魔力，吸引着高明朝它飘移过去。穿过黑洞，高明眼前赫然一亮，似有万道金光在闪耀。

当高明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天花板上白得有些刺眼的灯光。他转动了一下眼珠，发现整个房间，几乎全是白色的。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灯光、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蓝白相间的条纹衣服，惟有床头柜上的一大捧鲜花是黄色的。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躺在这儿多久了？一连串的问题在高明的脑海里快速盘旋。他想知道一切，可大脑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只要一想这些问题，脑袋就疼得像要炸裂一般。

“明明，你终于醒了？我的儿啊，你吓死妈了。”高明母亲王桂兰刚从医院食堂买了碗粥回来，见高明醒了，喜极而泣道。王桂兰慌忙放下手中的粥，俯下身子，激动地抚摸着高明俊朗的脸庞，就像高明小时候生病时，她抚摸高明那样。王桂兰怜爱地凝视着儿子，嘴唇因激动而不停地颤抖着，眼里早已噙满了喜悦的泪水。

“你是我妈？那我是谁？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躺着？”高明见一个自称是他妈妈的中年妇女如此担忧他，便急切地追问道。

“我的儿呀，你真不记得了呀？”王桂兰虽有心理准备，但当听到高明这样反问自己时，她的心还是咯噔一下往下沉。

一个星期之前，当高明被人从河里救起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医生在对他进行紧急抢救后，很遗憾地告诉王桂兰：“你的儿子虽然现在恢复了生命体征，但由于窒息时间太长，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即便是醒过来，也很可能会失忆。你要有心理准备。后面，你要经常对他说话，尽可能唤醒他的意识。”

在听了医生的话后，王桂兰几乎要晕厥。她就高明这么一个儿子，儿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也不想活了。为了唤醒儿子的意识，王桂兰每天守在床边不停地对高明说着闲话，哪怕高明一句也听不到。

“儿啊，你可不能像你死去爸一样，狠心地抛下我啊。你知道吗？自从十五年前你爸遭遇车祸，抛下我们母子俩撒手人寰，我就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那时，我还不到四十岁，为了不让你以后受委屈，我没有再婚，硬是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供你读书，后来给你操办婚事。我不容易啊！你就舍得这样抛下我，离开这个世界吗？”望着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的高明，王桂兰揪心的哭诉道。

“儿啊，你快点醒过来吧。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以后一定不再干涉你的婚姻生活了。我现在明白了，正是我的自私，才导致了你的婚姻破裂。我怎么这么太自私呢？我竟然以为子怡会把你从我的生活中夺走，进而对她横眉冷对，这才导致了你们夫妻关系的破裂。你们的离婚，我有责任啦。可即便是我有错，你也不能自寻短见啊！子怡带着两岁的萌萌走了，可我还在啊，人生的路还长着呢，你怎么能一了百了呢？”

“儿啊，你咋这么傻啊？人家常说，好死不如赖活，你怎么能轻易地走出这一步呢？如不是好心人把你捞上来，或者是再晚一点，恐怕就…我真的不敢想象。你知道吗？当医院打电话通知我过来的时候，我吓得几乎迈不动步子呀。在医院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当场就昏厥了过去。你说，你真要是走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儿啊，今天我本想给子怡打电话的，但有点开不了口啊。不过，为了让萌萌能够来看看你，我还是厚着脸皮给子怡打了电话，可是接电话的人说，他不是刘子怡，他说我打错了。可我明明是按之前存的电话号码打过去的呀。后来我才醒悟过来，她换号了。

…

高明在医院昏睡的这七天里，母亲王桂兰持续跟他说了七天的话。与其说是王桂兰在跟高明说话，倒不如说是王桂兰在自言自语。即便是自言自语，王桂兰也要坚持说下去，她坚信自己的儿子一定会醒过来。高明今天早上突然苏醒过来，无疑是对王桂兰最大的安慰。哪怕儿子还处于失忆之中，王桂兰依然激动万分。

见儿子仍处于失忆中，王桂兰便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高明，希望能够唤醒他的部分记忆。高明这才知道，自己成过家，还有一个两岁的女儿，叫萌萌。只是，离婚后，前妻刘子怡带着萌萌已经失去了联系。高明知道了，自己是由于承受不了离婚的打击，一时想不开才跳河自寻短见的，幸亏被好心人救了起来。高明还知道，自己硬是在医院昏睡了七天七夜，直到今天早上才苏醒过来。万幸的是，他只是失忆，而没有成为植物人。

高明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他用手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感告诉他，他不是在做梦，他现在确实是醒着的，只是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明明，你知道这床头柜上的康乃馨是谁送来的吗？刚才我出去买早餐之前，这儿还没有花儿的。”王桂兰有些好奇，是谁一大清早的就送花过来？送了花却又不见人，真是怪事儿。

“不知道，我一醒来就看见这儿放着花儿。”

王桂兰现在懒得继续猜想是谁送的花儿，儿子已经醒过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她先把病床一端摇了起来，让高明靠在床头。然后打开稀饭盒子，开始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高明喝粥。本来这粥是王桂兰买回来准备自己喝的，但看着儿子喝粥，她比自己喝了粥还要高兴。

二

张丽是在昨天晚上才最终下定决心要看望高明的。不过，她还不敢一下子贸然前去探望，所以选择了用“跑腿”的方式，叫跑腿人一大早把鲜花送到高明的病房。为此事，她还跟男朋友吴德大吵了一架，几乎到了要分手的地步。张丽本就因一周之前的事情而对吴德不满了，而昨晚吴德对张丽提出想要看望高明的想法表示强烈的反对，这让张丽对吴德更是感到失望透顶。

不知道他现在醒了没有，他知道那花儿是我送的吗？张丽望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个论坛帖子发着呆。本地一个重要的论坛上，关于某男英雄救美人的帖子已经连续发酵一周了，每天都有人在帖子后面跟帖回复。而张丽每天一睁眼，第一件事儿就是打开这个帖子，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回复，更重要的是，她想从别人口中打探，曾救过自己的英雄现在醒了没有。

一周之前的某夜。

吃罢晚饭后，张丽跟男朋友吴德像其他情侣一样，一起来到白云河边儿散步。河堤上，清风习习，垂柳依依。河岸两边的迷离灯光倒映在水中相映成画。偶尔一对情侣牵着手，浓情蜜意、谈笑风生地从张丽和吴德身边经过，散发出青春的浪漫气息。与这浪漫气息不协调的是，在离张丽和吴德大概一公里的河堤上，有个三十岁左右的瘦高男人，正独自一人沿着河堤有气无力地迈着沉重的步伐，心不在焉地游离在河边。这个男人正是高明。确切地说，他不是在漫步，他是在河堤上作激烈的思想斗争，到底要不要一头扎进这河里死了算了。

高明想起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的母亲，想着还没有好好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就准备离开人世，心里很是有些纠结。虽然母亲与前妻刘子怡相处不好，但毕竟是母亲在父亲走后独自一人辛苦把自己养大的，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实在是对不起她。可如果不就此了却残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前妻刘子怡嫌弃自己不会挣钱，还跟母亲处理不好关系，在婆媳关系走进了死胡同后，刘子怡一气之下，带着女儿萌萌回了娘家，之后不久更是直接提出了离婚。高明想极力挽救他的婚姻，可刘子怡似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决要离婚。最终，高明和刘子怡还是分道扬镳。刘子怡走了，她不仅带走了萌萌，还带走了高明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高明像是做了一场梦，只是梦醒时，似乎又回到了人生的起点。人已去，家已破，高明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似的，对生活已经失去了信心，也许结束生命才是最好的选择。对母亲的愧疚和对生活的绝望，像水草一样不断地缠绕着高明。

不远处，张丽和吴德还在沿着河堤散步。走了一会儿，张丽停了下来：“吴德，你帮我拍张照片吧。”张丽希望在这曼妙的夜景中留下自己的美丽身影。

“你朝边儿上站一点儿，我把这个河以及河对岸的景色一起拍下来。”吴德建议道。

谁也没有想到，厄运就在这时降临了。拍好照后，张丽脚下一滑，突然朝河中倒了下去去。慌乱中，张丽胡乱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可什么也抓不住，就那么扑通一声硬挺挺地掉进了河里。河水迅速漫过了张丽的头顶。张丽越是胡乱扑腾，人却越是滑向了水中央。吴德也慌了，他想下去救张丽，却因不会游泳，只能转身在四周寻找，看看有没有绳子或树枝之类的东西。然而，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只能待在岸边干着急。这会儿打消防救援电话怕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慌乱地喊道：“快来救人啦，有人落水了。”夜晚散步的人陆陆续续朝吴德聚过来，却没有人敢下水去施救，此时有人开始打消防救援电话。张丽在水中只露了个头，双手不停地在水面薅着空气，整个身子在水里不停地上下起伏，眼看就有生命危险了。

不远处的高明看到河堤上的人都在朝一个地方聚集，心想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便加快步伐朝出事地点赶去。来到围观的人群中，高明才知道原来是有人落水了。反正自己不打算活了，干脆把那人救起来后，自己一死百了算了。高明只是在稍加思考后，便果断地跳入河中。

高明没有料到，一个溺水的人在慌乱之中，是多么的急躁。待高明游到张丽身边后，张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胡乱地抓挠高明，好几次还直接把高明往水里摁，以便于自己能够浮出水面，呼吸一下空气。高明在张丽胡乱的抓挠下，呛了几口水，但还是尽力推着张丽朝岸边游去。张丽哪儿管得了那么多？她一个劲儿的试图勾住高明的脖子，反把高明朝水下拖。高明感到越来越吃力，体力在不断地消耗，胸口也感到越来越闷。高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张丽推到接近岸边，在张丽双脚能够掂着河底时，岸边的人赶忙伸手把张丽拉了上去。

此时的高明也几近虚脱，他的双脚还掂不住河底的淤泥，在又呛了一口水之后，便浑身瘫软的向河底沉去。

人们在把张丽拉上岸后，张丽稍稍缓了口气，突然想到救命恩人还在河里，待她放眼望向河中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恩人的人影了。她赶忙呼喊道：“水中还有人。”众人的眼光立马又投向河中，并纷纷又向河边围过去。此时，消防救援队也已经赶到。在大家都围过去想办法救高明的时候，吴德却一把抓起张丽的手，趁着混乱，拖着她快速离开了现场。张丽本想挣脱吴德的手，却被吴德死死地拽着拖走了。

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吴德才开口道：“你傻啊？那个人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假如他死了，你是不是要承担责任？你是不是要赔钱？没有个几十万你都脱不了身。你哪儿有那么多钱？”

“搞了半天，你就是不想承担责任，生怕我连累了你。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我掉进了河里，你不管就算了，你居然还怕连累到你。人家救了我，你却要让我抛下人家不管，你还是人吗？”说着，张丽要返回事发地，却被吴德一把拉住。

“你咋还这么轴？人的命天注定，他如果上不了岸，只能说他命不好。你现在回去，人家肯定会逮住你不放。到时候赔人家几十万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家里想想，你家里有几十万块钱吗？有吗？”

吴德的话把张丽问住了。是啊，如果要赔几十万，家里怎么可能拿得出那么多的钱？可如果不回去看看那人是否被救上来，她的心里又怎么能踏实？正在张丽犹豫时，来了一辆出租车，吴德二话没说，果断地拦下出租车，硬推着张丽钻进了出租车，一溜烟地离开了现场。

三

高明终究还是被人救了起来，只是被救起来时暂时没有了呼吸。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试着按压胸部，做人工呼吸，但依然没有效果。在救护车赶来后，医生把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高明的颈脖动脉处，探试了一下，感觉还有微弱的脉搏，便赶忙把高明抬上了救护车。

张丽是在第二天翻看本地的一个论坛帖子时，才知道高明已被送往医院的。

事后第二天，张丽对昨晚的事儿还一直心有余悸。要不是那个人勇敢施救，恐怕自己早就不在人世了。一想到这里，张丽就对当时逃离现场的做法感到深深的羞愧与自责。

菩萨呀，你一定要保佑那个英雄啊，一定要保佑他没事儿啊！张丽虽是个无神论者，可此时，她是多么希望真的有神灵保佑那个英雄啊！如果那个英雄不幸罹难，那将带给张丽的是无尽的自责。张丽一想到由于自己的过错导致英雄可能再也不能醒来，她的内心就忐忑不安。

张丽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着步，身上像有蚂蚁在爬一样，焦灼又难受。她想知道救自己的那个英雄到底怎么样了，可又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忽然，张丽想起了网络。对，看看网上有没有相关事件的信息。

张丽急忙打开电脑。平时，张丽喜欢浏览本地的一个综合论坛，或许论坛上有这方面的信息呢？打开论坛后，张丽的眼睛像雷达一样，快速扫描着论坛上的每个帖子。果然，有个题为“昨晚白云河有人溺水”的帖子立刻吸引了张丽的注意。这个帖子才发出来不久，就已经有一千多个浏览量，帖子后面还有不少回帖。

“听说那男的离婚了，想不开才跳河的。”

“不对，我听说他是为了救一女的才跳河的。”另一个网友纠正道。

“那，那个被救的女士呢？怎么没见着人？是不是趁乱溜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太不地道了。”

“哎，现在什么样的人都有，人家救了她，她却跑得不见了踪影，以后还是少搞这样的事儿，没准儿还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

......

张丽有些看不下去了。那上面的每一句话，就像一个鞭子抽打在自己身上，抽得张丽心里火辣辣的。“我当时真该留下来的，凭什么听吴德的啊？”张丽一个劲儿地自责道。一想到这儿，张丽对吴德又多了几分怨气。人家一个陌生人都能勇敢地下河救自己，而吴德却生怕自己拖累了他。他不敢下水施救也就算了，还硬拖着自己离开了现场，留下生死未卜的无名英雄。吴德啊，你可真是“无德”。

这几天，张丽一直不敢出门，她生怕一出门就被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自从溺水事件后，她一直备受着煎熬，对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即便是第三天吴德喊她一起出去吃饭，她也懒得出去。

“你这样把自己关在家里也不是办法。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出来吧，出来我们一起吃个饭，也许你的心情就会好一点。”吴德在电话里极力怂恿张丽走出家门。然而，张丽压根就不想再理吴德。

四天后，论坛上的那个帖子的热度在慢慢地减退，但依然偶尔有人在回帖。张丽看到一个网友在帖子里说道：“听说那个叫高明的人还没有醒来，看来够呛哦。”张丽马上回了一个帖子：“他在中心医院哪个病房？”然而，没有人立刻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张丽又陷入了惆怅。

与其这样备受煎熬，还不如现身说明一切。那样的话，即便受高明家人责备一番，总比现在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好受一点。她想去看看救她的高明，却又不知道如何向高明家人阐明自己的身份。直接告诉高明家人，高明是为了救自己差点送命的？不行，那样，他的家人一定会把我轰出病房的，说不定还会打我一顿。

张丽不知道的是，高明的母亲王桂兰还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是想不开才自寻短见的。王桂兰当时在赶到医院后，只听说儿子是在溺水后被人救起送到医院的，她并不知道儿子高明是为了救人才弄成这样的。

对了，干嘛不让“跑腿”的人先去试探一下呢？张丽头脑中灵光乍现，突然想到这样一个办法。然而，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吴德的时候，却再次遭到吴德的反对。吴德认为，她这是在自投罗网，坚决反对张丽去看高明。张丽对吴德失望至极，她决定要离开这个无德之徒。

昨天，张丽已经从论坛帖子上得知，救人英雄还住在中心医院脑外科25病房。

张丽想办法找来一个“跑腿人”，把买来的鲜花交给跑腿人，又对他交代了一番，跑腿人一大早便把一大捧康乃馨送到了高明的病床边的小柜子上。

“美女，你说的那个病人还没醒，病房也没有其他人。”

“哦，知道了，谢谢。”

听到高明还没有醒来的消息，张丽的心又是往下一沉。怎么还不醒来啊，快点醒来吧！张丽愧疚地祈祷着。高明一天不醒来，张丽的心一天都静不下来。

四

张丽实在是不想再等了，她实在是忍受不了内心的痛苦与煎熬，她要亲自去看看。

医院的十二楼，脑外科25病室外。

张丽从门上的玻璃窗口探望了一下，发现病房内只有一个睡熟的病人，病床旁边坐了一个中年妇女，想必这个躺在床上的病人应该就是救自己的英雄。张丽没有丝毫的犹豫，推开了病房的门。

“你是？”见一个姑娘来到高明病床旁边，王桂兰起身问道。

“哦，我是高明的同学，听说他病了，我来看看。”

“哦，谢谢你啊，姑娘，快请坐。”说着，王桂兰搬来一把椅子，让张丽坐下，同时一双疑惑的眼睛上下偷偷打量着张丽。

此时的高明又睡着了，他即便醒着，也不认识眼前这位漂亮的姑娘。

“自从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王桂兰说道。

“他醒来过？”

“嗯，昨天早上醒过来的，只是，不记得事儿了。”

“哦。那不是失忆？”

“是啊，愁死人了。不过，这算是好的，没变成植物人就万幸了。”

“那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啊？”张丽想进一步套王桂兰的话。

“他呀，就是因为刚离婚，受不了打击，想不开，才…”

“哦！”张丽只是“哦”了一声，便陷入了沉思。难道他不是我要寻找的英雄？不会搞错的，根据论坛帖子上的描述，他肯定就是救自己的英雄。他是为救我才这样的啊！怎么会是自寻短见呢？出事那天，张丽慌乱中也没注意看清是谁在救她，所以也就不知道救她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为了弄清情况，张丽便又追问道：“他是不是一周之前在拦河大坝附近落水的？”

“嗯，对啊。你怎么知道？”

“哦，我是听朋友说的。”

“明明这孩子，自小就心思重，但心眼儿挺好的。出事那天，他跟我说，叫我自己照顾好自己。我还寻思，好端端地，他怎么说那样的话。都怪我这老婆子，没想到这儿来。后来，我仔细想了一下，估计他是对未来看不到希望了才跳河的。”

“哦，我听说他那天还救了个人。有这回事儿吗？”

“这个我还不清楚。”

张丽这才完全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无论高明是出于什么目的，终归是他救了张丽。与吴德相比，高明的人品要比吴德强得多，起码，他能够在别人深处困境的时候能够勇敢地伸出援助之手。张丽的情感天平开始悄悄发生变化。

往后几天，张丽连着来看望高明，高明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当张丽告诉高明，她是高明的同学的时候，高明只是抿嘴笑笑，心想，我哪有这样的同学？

又过了一个星期，高明出院了。灿烂的阳光下，张丽挽着高明的胳膊，慢慢走出医院，脸上溢满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