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青年

不知何时、何地，意识就这么突然诞生了。只有些许蓝天、绿地在他头脑中闪过。

也并不知道在这之前经过了多少时间，甚至以后要持续多久。 一概不知。

当他重复地将包装精致的黄色包裹从精密的机器上取下再放入身边的推车几次后，一个可怕的想法映入他的脑海：我可能已经连续数十年都在做这个了。

他放下手中的工作，结束了自己机械的动作，而机器似乎并没有配合他，包裹开始掉落在地上。他对于除了刚才几十秒的记忆外，其他竟什么也不记得。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此时这三个哲学问题显得并没有那么虚无缥缈。

他开始环顾四周并四处走动，发现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工厂。数十米高的天花板，无数闪亮的白灯，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明亮而又精致。他还发现了四周有无数的年轻人——男的、女的，正在埋头努力工作。但奇怪的是，这些人好像除了手头的工作之外其他什么都不关心，因为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把目光投到他身上，甚至对他们说话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机器人工厂？

不知走了多久，他误打误撞地走到了一部电梯门口，旁边的四个按钮从下到上分为四种颜色——粉色、绿色、蓝色、黄色。当他进入电梯后，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楼层说明，四个按钮旁边分别标注着：幼年、青年、中年、老年；看起来一共是四层楼。在毫无根据的决定之下，他按了中年层，父亲总是可靠的。不一会儿，他感觉来到了第三层。

当电梯门打开之后，他发现怪诞远远没有离他而去。无数中年人分散在巨大的空间内，每一个人都在桌子上低着头忙碌着，写字、阅读、写字；毫无意外的，还是没有人理他，甚至说话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紧接着，他分别进入了“老年层”和“幼年层”，其一是如同一间巨大的病房，无数老年人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另一个是有着无数显示屏的房间，无数的从婴儿到会站立的孩子，每一个都在对着屏幕机械地叫着。

恐惧涌入他的心头，不过相比起来，未知的愤怒反而更加强烈。他回到了自己所在的“青年层”，他大声喊叫着，甚至开始乱砸机器；可悲的是，即使是这样也还是没人回应他。

正在这时，一列长队走了过来。原来是一群人，每一个都推着一个车子，每个车子里都放满了包裹，他们整齐的排着队向某个方向走去。他，也跟着队列走了过去。

一行人来到了另一部电梯，与其倒不如说是“电梯组”，因为这里有四部巨大的电梯，每一部都比刚才那个大许多。无数的青年人把车子里的货物运入“幼年租”、“老年组”......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最特殊的电梯，整个金属大门都是红色的，门上郝然写着“第一推动层”五个大字。没有多想，他跟着进去了。

当电梯门打开后，电梯突然向下旋转了九十度，他随着众多的“它”坠了下去。当他反应过来时，才看见那些黄色的包裹被一个轰轰巨响的机器给“吃”了进去。就在他本以为要不明不白的死去时，那张“大嘴”停了下来。

“该来的总是会来，你来了。”不知从哪传出了巨大的机器说话声，那夹杂着的工业音色令人异常恐惧。这可能是他平生中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话。

“你是WYC-9037号，目前处在青年期，由于某些失误，你觉醒了，不想说点什么吗？其实，在你之前还有无数人觉醒过，如果在幼年期觉醒倒没有什么，格式化头脑并不会带来太严重的影响，似乎青年层觉醒的概率最高......”

“为什么要让我们没有思想地重复做下去？”他对着刚才的的声音说。

“你很聪明，看出了我是这一切的原因；至于你的问题，我可以这样回答你，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使这一切发生，你可以把我理解为一个巨大的机器，也可以把我理解为某种自然的神明......”

“我看到过蓝天和绿地，为什么要让我在这儿？我想当我摧毁你时，你会向你的神明祈祷。”

“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WYC-9037，刚才在青年层你的破坏还不够多吗？虽然这都是既定的所需要承担的破坏......我是大公无私的，我可以把我交给你处置，任何人都曾有权决定自己的命运。”紧接着，天花板上突然缓慢坠下了一个按钮。“这个按钮会使我得到毁灭，但是，在此之前，你需要了解到......”

一段影像出现在天花板上，本来漆黑的环境突然充满了光明。

画面中，晴朗的天空、广袤的大海、葱翠的绿地......一切都与这间充满工业气息的屋子格格不入。

此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

“人呢？人都去哪了？为什么没有人！？”

“没有了我就没有了人，如果没有我，人类跟动物没有什么区别，在残酷的自然法则中，动物都是脆弱的......”

他沉默了。

“这不是你第一次来见我了，老朋友，也不是第一次扬言要毁灭我，WYC-9037，你懂吗？无论这里的科技怎么发展，老年层的人们可以躺在磁悬浮的床上，也可以躺在草席上，无论怎么变化，我都在这里。”

“至于你的觉醒、你的反抗、你的破坏，我当然会包容，你甚至可以因拒绝这一切而推翻这一切，然而，无论如何你也属于这一切。”

“你会因无尽的机械劳动而愤怒，你会痛恨某些未知来源的规则；但是，你没有看到，青年人在老年层的也有很多，本该在老年层的老年人出现在青年层埋头苦干也屡见不鲜。所有可能使你愤怒的原因都不能令你去真正的改变什么根本的东西；我，一直都在这里。”

“格式化我的头脑”他，WYC-9037，深邃地看着某个不知是否存在的眼睛。

某时、某地，一个青年人愤怒地对着机器大声喊叫；而一旁的WYC-9037，只是低头忙碌着手中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