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剑平走在县委大院里,天气非常晴朗,但他的心里却有一片乌云。天气非常热,他却停住了,转过身,向着太阳,凝望,他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今后的路该如何走?是走是留?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领导的职工不是好职工。他不想当单位的领导,他要当一个企业的领导。为什么?行政机关的框架太多,但无法量化,而且不能完全体现一个人的价值,更不能激发一个人的活力,关键还是死工资,干多干少都是这些钱。而企业自负盈亏,干的好就多赚些,不会干就少挣些。组建一个好的团队,做一番事业,这才是他的初心和梦想。
都说四十不惑,但李剑平却突然明白了,他到底想干什么,能干什么,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到底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即使梦想不能成真,写小说也要把自己写出来。于是他把自己的梦想写成小说,但他一直没有给自己安排一个主角,他喜欢当配角。不过,写到半截他就写不下去了。为什么?因为他没有实践,他无法合理地安排角色,无法定位自己的未来。他本想以女儿的名义注册一家公司,名字都取好了,叫宏昕丽临健身科技有限公司,想做一款健身发电服。但他只想着成功,为孩子创造创业的平台,积累财富。但没有考虑到失败。万一失败了,女儿什么也没做,却背上一身债务。那岂不是事与愿违。所以,他中止了写作,这个计划失败了。要做就得自己做,做成了到时候再交给女儿,或者让她上大学时选择企业管理类的学校和专业。
他是个平凡人,却有一颗不甘平凡的内心。
他没有读过《平凡的世界》,应该说没有认真的、通篇去读这本书,他只是拿着别人的书随便翻了两页,便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当孙少平在窑洞里,面对现实与梦想的抉择时,也是这种情景。只是场景、时代不同而已。
也就是一分钟不到,李剑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转身走向办公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因为他不想迟到,他还有自己的工作。只要在岗一天,就要把自己的岗位站好,把工作干好。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他这个人是当过逃兵的,当逃兵的感觉是不好受的。可能说的有点多,但有些话不得不说。李剑平师专毕业之后,就来到县里的五中。他的初中是在一中就读的,实习是在县二中,最后教育局把他安排到五中。如果说一中是一流学校,二中是二流学校,这个学校就是三流学校里的最差的。为什么?风气不正,这里的人高不成、低不就,做生意的多,当大老板的少,不重视教育。学习好的同学,都去了一中二中,五中是兜底包原、好赖兼收,成绩好的也逐渐向一中、二中转学。总之是学生越来越少,而且留下来的都是改造不过来的,让一个曾经的学霸去教一群学渣,他怎么能受得了。其实他也不算是学霸,只有后来的小学女同桌称他为学霸。关键是当时他还是临时工,一个月只有150元,而且是到期末考试后才集中发一次。平时都是向父母要钱,他心里非常纠结,这叫什么工作?还不如去打工!就是去砖厂干活,一天也能挣三五十,一个月也能上千。于是他向校长写了一封辞职信就去了石家庄打工。
后来,打工也不是很顺利,只能算是锻炼了,因为一分钱也没挣到,反倒搭进去几百元生活费。为什么?不是他能力不够,不是怕吃苦,关键是父母不想让他长期在外打拼。父亲李建国悄悄为他交了五千元的上岗费,正式工作就定下来了。但是李剑平不愿意回来。因为没有干完一个月,老板不发工资。虽然只有三百元,可是,就没有什么可是了,家里的电话不断,不是让相亲,就是见面,最后杀手锏都用上了,爷爷生病住院了。他跟老板请了三天假立即踏上了回家的客车。他害怕了,万一见不到爷爷最后一面,他可要后悔一辈子,他是不会原谅自己的。因为爷爷最疼他了。
好在回家之后,爷爷输了几天液就康复了。但父母说什么也不让他出去打工了。工作就定在五中,虽然不愿意去,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就这样干了一年多,因为结婚就调回县城一中工作,当然也费了不少劲。结婚后,一中的工作非常忙碌,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妻子三天两头地埋怨说:“你挣的钱不多,整天比校长还忙。”一次两次,李剑平都没有当回事,毕竟调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比一中待遇好的单位好像只有教育局,再说他也没有那个本事。因为出教育口去行政单位更难,他连想都不敢想。
有些事想干未必能干成了,不想干偏偏来机会。“非典”来了,对于国人来讲,是个噩梦,对于是李剑平来讲也一样,不过给他有个小小的福利。那就是由于学校停课,他在非常时期竟然去了县政府工作。一中的老师都觉得李剑平跟闹着玩似的,好像来一中是渡金的。当然去县政府只是借调,也相当于临时工。当时县政府借调的人员有五六个,有的待了三四年也不见有什么机会。李剑平这个倒霉蛋又被幸运撞上了。李剑平的能力还真的不如那几个临时工头脑灵活,但这家伙太能吃苦。平常都不愿意干的综合资料,他在领导的指导帮助下越干越顺手。虽然离领导的要求有很大差距,但他无怨无悔地加班感动了领导。“非典”过后,县委、县政府准备公开考录一批年轻干部,李剑平参加了考试,而且还考上了。他是真下了功夫,平时工作不忙了,他就把枯燥无味的行政能力测试和马列主义思想这两本书都打成了电子版,加上超强的记忆力,为他的考试加了很多分,在几十名对手中脱颖而出。
在政府工作也是加班多,工资待遇却不高,而且孩子还小需要照顾,妻子又不满了。就这样工作了三年多,李剑平又赶上一次考试,这次是去信访局,当然是副科了。他犹豫了,因为他的性格内向,面对各种各样的群众,处理复杂问题,都是他的弱项。领导和家人都不看好他,他自己也没有底,但还是报了名,就当练习一下,适应一下考试。但他还是下了笨功夫,从网上找了很多信访工作的知识,做了大量的题。他一个门外汉,面对很多信访和乡镇经验丰富的高手,他竟然又考上了。信访工作的确是天下第一难,他适应了三年也没有适应过来,经常被满面愁苦的群众所影响而感到抑郁,差点得了上班恐惧症。但他拼命工作的劲头,还是让领导和同事们大吃一惊,在各个方面都很帮助他,让他在复杂的环境中不断成熟和进步。虽然有些复杂的问题都是局长帮助处理的,但他也学到了不少临场应对的经验和方法。由于工作需要,他长期到外地出差,让妻子一个人照顾孩子,妻子又不满了。没办法,经领导推荐,他又回到政府工作。
有道是好马不吃回头草,但为了顾家,他只能选择服从大局。现在的他又面临新的困惑。因为他虽然没有去乡镇工作,但是驻村扶贫工作让他接触乡村干部比较多,对贫困群众的生活也有了真实的了解。他想为群众干些实事,但自己又没有什么专业知识,手里也没有可支配的资源,只能是例行公事地做一些表面工作。不过有一件事刺痛了他。
自己的家庭也是贫困家庭,虽然工作了二十年,李剑平和妻子省吃俭用攒了一些钱,但买房、还房贷、孩子上学、人情礼往等花费,常常让他捉襟见肘,工资总是不够花。别说照顾年迈的父母了,父母还常常从土里刨食的积蓄中拿出一部分钱接济他。李剑平是知道感恩的,但妻子把着工资卡, 总是报怨公婆给的钱少,一到节日时给老人买东西、老人生病时一掏钱就不想给,时常因为这个事吵架,有好几次都吵到了民政局。虽然没有离婚,但他俩的感情和婚姻已经成为空架子。要不是担心孩子受委屈,恐怕早已离婚好几年了。 一天,父亲说:“剑平,你都管扶贫了,能不能把俺俩也弄成贫困户。”李剑平说:“办不成,因为我吃着工资,上边有规定,家里有参加工作的人员,在评贫困户时直接给否决了。有一位财政局工作的,家里人得了白血病,也没有办法评为贫困户。”
说归说,父亲并没有强求李剑平一定要把他评为贫困户。前几天,父亲在外面打工撒白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胳膊烫伤了。有一次,母亲在聊天时,悄悄告诉他:“你爹那次搬砖时从砖撂上摔了下来,腿疼了好几天,他不让我给你说的。”是呀,父亲都七十岁的人,为了生计,为了给儿子帮些忙,为了一天增加一百元的收入,父亲真是拼了。其实,父亲还管理着家里几亩地,还帮助叔叔和大伯家种着地,已经够辛苦了,他们种地的收入也够他们吃喝不愁了,但如果得了大病就很难说了。有一次,父亲悄悄对李剑平说:“这些年我们攒了几万块钱,如果俺俩无论谁得病需要住院,不用你们掏钱。”李剑平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父亲什么事都为儿子着想,当儿子的却不能尽一些孝道。李剑平真有些无地自容。做人很失败。老婆再怎么说他笨,他都不放在心上。父亲虽然没说什么,却犹如一根针,深深地刺痛了他。李剑平的网名叫快乐的兔子,一只特立独行的兔子。但兔子不是他,而是父亲李建国,因为父亲是属兔的。他想通过努力和付出能让父亲快乐。但现实中父亲并不快乐,因为他也不快乐。
他到底是在温柔乡里窝窝囊囊地苟活一世,还是冲破围城,到外面的世界去打拼一番。即使会失败,即使会变得一无所有,他也得试一试。为什么?因为这是他的梦想。他最羡慕的,不是强壮的父亲,不是博学的老师,不是威严的领导,而是有良心的企业家,有担当的实业家。他连这个小家都担当不起来,的确很失败。他还怕再失败一次吗?
人都是有梦想的。但现实是骨感的。梦想和现实就如同白天和黑夜。因为有黑夜,再勇敢的人也会有恐惧、有无奈、有寂寞,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脆弱、有伤感、有失落。而李剑平就喜欢做白日梦。他这个梦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整整十个月。
要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必须有一个平台。他本想去一家大公司去打工,去学习先进的管理经验,积累创业资金。但这条路很显然走不通,因为他既不懂管理,也不会一技之长,还没有销售经历。除了他在上初中的时候,偶尔会驮着一个大箱子走街串巷地卖冰糕。但没有赚了钱,基本上是亏本儿解个嘴馋。这条路不通,他就想做一个健身发电的创意产品。但他不掌握核心技术,也不会设计图纸,目前还处于进一步设想中。这些都不是难题,关键是资金。要做成产品,只要有足够的资金,他可以找到相关的科研院校,去买专利进行组合就行了。愁就愁在没钱,如果有了足够的钱,他还会不会去投资?必竟投资是有风险的。有时候,他会想先给父母买一个单元房,离自己家近一些,方便给自己照顾孩子。有时他想先创业,用挣来的钱给父母买房子,或者让父母去住养老院,然后给自己雇一个保姆管孩子。
有时候,梦想只能是梦想。虽然他创建了一个公众号,把自己的创业计划进行公布并诚招商业合作伙伴,但他的朋友圈除了干行政的就是当老师的,即使有几个同学经商,也是交流少、来往更少,对他的创意也不认同。所以就没了下文。而他由于工作繁忙,也没有静下心来去做实验。实验耗材至少也得几千上万元,从他的零花钱里抠了快一年了,也没抠出来,反倒月月花光。光孩子上学都花了四五万,妻子交养老保险也花了五六万。真的缺钱,让他创业的决心更大了。他把自己做健身发电服的设想和配套产品压力发电音乐板,还有口水神器、晕车神器等创意产品都发到网上。如果有人做成了,也算实现他的愿望了,他就不用筹集巨额资金创业,可以直接去做销售了。他有他的销售策略,并在小说《一号工位》中进行了设计。
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他在等一个契机。一旦有了转机,立即无所顾忌地跳槽去创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