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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中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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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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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田老张

十年前,盐田的老张夫妻带儿子来县城陪读。半年后,脑子活变的老张在西街渺上,盘了一家木楼餐馆,既卖早餐,也承接学生包餐。

老张卖的早餐是饺子粑,饺子粑是县里有名的小吃,饺子粑多半是韭菜、豆角或萝卜丝做馅心,一块钱五个,有一满渣头碗。老张做的饺子粑既好看又好吃,掀开锅盖,热气腾腾的饺子粑晶莹剔透,馅鲜皮薄,软糯鲜甜。女孩爱吃,男孩更爱吃。

当年我在他隔壁卖日用小百货,学生粗暴挑选弄变形、裂口的饺子粑,每天都有,我白吃过很多呢。

老张餐馆里的顾客多是县中的学生,有几十个学生在他店里包餐。学生吃饭的时候,要喝饮料或者酒水,老张都指引学生到我店里拿,因此我和老张的关系很好。老张也因客源稳定,生意还过得去。老张在西街一干就是几年,顺利地将儿子送上了大学。

后来大家都知道,由于中学和西街都是老城区,被纳入拆迁范围,老张的餐馆也就没法做了。为了生存,老张被亲戚喊去了九江。四十多岁的老张没什么文化,又没有年龄的优势,在九江找不到合适的事做,无奈之下便去跑外卖。老张的老婆去了一家饭店做服务员,工作很是辛苦。而老张正在读大学的儿子花钱很厉害,加上老张乡下的父母也需要他们的接济。这一家的开销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得老张喘不过气来。

每个月,老张和老婆都会精打细算,但仍然入不敷出。他们省吃俭用,尽量让孩子和老人过得好一点。每当看到儿子为了学费而努力,老张都感到心痛。他想,要改变这个家的现状,除非有奇迹发生。

一天,老张在工作中偶然听到同事们谈论彩票中奖的奇闻。他心头一动,想:“也许,这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于是,老张开始尝试买彩票。无论生活多么艰难,他都会省下一点钱,买一张彩票,期待着奇迹的发生。渐渐地,买彩票成了老张生活的一丝希望。他研究各种彩票号码,总结规律,甚至梦见自己中了大奖。然而,好运并未如期而至,彩票开奖的日子,总是让老张失望而归。身边的人劝他:“别做梦了,彩票哪有那么容易中奖?还是脚踏实地过日子吧。”但老张却坚定地说:“万一中了呢?不是能让孩子和老人过得更好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张依然坚守着这份信念。他相信,只要坚持下去,命运之神总会眷顾他。而在他心中,那份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已经成为他前进的动力。

一晃就是二三年,尽管现实残酷,但老张的彩票梦从未中断。他相信,总有一天,那个幸运的号码会出现在他的彩票上。所以每个月,他都会准时买上几张彩票,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钱包,仿佛那不仅仅是一张纸,而是他通往幸福生活的钥匙。

这天晚上,老张下班回家,人疲惫不堪,下午还有一单超时,被客户投诉,差不多是白干了一天。无精打采的老张洗漱完毕,瘫躺在床上,随意刷着手机里有关彩票的信息。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屏幕显示是老家的父亲来电。接通电话,父亲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和期待:“今天台湾的堂叔回乡祭祖来了,你明天也回家来一趟。你堂叔看见咱们祖上的棋盘屋有衰败的迹象,他有想法,想花百万左右,独自将我们的老屋买下,运回台湾重建。”老张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若不是嗑梦话,那就是堂叔太疯狂!

老张晓得,堂叔在台湾好有钱,名下有一个财力非常雄厚的塑胶集团公司。十年前,堂叔首次来家乡探亲,便个人出资,修了一条环村水泥公路,并捐款70万,在村里设立教育奖学金。考上大学的儿子,也曾亲身受惠。

向父亲问明前因后果,老张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那栋棋盘屋,不仅是他们的家族记忆,也是他们共同的文化传承。想到这里,老张心中充满了对老宅的思念和对过去的回忆。

村里原本有七栋老棋盘屋,每栋棋盘屋都已发脉了十多个小家庭,正是因为发脉的家庭多了,大家对维修祖上遗留下来的老屋,意见不统一,导致这些老屋得不到及时的维修而倒塌。老张祖上的这个四进老屋没塌,多亏老张父母。

乡下有句老话:屋要人撑!老张的父母不仅现在还在这个老屋里居住生活,还每年及时对老屋进行小规模的维修,老屋才有了现在的样子。老张的母亲常常提起这座棋盘屋的建造历史,并借机讲述着家族的历史和故事,让老张心中充满了对家族先辈的怀念,和对过去的向往。老张心中充满了期待和紧张,他知道,如果堂叔真的买下了棋盘屋,自己拿到堂叔的百万补偿,那自己家的命运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他思忖着今后攒够了钱,一定要在那棋盘屋老地基上,重新屹立起一栋现代气质的花园别墅。

拿到堂叔买老屋的巨额补偿款后,老张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和老婆都辞去了九江原来的工作,跑回了县城,在西街新建的高档小区买了一套房,然后用剩余的钱,在新建好的宽阔的西街上,重新开了一家餐馆。老张的新餐馆虽不大,装修也简洁大方,没有过多的装饰,但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老张的用心。墙上还挂着老张亲手从广告店打印出的老城景点照片,让人在宁静祥和中回味怀旧。老张的餐馆仍卖早餐,照例是卖饺子粑,毕竞盐田的饺子粑,全县最有名。如今的饺子粑涨到一块钱只有两个,但食客们对老张的饺子粑,依然趋之若鹜!

老张的老家是大港盐田,大港是山区,山区内有许多的诸如野猪、野兔、糜鹿、山鸡等野生动物;山区内还有野生蘑菇、野生小竹笋、香菇、黑木耳等特色食材。老张依仗廉价特色的家乡原材料,很快将自己餐馆的名声打响。老张餐馆的招牌菜是老张特制的红烧肉,色泽红亮、香气扑鼻,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增。由于这猪肉是大港山区农家自养的土猪肉,肉质鲜嫩细腻,口感更好。

对烹饪也有着独特的见解,老张相信食材的新鲜是做出好菜的关键。因此,他每天都会亲自去市场挑选最新鲜的食材,确保每一道菜都能达到最佳的口感。除了红烧肉之外,老张的餐馆还有一道特色菜——豆参煮鱼头。老张在城郊巴家咀,访到一位做豆参的正宗南峰人,与他挂好钩,订下每月特供的豆参。老张又访到一个万户鱼贩子,贩子的鱼都是鄱阳湖万户那边一个湖汊里贩来,和野生鱼没什么区别。所以老张的豆参煮鱼头这道菜,原材料很是过关,正宗得很。

每当老张的豆参煮鱼头这道菜一端上桌,那就是美味的极致享受,它不仅是一道美食,更是一种艺术品。它的色彩鲜艳,让人一眼就被吸引。看着那热气腾腾的汤锅中,鱼头和豆参相互融合,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口水就会不自觉地流下来。迫不及待地品尝第一口时,就能感受到那种独特的滋味在舌尖上蔓延开来。鱼头被煮得恰到好处,肉质鲜嫩多汁,轻轻一咬,仿佛能感受到鱼肉在口中化开的美妙。豆参的加入更是增添了别样的风味。它吸收了鱼头的鲜美,同时也释放出自己独特的豆香。每一口都充满了浓郁的味道,让人陶醉其中。而汤汁更是这道菜的精华所在。它浓郁醇厚,带着淡淡的鱼香和豆香,仿佛是一场味觉的盛宴。无论是鱼头的鲜嫩,还是豆参的美味,都让人难以忘怀。这道菜仿佛有着一种魔力,让你在品尝过后,还会一直想念它的味道。

老张生意火爆,夫妻俩人忙不过来,便招了个大厨,一个洗碗打杂工。这样,老张才难得落下些空闲。老张喜欢在空闲时间里,坐在餐馆的角落,静静地品一杯茶,享受着那份难得的宁静。有时候,他还会邀请几位老友来聚聚,一起聊聊近况,回忆往事,感谢乡情醇厚的堂叔,感慨自己走出买彩票的痴迷。

原本就是个热心肠的人,老张总是笑眯眯的,对待每一位客人都像对待老朋友一样热情。良好的服务,自然餐馆生意兴隆,口碑也好。老张和他老婆的勤劳和热情,赢得了顾客的喜爱和尊重。在这个原本不很热闹的新街,老张的餐馆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港湾,为忙碌的人们提供了一个暂时休息的地方。老张用他的热情和执着,创造了一个充满爱和温暖的空间,让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能感受到家的味道。

餐馆生意火红,每天客流爆满,有人便劝老张,可以尝试设分店开连锁了。近十多年来,县里冒出很多家连锁餐饮,如新光明、大碗菜、美食客等,他们都是由小做大,由弱到强。如今,在扩张的大道上,正奋力狂奔。但老张的思想好像没有与同行同步,在老张的意识里,财富并不能带来所有的幸福。虽然父母也早已搬进了城里和他一起住,享受着安逸的晚年生活。但老张内心还是怀念以前简单而充实的生活,怀念那些和家人一起度过的温馨时光,也为朋友圈和抖音里,那些生活陷于困顿和悲惨的人而悲悯。他开始思考,如何在保持物质生活充盈的同时,找回曾经丢失的那份纯真和澄明,如何并肩看齐于堂叔,给社会增添些温暖和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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