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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长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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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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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莫以心为形役

2022年初写了一篇随笔《想念诤臣》,朋友认为“旁征博引,笔意纵横,主旨深刻”,将文章推荐给杂志。可编辑却客气退稿:“作为一篇杂文,文笔犀利,直击时弊,是一篇有血有肉,有理有据,读来畅快的大好文。但咱们是小杂志,不担事,推荐发于国家级别的杂文期刊。”文章发表与否自己并不在意,但编辑的话却让我如鲠在喉。

文字狱古已有之,春秋时期即有史家秉笔直书被杀之例。齐庄公因与崔杼之妻通奸而被崔杼所杀,太史直书“崔杼弑其君”。崔杼连杀三位太史,继任者仍直书“崔杼弑其君”。崔杼不得已听凭太史,“崔杼弑其君”遂传至今。可并不是所有的太史都能舍命直书,也不是所有的当权者都如崔杼般最终妥协。北魏功臣崔浩奉命修《魏书》,因直书拓跋氏早期历史而被拓跋焘灭了门。于是崔浩直书何事至今无人知晓,由此“曲笔”之风更甚。而明、清文字狱愈演愈烈,甚至一字之错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文人为文更加噤若寒蝉。

元人梁栋曾作《大茅峰》诗,其中有四句:“碧云遮断天外眼,春风吹老人间心。大龙上天宝剑化,小龙入海明珠沈。”有人认为梁栋“谤讪朝廷,有思宋之心”,遂向县令告发。县令立即将梁栋下狱,并层层上报。告密者满以为这下够梁栋喝一壶的,不想朝廷的答复却是“诗人吟咏性情,不可诬以谤讪。倘是谤讪,亦非堂堂天朝所不能容者。”此事史称“茅山诗祸”,自此元朝再无文字狱。成吉思汗创建的蒙古帝国疆域广大,几乎横跨欧亚大陆,当然自信满满,根本无惧妄议。纵观历史,又有哪个朝代是因妄议而亡?因当权者的宽容,元代文人虽然很少被朝廷重用,但对那些文人们的牢骚作品却也不闻不问,使很多讥讽时政的诗词流传了下来。

现在看梁栋的诗“谤讪朝廷,有思宋之心”,纯属牵强附会,不过是当时一些自以为是又想趋炎附势的文人们,刻意制造祸端而已。幸好黄金家族纵马天下,纠纠武夫,可能不知道啥叫牵强附会,亦或对文人们的牢骚作品根本不屑一顾,否则“茅山诗祸”真成祸矣。

古时谤讪朝廷有罪,歌功颂德的文章也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柏杨先生译著的《资治通鉴白话版》,翻译了一篇《统万城铭》,对赫连勃勃及统万城极尽谄媚之能事。原文堪称佳作,今人却知之甚少。赫连勃勃是五胡十六国时期的一个小军阀,其建立的胡夏政权不过统治西北一小部分地区而已,政权仅存世25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灭掉胡夏后称其为“巴掌大的小国”。看了《统万城铭》,拓跋焘认为对赫连勃勃的赞誉太过,怒曰:“此竖无道,何敢如是!谁所为邪?当速推之!”多亏崔浩劝道:“文士褒贬,多过其实,盖非得已,不足罪也”,才免作者一死。看来无耻的马屁文章不但会为后人所不齿,也可能引火烧身。

也许编辑是对的,小心行得万年船。知己所困,故有此文。

当下作家们喜欢写花鸟鱼虫,风中一株草、屋中一旧物,作家们都能大书特书,千言不尽兴,万语刚发端。但此等花草之文可能与其命运无异,唯有一秋之存。昔陶渊明辞官归隐时曾感慨“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为文应乐己志,莫问前程喜忧。听从心的召唤,一如既往,秉笔直书,忘怀得失,以此自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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