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吟石窑村

古人吟诗作赋，一气呵成者少之又少。纵有李白、苏轼之天赋，也不可能句句皆神，更多如贾岛般，要经许久推敲才成佳句，“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是大多数诗人的真实写照。近日因撰写命题楹联，对“苦吟”的体会更深。

楹联题为“朝阳县石灰窑村”。

石灰窑村是一个村民组，位于朝阳县柳城镇西大杖子村，距今已有300多年的历史，2014年被列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明末清初，山东王、乔、邢、宋等几姓人家陆续来到这里定居，发现这里的石头很适合烧石灰，便建起石灰窑，烧制石灰维持生计。因选料精细，工艺用心，他们烧制的石灰很受欢迎，该村因此得名石灰窑村。石灰窑村沟深路窄，依山傍水。房舍大多是明末清初所建，依山走势，错落有致，造型古朴。如今的石灰窑村只生活着十几户人家，二十几口人，平均年龄近80岁，是远近闻名的长寿村。走在古朴宁静的村路上，不时有鸡犬相闻，几百年前的石碾子、石磨、辘轳水井随处可见，保存完好。

石灰窑村的历史及现状，让我想到了两位历史名人。

东晋陶渊明，名潜，字元亮想，别号五柳先生，卒后私谥靖节，世称靖节先生。被世人公认为“隐逸诗人之宗”、“田园诗派之鼻祖”。归隐田园后，最喜幽静之所，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意生活。代表作《桃花源记》描写了一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世外仙境。以石灰窑村的宁静幽深拟上联，意境应可；大明民族英雄于谦，字廷益，号节庵，官至少保，世称于少保。曾作绝句《石灰吟》，托物言志，借物喻人，体现了诗人高洁的理想，千古传唱。以于谦故事扣石灰窑村名字的来历作下联，似可相配。

上、下联内容确定后，开始拟正文。

很快想出一上联：“鸡犬相闻，林密泉清追五柳；”但却一直想不出对句。想以石灰的制法、石灰的清白相对：“垩石俱碎，火烈灰白羡于谦”，虽句式可对，但联意明显不佳，“垩石俱碎”亦有贬义之嫌，以“于谦”对“五柳”，词性可对，但字面不工。又查了很多资料，于谦故居的介绍让我眼前一亮：于谦故居位于杭州清河坊祠堂巷41号，16岁就读于吴山三茅观，作《石灰吟》。位于杭州吴山天风南面的三茅观是道教著名的圣地，全称三茅宁寿观。以“三茅”对“五柳”字面应为佳对，且可借指于谦。立即换个思路，以长寿来体现小村的古老。自觉以世外桃园体现石灰窑村之宁静最佳，“鸡犬相闻”之分句为不二之选，以此拟下联：“风霜俱古，童颜鹤发住三茅”。可这样“俱古”与“相闻”对仗不工，而且“住”字太淡。“童颜鹤发”形容高寿意境虽好，亦与“林密泉清”对仗不工。于是修改上联为“鸡犬相闻，曲径幽林追五柳”；毛主席曾引用李贺的名句“天若有情天亦老”，既然“天”可以“老”，“风霜”当然也可以“老”，以“风霜亦老”喻岁月久远似可，对“鸡犬相闻”为宽对亦成。但“住”字的淡却难住了我。换“羡”字不准、换“想”字又平，哪个字才能体现村民住的是“茅”屋，又可体现追思于谦之清白高洁呢？冥思苦想了数日，一个字突然蹦入脑海：“伴”！此字一出自己便释然了。“风霜亦老，童颜鹤发伴三茅”，岁月悠久，风霜与老人伴茅而居，古村先人以石灰为业，追慕清白的品格足可见矣。“题石灰窑村”楹联至此定稿：“鸡犬相闻，曲径幽林追五柳；风霜亦老，童颜鹤发伴三茅。”

杜甫“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也是很多人的追求。虽然自己也想语出惊人，但自知资质平平，唯有秉承“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之训，苦吟以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