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看到要过年,过年又好耍,萝卜煮嘎嘎(嘎嘎:肉,多指猪肉),瓢儿舀汤汤,筷子黏嘎嘎。”这是六七十年代,进入冬月农村孩子们常常挂在嘴上的话。
腊月间,尤其进入十几头,是杀年猪的高潮,我最喜欢的莫过于听到猪的嗷叫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响彻一山一坳,这声音就是准确无误的表明有人家杀过年猪的信息。
几个月没接触一点肉,平时菜里几乎没有油,母亲做菜时用一支筷子底端在很小的油罐里轻轻插一下,然后将筷子在烧热的锅底里划几下,锅里冒起浅浅的白烟,母亲迅速放下辣椒和食盐,把筲箕里的青菜倒下去,盖上锅盖烧。如果速度稍慢,锅里的油因太少就会马上随青烟蒸发。母亲烧菜很有技巧,总是恰到好处。由于经年无肉缺油,所以能吃够一顿肉是一年到头最强烈的企盼。
我家地势高,声音很容易传过来,一到年关,只要听到猪的惨叫声,我们便飞快地跑到后面面坊的屋檐下探听,辨明谁家杀猪,非常希望这猪叫的声音来自要请我们家吃泡猪汤的亲戚。我的伯伯、叔叔、舅舅、姨娘等都离我家不远,杀猪有可能要请我家吃饭。记得有几年好多次听到猪叫吼的声音,我们几弟兄慌忙而兴奋地跑到房屋后的面坊,站在几个方位,就像事前作好分工的士兵严阵以待地倾听探望,随猪吼叫音波的高低起伏逐渐消失,我们清楚地知道不是亲戚家杀猪时,心情一下失落,好像烧红炙热的铁块陡然放进水缸里一样,张望很久才慢慢离去。
当然如果亲戚家杀猪,请我们家吃泡猪汤,往往一家人都去。父母的弟兄姊妹是重亲,不在乎吃了一定要还。我们几弟兄去,喜欢跑到厨房,眼巴巴看着煮熟的肉,有时亲戚切肉拿一砣给我们,得到肉我们就赶快走出厨房,到坝子边如饥似渴地吃,吃了不好意思再进灶房,等着上桌吃饭。
桌上碗筷摆好了,主人叫大家上桌吃饭。近邻亲戚,经常在一起,没有必要像很少在一起的亲戚见面那样客气,大家坐好后简单寒暄几句便开始吃起来。菜陆续上齐,清鲜的萝卜汤、爽嫩的青叶菜血旺汤、酥脆的炒猪肝、清香有些粘口的半肥瘦肉……,大家静悄悄地吃着,脸上堆满笑容,屋子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芬香。
大家都专夹大块厚实的肥肉,吃完饭肚子里其实胀满了肉,过后因油、肉闷而几顿吃不下去饭菜,肚子里整天气鼓气胀、哗哗啦啦,连续拉几天肚子。
吃进去容易屙出来极不舒服,吃多了会付出高昂的身体代价。
现今每天穿行于钢筋混泥土之间,生活在城镇里的人们,倍受食品安全的威胁,到农村吃顿家常饭,享受纯天然的绿色蔬菜、肉食也是奢望,特别每到年关,非常期望能吃上泡猪汤。
亲近自然,回归原生态真好。
何时才能吃上幼时的泡猪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