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养蚕时

初夏季节，正是桑叶插满树稍时。农村的田间地头，桑叶长势喜人。密密层层的桑叶又绿又亮，像一个个蓬松的绿油油的肉球落在桑树顶上。微风吹过，片片晶莹的桑叶闪着绿光在枝头摇曳。引得小鸟们也惊叹于桑叶的茂盛，在枝头跳跃、唱歌，有的还把窝搭在密密麻麻的桑叶间。温如碧玉的桑叶给了人一种爽心的绿，让这个夏天来的悄然，来的清爽，让人们在如火如荼的繁忙中也能体会到那浪漫的绿色，感受那满是绿荫下的一抹清凉。

五月，春蚕已发种。俗话说“勤喂猪，懒养蚕，二十八天见现钱”。养蚕可不是偷懒可以养成的。因为现在还没有真正能替代人养蚕的机器，更没有能够替代人摘桑叶的机器。而蚕在成长的过程中要吃掉好多桑叶，要多次消毒。哪一步都马虎不得。因此，每到晨曦划破黎明，农人们都早早的起了床。先挎着篮子，一片一片地掐着最新鲜的嫩叶，回来剪成细丝喂小蚕。随后背篓背，蚕沙也一捧一捧地倒，最后一挑一挑地往地里撒。撒施肥，喷蚕药，顶着风，冒着雨，每一步都很小心，每一步都很辛苦。最后卖掉了蚕茧，才算有了收获。不过，这也成了现在农村赚钱的最主要的来路。因为如此辛苦，所以，农村人节衣缩食。唐代来鹄有诗云“晓夕采桑多苦辛，好花时节不闲身。若教解爱繁华事，冻杀黄金屋里人。”道出了养蚕的辛苦。宋谢芳德《蚕妇吟》中写道：“子规啼彻四更时，起视蚕稠怕叶稀。 不信楼头杨柳月，玉人歌舞未曾归。”写出了养蚕人的早起。宋李若川《蚕妇词》更是写出了养蚕的忙碌。：“舍前舍后桑成林，锄垦不放青草侵。 东风满条新叶大，村家爱此轻黄金。 日暖春蚕大眠起，戢戢盈箱齐若指。 看蚕新妇夜不眠，蚕老登山满家喜。 阿姑嗔办缲车迟，小姑已催修织机。 杀鸡沽酒赛神福，今岁不怕寒无衣。”因此养蚕绝对算得上农村最辛苦的活儿。

我家从小都养蚕，养蚕是我们家收入最主要的来源。每到春来，母亲总要将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将蚕笸洗了又洗，刷了又刷，还要用甲荃熏了又熏。她说这样才对得起为我们辛苦吐丝的蚕。母亲将屋内每个角落都撒上石灰，说是给新来的蚕宝宝消毒。

当蚕发种的时候，母亲把从镇上领来的蚕宝宝，搭上毛巾放在点灯下轻轻烘烤。不久就从盒子里爬出一条条毛乎乎米粒大小的小虫子。母亲用鸡毛小心地扫下一条条黑黑的小虫子，再将早已摘好的最嫩的桑叶用剪刀剪得细细的，撒在这些小虫子上面，就开始了养蚕。头一天晚上，母亲剪了好多次桑叶，也撒了好多次桑叶。最后黑小虫子竟然不动了。第二天竟然都脱下了皮，变成了约一厘米长的小虫子。母亲就开始忙碌了。满地的去掐桑叶顶端第二片叶子，通常漫山遍野地跑也只能摘到一小塑料袋叶子。母亲将这些小叶子擦了又擦，去掉柄，一张一张均匀地铺到小蚕身上。第一次吃完，母亲把小蚕一只一只地捉出来，放在蚕笸里，撒上石灰，铺上桑叶，倒掉蚕沙。晚上起来两三次，都是给铺桑叶。过了两天，小蚕的头全部昂起，这就是睡二眠。两三天以后，蚕脱掉了皮，又大了些。母亲照例将蚕捉了出来，放进了铺了新纸的蚕笸里再撒些石灰。铺上桑叶，就可以听见春雨般的沙沙声，是蚕在吃桑叶了。这个时候，每次要喂一大背篓桑叶，一天三次。母亲又摘桑叶，又喂蚕，明显有些吃力。等到蚕睡三眠的时候，姐姐就加入到摘桑叶的行列。姐姐每天早上和下午都摘三背篓桑叶。每两天都要帮母亲捉蚕，倒蚕沙，铺蚕纸。很多时候，我睡了一觉，他们还在喂蚕。而且我看到她们每天晚上都起来三四次。到了睡四眠以后，蚕吃起桑叶来就像暴风骤雨。刚刚后面的还在喂，而前面的已经吃完了。这时候全家人也都进入了最紧张，最繁忙的赶叶子阶段。我也投入了摘桑叶的战斗。当天还是没亮的时候，我们就起了床。先一笸一笸地喂蚕，然后再摘桑叶。天海麻麻亮的时候，我们就出了门。这时候摘桑叶可要讲技巧。手捏着桑叶枝，一下子麻到桑枝地，这样来回地反复。还要扯掉桑树上的弱枝，以免影响下一季桑叶的产量。这也考量的是技巧和速度。手脚过慢可不行。往往姐姐两背篓都齐了，我还没摘满。白天要给蚕上四遍叶子，晚上自然也要上四遍叶子，母亲和姐姐却毫无怨言。每天照例要倒掉蚕沙，蚕笸变得又重又沉。可每天都得这样做。到了七八天，蚕长到差不多一拃来长了，才慢慢减少了吃桑叶的量。最后遍体通红，需要快速地捉在山上去。全家人累得几乎吃不上饭。麦秸杆被我们用来用绳子一扭，就做成蚕巢。把老蚕一把把放上去。最后是摘茧子。农村有个好习惯，我摘完了帮你摘，你摘完了帮我摘。虽然难免碰上死蚕和浓蚕，弄得满手臭，但是大家还是一起干得热火朝天。等到卖茧子，收茧子的人抽着烟棒，翘着二郎腿，剪掉一个又一个蚕茧，对品色谈论一番，给个价格开个票据，卖茧子人无奈地拿着票据去领钱。每次卖完完茧子，母亲总是给我们姐妹买很多好吃的。而我们也乐于享受这一个月来的收获。

如今我参加了工作，我老家仍旧养蚕，但一提到养蚕，我就想到我的母亲，想到了她的辛苦。我们在榨干了她的最后一滴血和汗的时候，来不及回报，她却离我们远去了。但她带给我们勤劳的品质却永远留在我们的心中。

母亲那一代人是辛苦的，她们就像李商隐所写的诗中描述的一样“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正是因为有了他们那一代人的辛苦劳动，才有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珍惜、不努力？

现在，桑叶也长得很茂盛了，春蚕已经发种了，我又想到了我家的蚕和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