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马桑酒

深秋的时节，是万物萧条的季节。庄稼已经收获，稻谷已经归仓。随着新米的碾出，人们开始吃新米，做米糕、做米酒，烤拐枣酒。每年到这个时候，地里的活儿算是告以段落，农家院子里弥漫着浓浓的酒香，好像在过什么重大的节日。每到这时，我就想起院子里表爷酿造的马桑酒来。

小时候我家住在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五六户人家，七十多岁的表爷住在对门。表爷在旧社会给地主当长工，从小放牛、打柴、担水，无所不作，勤劳苦干，性格坚强、与人为善，因而深得周围人喜欢。后来跟着镇上的一个酿酒的师傅学得一手酿酒的好手艺。每次做酒，表爷都是自己采草药、辣蓼叶呀、皂角呀，飞鳖呀，斑蝥、蜈蚣，四脚蛇、蝮蛇等都被表爷弄来，放在院子里暴晒。弄得满院子都是黑糊糊的东西，表爷不停地翻着、晒着。晒好的草药和虫，表爷用铡刀细细的切碎。然后放在石磨上推，表爷自己推磨，自己喂磨料，拉一转，停一下，喂一勺料，动作是这样娴熟、左摇右晃，样子很是悠闲。好几次我要帮忙，表爷说：“推磨如人生，需要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步都要走得停当，不瘟不火，更是急躁不得。慢也慢不得，别人也帮不上忙”，我当时不理解是什么意思。直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表爷做事总是不紧不慢，以致于全村人都说他“憨骨子牛”。表爷戴上口罩，将磨好的料用箩筛细细地筛，整个磨坊跟前弥漫着一股呛鼻烟味。我有几次凑到跟前表爷让我远点，远点，我凑的越来越近，结果白烟一蓬，刺鼻的味道，把我鼻血都呛出来了。表爷赶紧把我送到妈妈身边。哈哈大笑说：“叫你远点，你不听，结果它咬人吧！”。妈妈为我洗了把脸。乘妈妈不注意，又跑上前去看，不过这次站的远远地。表爷筛完了酒料，将纸一包，分成若干包，放在他家的柜子里的格子里。给我拿几块芝麻糖，说：“到外边去玩吧，让爷抽几袋烟”。表爷拿出拃长的焊烟杆吞云吐雾，我则在屁颠屁颠地跑到妈妈跟前，向妈妈炫耀手中的好吃的。妈妈说：“又去瞅表爷的东西了！”

每到盛夏，表爷经常背着背篓带我去山坡上打马桑泡。只见马桑树上挂满了一片乌黑的马桑泡。表爷拿出床单铺在在树下。马桑树刚好根我和表爷差不多高，我则用木棒使劲地打着马桑树，马桑泡一颗颗乌黑透着亮光，闪着一片红光。每打一棒子，马桑泡就如雨点落下。口袋上下起了一阵乌黑的雨。我高兴地大喊“下雨啰！下雨啰！”，接着又是几棒。我们把打落的马桑泡背回家。全身沐浴在欢乐的海洋，表爷又拿给我几块糖做奖赏。表爷则忙着把马桑泡倒在石臼里将其踏碎。表爷累了，我接过木槌继续槌，石臼里一片殷红。我们把打好的鲜红马桑汁舀入大木缸中，继续槌，一连要槌上好几十石臼。常常从头天中午一直槌到第三天黑，才能槌满一木缸。表爷将早已做好的酒料撒在木缸里，我用大木铲上下翻动。有时白色的粉末撒得缸面一层白，才再翻下一面。最后表爷拿出旱烟袋抽烟，我去砍芭蕉叶。等我把把蕉叶扛回，表爷已经从稻田里铲回两撮箕稀泥。将芭蕉叶盖在上面，铺上一层稻草。用稀泥将木缸封得严严实实，表爷说这叫发酵。过个十多天，表爷又用木铲将发酵后的马桑泡料翻到另一个木缸里同样用稀泥封死。说这叫翻缸。

等到马桑酒料完全发酵好，满屋子里一股浓郁的甜香沁人心脾，让人沉醉，不愿离去。表爷就在早已搭好的灶台上点起架上酒甑、搭上酒簡和天锅，掺上水烤起马桑酒来。刚开始出的酒叫头曲酒，表爷从来舍不得喝，用来泡药。中间接的酒，甜而香。我喝过一酒盅，味道到好得很，甜香诱人。正准备喝第二盅，表爷抢过了酒盅，说：“小孩子，不敢贪嘴，喝醉了不好”。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觉得眼前迷糊糊的，头酣耳热，晕晕沉沉，躺在表爷怀里睡着了。等我醒来，发现正躺在家里的被窝里。嘴巴还甜丝丝的。

当然，表爷也送了我们一大塑料壶酒。妈妈平时舍不得喝，等客人来的时候 ，才拿出表爷酿的马桑酒。抓两碗坛子里的酸辣子，六位高升，五魁首、八匹马。客人喝得满脸通红，满意而去。妈妈干活累了，也偷偷地对着塑料壶抿上几口，满脸通红地睡上一觉继续干活。不知怎么，塑料壶的酒总是折得快，有一天我发现哥哥姐姐在偷酒。一个说：“让我喝一口，不让我喝，我给妈说你偷酒喝”。结果，那天我们姊妹都偷着喝了酒。

当然，那个时候是一个大院子，平时劳动，只有过年过节，整个院子的人才聚在一起。一吃饭，一坐就是几席。大家高高兴兴地喝着马桑酒。说着知心话，一天热热闹闹，和和睦睦。大家整天沉浸在欢乐的海洋。

就在表爷去世后，院子里人们开始外出，有的打工，有的到城里工作，后来都居住在城里。大家来王也稀疏了。再也没人会考马桑酒了。院子里早已变得冷冷清清，院坝里都长起了杂草。

据资料记载：马桑泡酒具有滋补身体的功效与作用。对于贫血患者，适当饮酒可以养血益气，提高免疫力。其次，含有脂肪酸等成分，能促进人体新陈代谢，降低血压、血脂，防止血管硬化。此外，还含有维生素，能起到美容、抗氧化、抗衰老的作用。对于经常长时间接触电子屏幕的人，适量饮酒还可以清热明目，缓解眼睛疲劳和干燥。

不知怎么，老有一股甜丝丝的马桑酒的味道萦绕在我嘴角。眼前总是晃动着那红艳艳，亮晶晶的液体。因为它不光味道鲜美，醇香，更代表农村邻里之间那种纯朴和谐，合家团圆的的幸福。我相信随着乡村振兴的到来，这一天不会来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