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盼用钱,小孩盼过年。记忆中的年关母亲那些事儿却像一道永不磨灭的记忆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永远挥之不去。
时光进入腊月,家家户户就忙起了过年的节奏。柴要砍成一码一码的,摞起多高。屋里屋外的的阳沟、土块都要清理干净,据说这样来年才能大吉吉大利,财神菩萨才肯上门送财运。有条件的甚至连房上的瓦片都要翻盖一次,抖掉旧的青苔。把屋子尽量收拾得亮堂一些。开裂的墙,也要修修补补。我家老掉牙的石磨也被二伯重新打磨一次。家里就开始准备过年的柴火。爸爸妈妈带着我们满地拾柴火,捆成几大捆,扛在肩上像一座行走的柴垛上下颠簸。
除了捡柴,就是挖疙瘩。我们到处找枯树疙瘩,用铁锹挖,用八磅锤砸。有时候几个人抬一个大花柳树疙瘩。我们把大疙瘩放在树下晒,让风吹。它们像一头头挺立在院子里的怪兽。
炉子里的火照例是旺的,楼护上吊着一根绳子,绳子的下端照例挂着伸缩钩-我们称之为缩短钩,一个圆圆的吊罐照例挂在缩短勾上。平时烧开水、做饭。小孩子饿了,就将火炉灰扒开,在里面埋几个红薯或者洋芋。熟了剥掉皮,就成了香喷喷的零食了。大人有时候也会吃几个,就是晚饭吃到麻麻黑,也没谁会在意。
衣服、被子照例要洗干净。我家附近的小河水沟水早已干得快冒出烟来。母亲只好背着一大背篓衣服,带几个烧土豆到村里的堰塘去洗。说是洗,其实是搓,常常是“寒冬一片月,只听捣衣声”。洗好的床单,被面,还要熬上米汤放在大木缸里浆一浆。然后晾在竹竿上晒干,再抹平,折好,再重新缝好。被子盖起来就暖和和的了。
麦子照例是要挑水淘洗一次,去掉沙石。放在笸篮里晒干,再挑到十几里路外的磨坊里排队等候磨成面粉。当然也要留些麦子到压面房换些面条。那些年头过年送一捆麻花和一把面条一斤白糖既有面子又显得大气。最重要的是,下挂面只需要把水烧开,丢下去即可,根本不需要繁琐的工艺。而且猫狗都喜欢吃。
农村的土地宽,除了种地还是种地。家家户户红薯收获很多。地窖里堆满了红薯。一过腊月,粉浆们抬着打粉机走家串户,忙得一个欢实。红薯被塞进粉碎机里粉碎过滤,经过沉淀做成粉。再经过粉匠的手调和成稀糊状。院子里早已搭起了土砖做的土灶,上面支起了大锅,下面燃起了旺火。粉匠师傅将调和好的粉浆均匀地倒在大漏勺里,再摇动着漏勺,让粉浆从漏勺里形成根根细丝滑落到锅内翻滚的沸水中。徒弟则用两根大筷子,敏捷地捞动着一根根煮熟的粉条,再把它放进盛有凉水的大缸里,再捞起盛在院子里的木架子上晾干。最后捆成一团一团的,就成了 红薯粉条了。最后拾掇的当然是母亲。我们从捆好的干粉条里扯下一根来放在嘴里一嚼,甜丝丝很有嚼劲。我们小孩子只知道将一根干红薯粉丝放在火上一烤,粉丝就立马膨化起泡,吃起来味道美美的。
接下来就是打糍粑和做甜酒。将糯米泡得发胀,放在锅里猛蒸,等到清香四溢,从锅中盛出来,放在木臼里,用木槌使劲地捶。经过成百上千捶,糯米变得软软糯糯的,不再沾手,取出来,在桌上擀成长条,再用刀切成块,盛在盘子里,或撒些芝麻面拉到城里去卖。这就是糍粑。盛在桌子上的的糯米。洒些冷水,再和些甜酒曲,和水拌均匀,盛在盆里,糯米中间参些水凉白开水,放在锅中,盆边放些糠,葛麻叶等。盖上大锅盖,灶膛内放点火炭。经过一个昼夜,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就做好了甜酒也称醪糟。母亲做的醪糟,可是我的最爱,我一口气能喝上五大碗。正月里来客人,家家户户总要给客人盛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醪糟,再摆花生、核桃柿饼、包谷花糖四个小盘。客人是慢慢地享受。
当然,下一步是炒干货。炒葵花籽、南瓜子、花生,爆米花。当然走街串巷的是四川人,他们背着一个像榴弹炮一样的大罐子,罐子上有一块压力表。表上有一根红色的指针。打开罐子,指针指向0.装入包谷,然后拧紧盖子。放在炉架上,手中摇动着鼓风机,鼓风机滋啦啦地旋转。炉火烧得很旺。压力表上的指针很快从零转到5.四川人带着皮手套抱起罐子,套上麻袋,对着罐子的另一面,用棒子使劲一敲,只听“嘭”的一声响。一大盆爆米花就做好了。吃起来又脆又甜。母亲则从河沟里找来些沙子、洗净放在太阳下晒干。放在过了猛炒,等沙子都炒的快红了的时候,放入包谷,一顿猛翻。包谷一会儿就噼噼啪啪炸开了,母亲把它叫炸包谷花。母亲并不加柴火,只个劲地翻动着包谷和沙子,最后只见满锅的雪白,如一片花絮。用筛子筛掉沙子,就剩下满筛子的爆米花。吃的一个清脆和清香。
母亲在的日必纳新鞋。不用尺子量,仅凭眼睛瞄。母亲就知道我们每个人的脚的大小。几剪子就剪出了鞋样。随后用布一层层地粘,再一层层地剪。等鞋样粘的寸把厚,就开始一针一针地缝。记忆中的母亲没有别的爱好,就是纳鞋底。一有空闲就一针针纳。针扎了手就在嘴里噙一下。每到腊月里,母亲几乎是每晚一双。母亲纳的布鞋穿起来舒适,美观大气,邻居的大人小孩都很羡慕。儿时的新年里,我们姐弟年年都有新鞋穿。
过年当然少不了做新衣。儿时的我们穿的衣服都是母亲做的。母亲从集市上扯回一匹老粗布回来。将一口煮猪食的锅洗干净,倒些水,放些染料和五倍子一顿猛煮。然后再将粗布放进去着色。几个翻转就让粗布均匀着上了颜色。再放在竹竿上晾干。再铺在门板上,嚓嚓几剪刀,就裁好了布。再从她珍藏的针线笸箩里抽出线一针一针密密地缝。最后做好了新衣。母亲在瓷缸里装满热水,又在布上洒些水,细细的熨出棱角。直到现在,我才真正地体会道孟郊的一首古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母亲熨过的衣裤平平整整,穿起来服服贴贴。
当然,母亲还熬制年糖、做芝麻糖、做新年豆腐、熏腊肉、做豆腐干、血粑粑。过年做年菜,剪窗花、做福字、糊灯笼。可以说而是新年的幸福是母亲磨起茧的双手勤劳换来的。当然现在过年,我们吃不愁、穿不愁、可以尽情地玩。母亲新做的那些玩意儿虽然有的已经永远成了过去。但却成了我永远磨灭不掉的记忆,每每想起来是那样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