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着的宿舍四周,有非常好的环境。宿舍楼前面的花坛,做得相当精致,花坛常年郁郁葱葱。花坛的主打花木是桂花,靠墙的花坛里,并排栽着数棵桂花树,几年的奋力生长,已有近两层楼房之高了。每到中秋季节,是她最扬眉吐气的时刻。她舒展着,搔首弄姿,把自己装扮得妖艳异常,浑身上下,金黄一片,引诱得蜜蜂蝴蝶什么的,嗡嗡乱窜,百米外,能闻到她身体里散发出的香气。她的四周,被修剪成球状的红桐围着,更显得其鹤立鸡群的娇美。
隔条人行道,对面的坡地上构成的花坛,也很是不俗,主花木同样应是挂花吧。哪里土壤比宿舍前深厚,树长得比屋前桂花还要高大茂盛,她的四周更有一圈张得同样茂盛的栀子花围着,她当然高高在上,更洋洋自得了。
其实,栀子花盛开的时候,比桂花毫不逊色,栀子花的诱惑力,比挂花更是有过而无不及。她比挂花开得早,也就娇媚在先了。每当骄阳如火,也是栀子花怒放的时刻。她密密麻麻、挨挨挤挤,这里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她们美丽的倩影,不仅只是烘星托月,做桂花的陪衬,而完全可以说,敢与桂花争妍斗奇了。我有切身体验,栀子花旺盛期,我的身体的所有器官,都被栀子花的香味陶醉着,闻觉器官和味蕾全是栀子花香,以至于走进公司的食堂,享用菜肴时,除了又咸又辣的感觉,竟不知肉味。
由于她的香味太具魅力,不要说忙坏了蜂蝶,把人也熏得晕头转向。我常常看到,就是那些在公司大楼里办公爱美的公子哥儿、娇媚的小姐们,都会不远绕道数里,专程前来赏花。而后,大把大把地采撷,手握满把香艳而归。可见,美丽也会是灾祸,每当栀子花们尽情地释放她们的美丽,却等来的是,这样一次次地被腰斩——那些美艳如花的小姐们,在“腰斩”别人的同时,也要小心自己被“腰斩”呵,哎!
羊年到来,我正做着万木争春、栀子花和桂花来年再次争妍斗奇的美梦。可某日清晨起来,楼下却是一片狼藉,满目是难看的、翻转的泥土,花坛上除了坑坑洼洼,那桂花树美丽的倩影全不见了。知情者说,乘着美好的春天移栽,花木能活,到了夏天移植,可能就栽不活了。据说,移植者动用了挖掘机,现代化的工具就是厉害,这么多的挂花树,一夜之间,全另觅高就了。
同时被移走的还有那支大柿子树。那柿子树就在宿舍前四五十米的地方。据传,那是支百年以上树龄的古木,已受有关管理单位挂牌保护了。它从开发区某地移栽到此,也就七八年时间。当时,为移植事,公司化了大力气,克服了不少麻烦。因为是古木,要依法保护的。树主申诉到有关部门,还惊动了媒体。公司与相关部门签订了协议,保证古柿子树移植成活,否则赔款捌万元。而事实是,公司履约得十分好,你也看到了现在根深叶茂的柿子树,虽然还不能与移植前相比,但离再次繁茂不远了。最近几年,它已能结出又大又红的柿子数百斤,一口下去,满嘴流蜜,让你欲罢不能。
然而,它刚刚适应了这里的泥土,又换了新居,等到它再次根深叶茂,产出数百斤柿子来,不知又要经受多少年风霜雨雪。
那些花木被移走,不是意味着我们这些住着的人也要移走吧?我不觉笑出声来。听父亲说,我的爷爷一辈子里打了十八次灶头,可见爷爷这一生的沧桑、艰辛。我粗略计算一下,在我这以往的数十年里,被称作“家”的居室移动,已经15次,看来,第十六次移居,是势不能免了,很有可能,我将胜过我的爷爷,这是多大的荣幸。嘿!
俗话里的真知灼见说,树挪死,人挪活。可见,挪,对树来说不是好事,对人来说,却是大好事了。我有幸摊上被不断挪家的好事,应该感谢上天的眷顾吧。“挪”,一直不离不弃地跟随着我,在我不到十年的时间,“家”不断地变换,办公地点更是走马灯似的来来回回地移。这样反复挪动的结果,我确实活着,不用像树一样,担心挪动带来死的威胁。
看来,我这一生就与“挪”结缘,在挪中生,在挪中活,那一天,“挪”没有了,我的生命也结束了——“人挪活”确是颠簸不破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