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

面试

一九八零年七月中旬，通过考试，我进入小中专录取分数线。接下来，就要体检面试。在体检的过程中，有位老师对我说，像我这样的条件，报幼师很合适。反正当时我什么也不懂，就按他说的，报了幼师。

过了些日子，我的母校找人通知我去莒南面试。当时是口头传达，我怎么也弄不清楚是莒南还是济南。我只好去学校问清楚了是去莒南。老师还说到那天，要先到县城教育局集合，再一起去莒南。

到了那天，天还不亮我就起了床。匆匆吃了点饭，父亲给了我两元钱，我就出门了。花了四角钱买了票，坐上了去县城的客车。

由于是第一次独自去县城，下了车，找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县教育局。来的太早了，人家还没上班，我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心里空荡荡的，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好长时间，有人提着暖瓶打水，有人开门打扫卫生。我知道他们开始上班了。等他们安顿好，坐下来了。我就走到门上写着“人事处”的门外站着，心想，这里面的人肯定是管人的，他们肯定知道我应该到哪集合。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不敢进去。毕竟是第一次出门，心里怦怦地跳。这时，屋里的人出来了，主动地跟我打招呼，“你好，小同学，你在这里干什么？”我看见这个人年纪有五十多岁，说话很和气，但他的模样有点与众不同，鼻子很大，里面伸出了几根毛，头顶上没有头发。我左看右看，心里忐忑不安。听到他问我，就小声地说：“老师，我是来面试的，不知道其它公社的同学都到哪里去了？”那位老师说：“面试？哦，你来早了，那些同学都还没来。”接着他又说：“你到屋里等吧，估计他们还得过一会儿来。”听了他的话，知道自己来早了，心想，早了总比晚了强，可一直站在外边确实有点累。于是就进了屋，坐在排椅上休息。那位老师走过来，仔细地打量了我一遍。有点疑惑地问：“你考上了小中专？”我说：“嗯”。“你今年多大了？”“十四了。”那位老师突然回过头去，对里面的一位小姑娘说：“你看人家这么小就考上了，你呢？”我仔细向里看，里面的小姑娘年纪和我差不多，我猜想，她可能是那位老师的孩子。我在那间屋里等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心想，那些同学可能来了，就赶紧告别了那位老师。

来到教育局的院子里，看见三三两两的同学在一起交谈，我主动和她们打招呼，知道她们也是去面试的，心里踏实多了。听她们说，等同学们到齐了，教育局的人用车把我们送去。人家一个公社有几个人，比较熟悉，在一起有说有笑。我们公社只有我一人，孤孤单单，跟谁都沾不上边。只好紧紧得跟着她们。不管怎么，我不能离开她们。

等了好长时间，一辆大卡车开过来了。带队老师帮我们每人找了一把小椅子，让我们在车上坐着。大家很快爬上了车。汽车出发了，大家有说有笑，风从我们的头上嗖嗖得吹过，一辆车对过，溅起的沙尘扑面而来，汽车行驶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小椅子被颠得一跳一跳，我紧紧地抓住车厢的栏杆。由于我天生就胆小，加上第一次坐这样的车，兴奋、紧张之情不言而喻。

　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来到了目的地_—莒南师范。接着就开始分组面试。老师说：“你唱一唱音阶。”我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老师，不知道老师是让我干什么。我不明白音阶是什么。老师大概看出了我的意思，就非常和气的对我说：“我弹琴，你跟着琴声唱。”于是我就跟着琴声唱了起来。接着老师给了我一份材料，上面是《我爱家乡的山和水》的歌词，她让我用普通话把它读出来。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时我是怎么读的，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还有普通话这种语言。接着老师问我会不会跳舞，我说：“不会”。老师说：“会不会做操？”我说：“会”。“那就做操吧！”老师笑咪咪地说，老师喊着，我就做了起来。最后，老师问我，你年龄这么小，去外地学习想不想家？我急忙回答：“不想家，上学就要转心学习，怎么会想家呢？”几位老师都笑了。临走时，一位年长的老师还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当时，我真的很开心。

面试完成了，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教育局的车有事早回去了，带队的老师说让我们住下，等第二天自己坐车回去。听到这个消息，我有点慌了，只顾着面试，中午饭也没吃，肚子饿得咕咕叫。没办法，只好跟着其她同学去住招待所。住一宿用去一元两角，现在我只有四角钱了。怎么办？明天还要自己买车票回去。今天晚上不吃饭肯定撑不下去。看到同学们叽叽喳喳，那份高兴劲，我心里更加难过，看人家带的钱足够，可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办？同学们去饭店买东西吃，我也跟了去。我现在只有四角钱，买什么样的饭呢？正犹豫着。大家看我年纪小，就主动给我订了一份，告诉我一共三角钱。饭菜都端上来了，没办法说不要，只好拿出三角钱给她们。我一边吃，一边想，还有一角钱，明天可怎么办？当时虽然饿得很厉害，但吃得什么饭，什么菜，一点也不知道，惆怅占据了整个大脑。人也变得恍恍惚惚，什么时候回的招待所全然不知。可能是因为自己年纪太小，再加上一整天的劳累，想着想着，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发现大家都已起床，开始洗涮了。我一骨碌爬起来，赶紧去洗脸。听同学们讲，一会吃完早饭就回家。我又开始犯难了，只有一角钱，又要吃饭，又要买车票，可怎么办？如果按来时的路线，买车票要用一元三角钱，大家一起走，比较安全。走捷径，才用七角钱，下了车还要步行十五里。吃早饭得借钱，不吃早饭也得借钱，思来想去，还是主张吃饭，再走近路，这样比较省钱。

来到饭店，早饭是油条。买二两油条用一角零二分，可我还缺二分。不行，得马上借钱。要不同学们吃了饭，都去坐车了，我向谁借？事不宜迟，我看好一个叫朱翠翠的同学，她看起来比较和气，兴许能借给我。我马上找到她，向她说明情况。在那个年纪，那个时代的孩子的心里向人借钱是一件多么难为情的事！更何况与人刚认识。可是我实在没办法呀！总不能一个人呆在外地吧？没想到，朱翠翠竞毫不犹豫的答应了。马上把钱给了我。我立刻买了饭，并把朱翠翠的详细地址记录了下来。告诉她，我回家后，一定把钱给她寄去。

吃完了饭，我和同学们一起来到车站，坐上了去县城的车。为了节省几角钱，我从中途就下了车，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村名我听说过，只是我从没出过门，下了车，就迷了路，不知东西南北，向哪走好呢？我看见前边菜园里有一位大爷在种地，就赶紧去打听。大爷给我指明了方向，我就按他说的路线走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就转过向来了，我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到家时，家里人已经吃过午饭了。我把一路上的经过告诉母亲，说我差点回不来了。母亲一个劲地埋怨父亲，怎么给这么少的钱，两元钱怎么能够呢？原来，父亲认为公家什么都管着，不用花钱。

我赶紧向父亲要了一元钱，给我的同学寄去。信中表达了我的感激之情。那份感激我仍然保存至今，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的人，我将永远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