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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常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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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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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费

                     一

1997年春季开学,我所在的幼儿园,实行全托,把后面的教师宿舍改成了食堂,幼儿中午在园就餐。

一天,上午9点左右,我们刚和孩子们做完早操,准备回教室。只见从园所大门走进一个身材魁梧、五官端正、眼睛很大并有点稍微凸出的40来岁的中年男人。园长和他一边走一边对我们说,他是新来的,以后和我们一起工作。我迅速打量了一下,琢磨着,这是个干什么的,相貌堂堂,可穿的衣服既不高档又不整洁,走起路来还有点摇晃。等下午放学,我们开会,才知道他姓费,是从中学后勤调过来的,给孩子们做饭。

这个老费长得像县长,有的老师说。看来那时不止我这么认为,县长就要长得高大英俊。

老费之前在中学给师生烧过热水,后来做电工,修修补补。这回儿给孩子们做饭,得从头学起,好歹那时的孩子只要能吃饱,并没有过多的要求。开始三十几个孩子吃午饭,一份饭,一种菜。

就算是这样,老费也没有轻松多少,那年暑假,幼儿园有一部分孩子在园,老费也不能放假。这天,我没有值班,就在院里转了一下。看到老费躺在教室一边的走廊里休息,就打趣道:“老费,真会享福,在这里很凉快吧?”老费说:“你这个小孩,怎么这么说话,我做饭被烟呛着了,你看我都快喘不上气了。”我走近一看,果然状态不好。赶紧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情况,你快去医院看看吧!”老费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老费家两个孩子,主要靠他一人挣钱养家,他是接父亲的班工作的,学历低,在学校的工人工资是比较低的,家属靠打零工,他家的经济比较拮据。

幼儿园每年的福利、贫困家庭救助都少不了他家。有时园里有的拔草、栽树等零活也会安排他干,可以给他一部分补助。有些活,在我看来,很快就能干完,可到他那里就会比较慢。有的老师说,他只要多干一天就可以多拿一天的钱,我明白了这个道理后,不免有些心酸。

刚到幼儿园那几年,他也是一个比较幽默的人,观察事物比较细致,先不说恰当不恰当,之他的那句名言就够大家记一辈子的。“狗给挂上个牌也能当园长。”起因是他对幼儿园的工作不了解。并解释说,狗从外面过来,挂着牌的我们就说园长来了,园长来了,谁能敢说它不是园长。

那时也是因为班额少,每班有教师管理,园长几天不在看不出有多大影响。

                        二

数年后,新建园所启用,幼儿数量激增。厨师也新添1人,老费家属也被聘用为帮厨。新的厨师比他年轻,学问看起来也高,曾经在某地做过厨师,有食堂管理经验,手艺也不错的样子。园里就任年轻厨师为班长,管理食堂。

之前,老费也是自己管自己,自己说了算。平时他都是乐呵呵的,每月工资到手,先买一提白酒,下班后,家属炒上两个小菜,喝上几盅,很是惬意。

每逢食堂吃包子,都要教师去帮忙。我是每次都去的,对他们比较熟悉。看着老费那有些笨重的身体在食堂里走来走去,总感觉他干得有点吃力,但也不好说什么。

“费大哥,过几年我们都退休了,你带着嫂子我们一起去旅游吧?”我说,“好啊,好啊!我不大识字,有你带着就丢不了了。”老费很开心。“谁会偷你这个老汉啊!”费嫂冲口而出。大家一起哈哈大笑。

现在,让别人管了,他心情特别不好。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老费生气,那天中午午休时间他在食堂打扑克,园长看见了,直接把扑克扔了出去。这个不善于表达的老实人竟然直接和领导起了冲突。我们听到争吵声,也不敢去劝。老费愤愤不平地说:“我从来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当官的,你到底想怎么着?……”

                    三

没有当上班长,又经常挨批评,老费整天无精打采的,明显觉着他不同往日。一次,食堂炸茄盒,他端着大盆,不小心滑倒了。一百八十多斤重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砖上。

从此,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去医院检查,没有大碍,食堂缺人,就赶紧上班。又过了些日子,看见他走路一掂一掂的,就觉着不大对头。“老费,你去检查了吗?是腿上的毛病吗?”“闺女带着去查了,也没看出是什么病,就是两腿走路没有劲。”老费说得轻描谈写,接着笑嘻嘻地说:“外出看病,闺女还带我和老伴旅游了一周。”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地微笑。“真好!”我附和着。

那段时间,园里验收省级示范园,经常加班,一个月没有歇周末,食堂也得跟上做饭,老费也不例外。

一天,园里安排我和一个同事去食堂帮厨。到了食堂,方知老费已经住院,问了好几遍也没听清楚病的名字,只说这个病,肌肉萎缩,以后会越来越严重,目前没有特效药。

在食堂做帮厨几个月,摘菜、洗菜、切菜,熟悉了整个流程,南瓜很硬,最难切。冬天摘菜手冻得刺骨得疼,大锅炉一点火,轰的一声,赶紧跑远点。直到找到新的帮厨,我才得以离开。老费没来,他的家属也辞职在家伺候。

第一次和同事看老费,他坐在沙发上,招呼我们快坐下,亲切地叫着我和同事的名字,说着一些感激的话。当我们询问病情时,他把整个治疗过程说了一遍,花了不少钱,并没有起多大作用。我们只能安慰他,科技发达,先进的药物会很快研究出来的,好好按医嘱锻炼,一定会好起来的!他也不住地点头。

最后一次看他,他躺在床上。看见我们来了,费嫂扶他起来坐下。他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喃喃地说:“你……你们……又来了,我的这个病不好治了。”刹那间,空气像凝固了一样,我们都沉默了,不知如何安慰他。费嫂说,闺女给买了呼吸机,上不来气时,就用它。

老费的脸蜡黄蜡黄,瘦的已经变了样了,此时的我们,嘱咐了费嫂几句,起身告辞。

大约又过了两年,单位通知我们,老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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