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的奶奶

奶奶80岁了，每天都要到楼下院子里转圈，上午要下楼，中午午休，下午再下楼。奶奶上下楼行动自如，甚至有走路带风的感觉。除非打雷下雨，当然了，有时不让她下楼的时候，我们也骗她说：“外面下雨了，不要出去！”

我一般都不和她说话，有时她问话我也不回答她，因为她耳背，说话声音小了她听不见，说话声音大了外人觉得在吼她！还有她的理解有限，多次问我：“你在哪个厂上班嘛？”“你上班的厂做啥子的嘛？”看我要出门，像是自言自语：“你啷个又上班去了？”给她解释过几次，她也没记住。后来家人告诉我，在奶奶印象里，在厂里上班就是最好的工作！

每天早上吃完早饭，就下楼去小区各个垃圾桶巡视一遍，巴掌大的纸片也不放过，每天衣服弄得脏兮兮的。某天，我实在看不过给她说，不要捡了，有人骂！然后她给家人说了一堆话，反正曲解了我的意思，连着几天没下楼，天天在沙发前呆坐着，整个人都没精神了。看她精神不好，又让她继续下楼“巡视”去了！

她的的床下面，铺了厚厚的脏衣服，应该是她从外面捡回来的，因为之前看到她拿回来旧衣物！说了她几次，明面不拿回来了。某天我发现，她回来后在自己卧室脱掉外衣，里面穿着捡来的衣服。说不过她，只能悄悄给她拿出去扔了！

老奶奶还特别犟嘴，某天捡回来两条裤子，家人说外面的东西不要捡回来，她说：“这是马马的（她叫我马马），我看到他落在外面了，我给他拿回来的！”

又有一天，奶奶一只手拿着小小的纸板，一只手里拿着半截玉米棒，一看就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我问她捡来做啥，奶奶哈哈笑着说：“喂鸡！”我哭笑不得，问她：“你是不是要拿回四川去喂鸡？”整个小区也没有一只鸡，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喂鸡！家人说，她肯定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吃。因为之前见过她吃捡来的面包。

有一次回家，见她在楼下和一个约60岁的叔叔抢纸板，我们一群人给叔叔说：“叔叔，奶奶脑子糊涂了，你先给她，等她放好了我再拿出来给你送去！”叔叔也不肯，于是奶奶用我多年已没听过的骂人的粗话骂叔叔，骂骂咧咧的走远了！瞬间觉得，奶奶骂人的话好接地气，我就在想，是我把儿时的土话弄丢了，还是时代把土话弄丢了。

有时我回家已经开饭了，奶奶会大声地喊：“马马回来了！”意思是提醒家里人给我盛饭！

奶奶年纪大了，但身体很好，每顿能吃一大碗，小臂也是肉肉的。有时觉得奶奶很糊涂，啥事也不懂，还很固执。有时又觉得奶奶身体好，就是我们最大的福气。

最近几天晚上，奶奶半夜自言自语的念着“咒语”，声音很大，都影响到家人正常休息了。问她在念啥？她说有鬼打她。

我不禁感叹，奶奶已经80岁了，确实脑子糊涂了，或许我们不到70岁，就会有鬼打我们咯。

——2022年12月 于新疆喀什疏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