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邻居

今天中午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门开着，我以为看错了，用右手揉了揉眼睛确认一下，门确实是半开着的。

天啦，我居然忘记关门，要是进了小偷怎么办？我也太粗心了。我不断地责怪着自己。我坐起来，电脑在桌上躺着，书架上的相机也没有移动位置，我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来了。我把头从半开的门里伸出去，楼道里平静静的样子，但是对面邻居家的门半开着。我没有告诉对面那家人，我把头缩进屋，关上门，又回到床上。

我穿着裤衩乌鸦八叉地躺在床上，汗水从我的背上渗透到床上。我想伸手去拿空调遥控，摸了摸，我的空调遥控去哪了？我后背一下子凉下来，不会被偷走了吧！

暖气片上也没有，我不是一直是放在暖气片上的吗？我把抽屉一个一个地拉开，翻找，发现抽屉里有本童话书，我怎么会有童话书呢？怎么会把书放在抽屉里？我顺手就放到书架上，抽屉里的东西让我感到陌生，肯定是进小偷了。我十指紧握，不知如何。

我走去阳台上，花盆里的栀子花开了两朵，旁边的绿萝叶黄了几片，右边花盆里的君子兰叶片上还几颗小水滴，边上就放着浇花的喷壶，遥控器安静地躺在喷壶的后面。打开空调，冷风不断地跑出来，我更加的迷惑起来，我的空调温度都是二十六度，怎么今天的是二十二度呢？我越来越坚信家里进了小偷。

——你总算醒了，我收拾完衣柜也要眯一下。我正要打电话报警，一个人把衣柜里的衣服抱到床上。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试图阻止他把衣柜里的衣服继续往外抱。

——我一直都在，你进来倒头就睡，我忙着浇花，就没有招呼你。那儿有椅子可以坐，你让一下。他的背拱了一下我。

——你不用收拾了，先说清楚。我的嗓门大了起来。

——说清楚？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先不用帮我收拾了。我背靠在门框的一侧，右手搭在门框的另一侧。

——他抱着最后的几件衣服，用背把我的手撞开。我喊你坐椅子上去，你听见没有？

——我还没发脾气，你倒好！先冲起来了。

——我可以坐过去，但你必须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

——我进来的时候你睡着了。他开始一件件地叠衣服。

——然后呢？

——然后什么啊？然后你就醒了。

——你先别叠了，把事情说清楚。

——还需要说什么？你醒了，你该回家了。

——回家？你跑进我家，叫我回哪的家？

——你是睡糊涂了呢？还是说就是一个白痴？

——你才白痴。

——请你滚出去，不要在我家。

——你跑到我家里，还反倒有理了。我要看看我家里少了什么没有。

——滚出去…他起身拽我。

——他妈的，我见过偷人的，还没见过你这样偷人的。我拔了社区的报警电话。

——别打了，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打过了，警察就快要到了。

——哦呦呦，真是恶人先告状。我锁了手机的屏，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心中的怒气像是出击的拳头打了一个空，最后被堵在悬空着的胸腔里，四处乱串。

他比我高一个脑袋，从光着的膀子上看出我们之间存在明显的力量悬殊，他的花格子大裤衩下面的小腿肌肉像铁一样硬邦邦的。我的喉咙喝水时一样动了一下，攥紧的拳头垂直地捶在了大腿上。

“还是等着警察来吧！”我想。

他正在翻那本童话书，一页一页地，看得完全忘记了椅子上坐着的我。我又捶了一下大腿。我不想再盯着他看了。墙上的画被取下来靠在桌上，桌上的东西都不在了，只留下了一道道灰尘的印记。我回想起拉开过的抽屉，里面只剩下白色的塑料袋和蓝色的布袋杂乱地铰在一起，我睡过的床上只铺了一个凉席，垃圾桶也没有了，鞋架上空空的露出白色的油漆，正等着拿书来摆满的书架成了一个摆设，屋里的东西像是被搬了一空。没有秩序的房间里人也是凌乱的。“要是家里的东西全被偷了，我接下来怎么活啊！”我越来越慌。

我转过头去。童话书已经被他翻了一半多，他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不知道从那儿拿的笔，他正往书上写着什么。

“咚咚咚…”有人敲门。我立马站起来，他也立马放下书去开门。敲门的快递小哥说来取件的，352的余先生。他转身进屋把童话书上没有写完的东西写完，最后画了一个笑脸的表情。

“你确定是352的余先生吗？”站在门口，我看着快递小哥。“是啊，邮到云南的木石村。”快递小哥黄透了的脸上散出十分肯定的眼神。对面那户人家的门已经关上，门上写着的351从快递小哥的耳朵边穿过来。

他走出来，把那本童话书递给了快递小哥。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我是362的。”我走出门。“没关系的，我们今天就搬走了。”他接着说，“要走了，才跟楼上的邻居有交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边说边逃上了楼。

我打开362的门，屋里的一切原封不动，我一头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楼下乒乒乓乓搬家的动静掉进了我心里。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今天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