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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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暮色苍茫里归来的父亲
背着行囊
带着夕阳 和孩子们期盼的糖果
从小径上缓缓回到村庄
我在被窝里
揉着惺忪的眼睛
看着父亲粗糙的大手里静静躺着的糖果
和父亲稍带皱纹的脸庞
一跃而起
将糖果塞进了嘴里
夜晚的幸福
是由于父亲温热的胸膛
和许久未见的思念与欣喜
我蜷缩在父亲的怀里
闻着他身上汗臭与锯木渣的味道
像一只小鹿睡得香甜温馨
第二天
随着燥热的天气驱赶着白色的云朵
那蓝色的海上游走的羊群
父亲将镰刀取出
在磨刀石上蘸水
打磨锋利
我们带着母亲做好的白面饼
和茶杯里苦涩又晃荡的欢欣
朝着麦田出发 沿着长满绿草的小径
像极了大鹅迈着蹒跚的步伐
后面跟着一队鹅崽悠然地前行
顶着烈日
草帽也遮不住太阳的炙烤
汗水
在岁月的瞳孔里肆意横行
此时父亲早已经躬起腰背
像一头壮实的大熊
右手握着镰刀
左手握住麦子
镰刀放得很低
对着麦子的底部
迅捷地划去
那噌噌噌蹦跳的声音
像极了温润的老牛 摔动腮帮子嚼草
阳光在中天带着微笑
父亲挥动镰刀
镰刀上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透过茶杯
在炽热又惬意的风中晃荡
父亲伸一个懒腰
看着鹅崽们笨拙地使用镰刀
脸上露出最欢欣的微笑
一天的燥热
以夕阳的金光收尾
大鹅和他的鹅崽们
看着被扎成捆的麦子
和小房子一样矗立着的麦落
收拾愉悦的心情和身体的疲惫
然后踏着破碎的夕阳
蟋蟀和蚂蚱的嘶鸣
温热的晚风 和蓝色布帛一样的天空
悠然地胜利回归
二
漫长的日子在进行着娴雅的抒情
春日的太阳悠然散步
照在扎火把的父子脸上
冬日里的父亲，用镰刀割来了荆棘
蘸着热情
在暖融融的阳光下用铁锤敲打
为了能让它散架
生出能点燃的花
父亲劳碌一个冬日
把荆棘条一个个捶散
晒在太阳下
正月十五
在温热的光里
父亲和他的儿子扎着火把
踩着年尾
洒一把欣喜的种子
家门口照例堆了三只草堆
在黄昏的帘子被拉上时吐出了火舌
父亲拿着荆棘扎成的火把
朝着堂屋、厨房、猪圈、厕所、所有剩余的角落
熏出一些烟渣
然后点燃我手中的火把
我跳过火堆
跟着稀疏的火把队伍
向着南面的小山坡
挥舞着走去
舞火把的队伍像一条小溪
不断地有溪水汇入
此时村庄的山脊上跃动着更多的小溪
向着各处散漫地汇聚
我拿着即将熄灭的火把
站在南面小山坡既定的台子上
跟着村里的年轻人
挥舞着欢乐的交响
口哨声、鞭炮声 伴随着人声的喧哗
和祈福的吆喝
随着雷管一声剧烈的炸响
结束了一年最后的欣喜、狂欢和渴望
生命的溪水又流入宁静的航道
在种地的牛鞭子上
在出门人背起的行囊上
在孩子们送别的不舍与眷恋的眼神里
村庄，寂静地向着生活奔发
像极了雏菊苦涩的芬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