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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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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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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邯郸已成梦

轻雾弥漫大街,时阴时晴,有时飘来一阵小雨,若有若无,那也可能是洒水车从你身旁驶过,街道便湿漉漉的、潮乎乎的,倒像是刚刚下过了一场雨。

秋冬之际,天气阴冷,然而路旁的白杨树仍然挂满了斑斓的叶子,在风中低声细语。时隔三十九年,你再次回到邯郸,听懂了一棵树说的话。

三十九年前,同样的季节,一位十八岁的青年离开冀中腹地的一座村庄,深夜里来到邯郸,几十位年轻人集中在火车站出口的广场上,他们都穿着便装,每人身上背着新发的绿背包,在身着军装的两名带兵军官的大声招呼下,列队集合起来,清点人数。陆续开来几辆解放牌军用卡车,他们依次等车,依靠车帮坐下,两名军官钻进驾驶室,汽车急速驶离火车站,驶出市区,向西开进,大约在夜里三点左右抵达距离邯郸六十多公里的一条山沟,那就是你的新兵连。在那条与世隔绝的深山沟的军营里,开启你的军旅生涯。

你不知是谁在背包里塞进了一只搪瓷缸,它是喝水杯兼漱口杯。你把背包当坐垫,坐了半夜的路程,打开背包睡觉时才发现了它,早已压瘪了,你用力掰开,让搪瓷缸尽量恢复了原状,只是外面的烤漆掉落了许多,里面白外面绿的茶缸子也变了花样。

邯郸,是你长到十八岁离开家乡后,第一次见到的第一座大城市,一见钟情,即使在四年后离开了它,心中依然眷恋不已。尽管你服役的军营在距离邯郸很远的地方,但每当有人问起你在哪儿当兵的时候,你会自豪地回答:

“我在邯郸!”

每次回到邯郸,你总是会有一种幻觉,感觉就是昨天刚刚离开了这座城市。

这无疑是一种幻觉。

许多年过去了,这座城市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街道更宽了,大楼更高了,而且城区在加速扩大,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从前分布在郊区的部队驻地早已融入市区,复兴路和王朗村的步兵团,还有林村的坦克团营区,如今都已是高楼林立的居民住宅区,军营的痕迹半点不存,除了在这些地方当过兵的人还保存着一星半点的记忆,谁还知道那些消逝的往事呢?

王朗村的面粉厂,裕新大街的军粮仓库,临漳县与河南安阳交界处的漳河农场,你当兵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到这三个地方拉军粮,坐在卡车的车厢堆满的粮食上,离开邯郸,摇摇晃晃回到大山深处的军营。军用卡车就是你青春的摇篮,大山用宽阔的胸襟拥抱你,你在白天火热而夜晚寂静的军营里健康成长。梦想开花,你在开满野花的山岗上写出了最初的诗篇。

将近四十年的时间,邯郸的城市面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变得更美、更现代化了。正如一个人的面貌,四十年会发生多大的变化啊!风华正茂的十八岁青年变成了两鬓霜雪的五十八岁壮年汉,不变的是你对于这座初遇城市的真切情感,间隔越久,感情越浓。

丛台路、邯山路、青年路、光明街、中华大街,重寻故地,街景变了,但路旁的法国梧桐还在,似乎一棵也不少呢,只是它们长得又高又壮了,风姿绰约,蔚为壮观。中华北大街与丛台路交口,你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拥抱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显然已经不能合抱入怀。它刚刚脱落了暗淡的树皮,露出一层浅绿色的崭新色泽,令人悦目娱心。

树犹如此,人何以不乐?

武灵丛台依旧伫立在从前的地方,从郁郁葱葱的松柏间隙望见楼台的矫健雄姿,你顿时心花怒放,加快了脚步,越过小桥,轻巧登台,心魂沉醉。终于又站在了揽胜亭的台阶上,俯视满园秋树,眺望城市远景,清风入怀,美不胜收,此乐何极!

唐宋时期栽种的那棵古槐仍在,枝杈横斜,老枝新叶,焕发出旺盛不衰的生命活力。伫立千年,阅尽人间春色,它才是历史风云的见证者,见证了历代王朝的兴衰成败、革故鼎新、城头变换。你徘徊树下,仰视,不禁肃然起敬。

漫步城墙之上,寻寻觅觅,找寻题刻在墙壁上的历代名流佳士吟咏丛台美景的诗词,沉吟良久,诗思萦怀,发思古之幽,生今昔之慨,此亦一桩赏心乐事也。

叱咤风云的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变革图强,创造了古代赵国的鼎盛时代。在广场上见到他盘马弯弓的雄伟形象,令人由衷敬佩。赵王纵马冲进了历史的暗黄史册,马蹄沉重地敲击着燕赵大地,隐约能够听到节奏快捷的马蹄声,振奋人心。

传说赵武灵王修建丛台,定期组织军队操练,他在台上检阅。同时,也曾在此观赏宫女们表演歌舞。

俯视台下,绿柳婆娑,清水悠悠,景色秀美。丛台已变成公园,成为市民们的休闲游玩场所。歌舞翩跹,音乐欢快,到处是跳舞健身的队伍,交谊舞、健身操、模特步,一群群,一对对,各种节奏风格的音乐交织在一起,衣裙飘飞,舞姿曼妙,满园喧哗,热闹非凡。

走下丛台,你紧忙离去,因为你此刻的心情已经不适应这样的繁华景象了。

走在邯郸街市里,假若一时不小心,说不定会猛然撞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成语,令人翻然心喜。

邯郸学步、黄粱一梦、围魏救赵、完璧归赵、负荆请罪等等,数十个富有历史寓意的成语,就诞生在这座历史名城之中。你可能熟记于心,也可能忘记了它的来历,但如果知道了它的出处,就在邯郸城中偶然邂逅的某条隐匿的街巷里,自然会泯然而笑。

此次重回邯郸,你没有任何目的,纯粹是故地重游寻旧梦,所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悠。

午间在城内中街找寻吃午餐的饭馆,无意之中却走到了回车巷,“将相和”的典故从戏曲舞台回到游客身边,仿佛在此演出过历史故事的那一将一相仍居住在附近的府邸中。再耐心等会儿吧,等候那位智勇双全的蔺相如,午餐后上班的时间,他的车马是否会在小巷的街口出现呢?

你沿着沁河岸边的幽径漫步,穿行于绿柳轻拂的河畔花园,信步走到了一座小桥上,踏上大块石板铺成的桥面,走过桥去,猛然看到了镌刻着“学步桥”的石碑,获得一份意外欣喜。

那位从燕国不远千里来到邯郸学步的小伙子,没有学会邯郸人走路的步法,在众人的谐谑声中,从此处爬回燕国去了,让众人嘲笑了两千多年。想到这里,你哑然失笑。

自古至今,学习都是有诀窍的,要学其精髓,不要学其皮毛。如今的出国热潮中,又有多少像那位燕国人一样的年轻人远走他乡,数年归来,除了学会了吃西餐,又学到了什么呢?

新兵连集训结束后,第一次进城,在邯山路书店买到了孙犁散文集《秀露集》,爱不释手。后来,军务倥偬,多次搬迁,这本书不知遗失何处。一位同乡战友也喜爱这本书,他曾借读,归还的时候,却央求你把这本书送给他。你当然舍不得,婉言拒绝。你也曾怀疑书是被他悄悄拿走了。

许多年后,借助网上书店,你重新找到了这本散文集,薄薄的一本小册子,封面印着工笔荷花图,仿佛就是你丢失的那一本。真如故交重逢,喜悦慰怀。

还有一件发生在邯山路的故事。

那时部队营区在武安的深山中,每月要到市区的军供站拉粮食。司务长或者给养员带车,两名战士出公差跟车装卸,从仓库里搬出每袋五十斤重的大米或者面粉,一袋一袋扔上车厢,码放整齐。每次进城,在裕新大街南端的军供粮站装好粮食后,我们便来到邯山路吃午餐,饭后再返回连队驻地。每次吃午餐必定是在一篓油饺子馆,吃饺子,喝饺子汤,间或也能喝上一碗啤酒。肉馅饺子,皮薄馅大,饥肠辘辘,一口吞下一个饺子,又烫又香,满嘴流油。

从太行山腹地的武安兵营到邯郸市区,这段六十公里的路途,崎岖回环,你走过几十趟,沿途的地名熟记于心,不说故地重游,仅仅是在浏览地图时看到这些熟悉的地名,欣喜之情立刻洋溢在脸上。

王朗、酒务楼、二坑煤矿、东高河、康二城镇、南辛庄、魏粟山、车辋口、北安庄、暴家庄、东周庄、停驷头、康庄、野河、大淑村、史村、南大社等等,你曾在有的地方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有的地方则是外出训练地点。

南辛庄曾是师部所在地,当年往返邯郸市区都要在康二城镇乘坐邯郸至武安的长途汽车,南辛庄与康二城之间还有三公里的距离,需要步行往返。连队的三轮摩托车常常跑到康二城接送站,坐在挎斗里,在摩托车的疾驶中吹拂着凉爽的山风,在山路起伏的颠簸中享受风驰电掣的快感。当然,驾驶摩托车的运动通信员主要任务是,每天往返于师部到散布于邯郸郊外各团之间,投递机要文件。每逢假日,连队必定组织会餐,给养员也会乘坐摩托车去武安县城采购副食品,或是到附近的村庄里购买老百姓的鸡鸭。

王朗是复兴路西头的一个村庄,那里有一家面粉厂。

酒务楼是靠近王朗的村庄,曾经驻扎了一个步兵团,团长许泽军身材矮胖,后来升任副师长,前几年倒在了战友聚会的酒桌上。

一位故乡人在二坑煤矿工作,曾是童年的小伙伴,不知他如何来到这里当上了矿工,如今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师部野战医院在车辋口,从南辛庄去那里体检看病,要沿着一条山沟走一个多小时,沿途溪水潺潺,草木青青。

防化连曾驻扎在暴家庄,村子在大山深处,老百姓吃水困难,连队官兵每天用喷洒车给村民拉水,还帮助村里做公益事业,为此被军区授予爱民模范连称号。有一年回乡探亲的时候需要带些土特产,你曾步行去暴家庄,找防化连的同乡战友,让他带着我去村民家中购买了几斤核桃。

工兵营驻地在停驷头,同村战友朱四清即将退伍返乡,你步行往返十余里去送行,带去两瓶桂花酒相赠。他用一只大铝盆从连队食堂打饭,两人坐在宿舍的床板上共进午餐。

连队在野河进行训练时,你利用休整间隙爬上了附近的褚山,眺望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

连队官兵自己动手修建养猪场和停车场,从野河采石场搬运石块,每块重量有七八十斤,搬上汽车,运到营区再卸下来。连续几天搬石头,训练服磨破了,十个手指也都磨出了血泡。

秋天开着电台车去大淑村、史村、南大社搞夜训,借助月光在村头的打谷场上架设天线,开设电台,黎明时分回到连队。

今天在地图上看看这些地方,历历往事顿时浮现眼前。

而今,邯山路景致布局早已大变样,既找不到当年的书店,也找不见一篓油饺子馆,街道已经拓宽,两侧是新建的商城。尽管置身此地,仍感觉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去留下的记忆都已化作朦胧的梦境。

今夜在曙光街饺子馆晚餐,一样香甜的饺子,一样热闹的餐馆,你独自一人安静地坐在靠窗的餐桌,吃着饺子,喝着啤酒,逐渐进入微醺的佳境,似乎找到了当年在一篓油饺子馆午餐时的一些感觉。可是,当年一同拉粮食吃饺子的战友们在哪里呢?他们是否还记得那些琐碎的往事吗?

晚餐后,你在大街上漫步,悠然返回酒店。满街的汽车喧嚣,高楼彩灯闪烁,街灯明亮如昼,行人步履匆匆,你感到是行走在梦境中。

回到酒店,卧床阅读几页《红楼梦》,睡意袭来,昏昏入睡,竟然一宿无梦。

清晨外出去吃早餐,冷风一吹,头脑似乎清醒了一些。哦,原来你要寻找的并非从前的城市,从前是回不去了,而是回到眼前,找寻留在这座城市里的青春记忆。

古人曰,僧不三宿桑下者,恐生情也。

无牵无挂的出家人犹有情可言,何况你这样一位有情有义的热血男儿!

当年的连排军官,许多人在邯郸娶妻生子,转业后便在这里安家落户了。

是啊,你也差一点点留下来呢。

老教导员王成山的邻居家有一位女孩,在公安局工作,教导员热心地牵线搭桥,但你听到了部队将要移防天津的风声,便回绝了教导员的一片好心。

教导员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会玩,闲时就坐在家中拉二胡自娱自乐,又善于做思想政治工作,为人和善,颇受官兵尊重。对于这样一位领导的好心好意,我却没有领受,心中始终怀着一份歉意。好在转年春天,部队开始移防了。教导员主动请求转业,回到山东老家安置工作。你终于得到一次补偿的机会,从天津带领一辆军用卡车开到邯郸,帮助教导员托运行李。记得到达邯郸已是半夜,教导员仍在家中等候,唤醒熟睡的妻子,赶紧炒了几个菜,坐下来喝酒。

第二天,你和司机一起给教导员托运物品,装上车,拉到部队附近的康二城火车站,办理托运。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不过是几件旧桌椅板凳和被褥。

次日离开邯郸,跟教导员依依惜别。岂料笑眯眯的一次分别,竟成永别。教导员转业之后,没过几年工夫,患病去世。那时他的一双儿女不过七八岁吧,现在已是中年人了。

你还记得老营长杨万庚。

二百多斤的大块头,心广体胖,特别和气,遇到每位战士都要停下脚步问候一声,说上几句话。他爱捣鼓电器,诸如收音机、录音机、电视机之类的东西,有毛病了,交给他,保准给你修好,为此常常鼓捣到半夜里。不但给部队的战友们修,驻地村民找来,同样给修,而且是免费的,故而深得众人称赞,大家都说他人缘好。

冬天,一个星期天的午后,营长叫上通信员,扛着一箱手榴弹,到驻地附近山沟里的水库去炸鱼。村民听到爆炸声后,便有几个人跑到部队大院来告状,营长违反群众纪律,受到纪律处分。老百姓得知是杨营长炸的鱼,又受到处分,于心不忍,村长便带队跑到部队来,为营长求情。处分已宣布了,无可挽回。

记得是早春时节一个星期一的清晨,早操结束后,全营官兵在师部三角地带的大操场列队,营长训话,布置近期营队的工作。他刚刚讲了几句话,忽然脸色铁青,直挺挺栽倒在水泥地上,二百多斤的大块头就像一堵墙倒塌了!官兵们猝不及防,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仍是木然站在原地。有人高喊了一声“营长出事了!”大家才醒过神来,七八个人一拥而上,将营长抬起来,急忙送到师部卫生所里抢救,但为时已晚,营长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尸体送往邯郸西南角滏阳河畔的野战医院,解剖,结论是心梗猝死。

你带领四名战士赶往野战医院,搬运尸体,冷冻之后,显得更沉了。火化,葬礼,然后家属带走了骨灰盒。

举行追悼会的时候,需要挂上营长的遗像。连队摩托车手开车去武安县城取照片,返回途中,摩托车翻进了路旁的水沟里。

因为部队驻地远离市区,所以师部在邯郸火车站附近的陵园路设立了一座招待所,部队的官兵到市里办事,或者军属来部队探望,都住在招待所里。后来部队在招待所院子里办了一个冰棍厂,解决随军家属就业问题。连队的两名士兵调到招待所担任话务员,记得夏天到市区办事,到达招待所后,一位战士便立刻跑到车间里拿来一把冰棍招待你,吃起来凉爽甜美。

那座晋冀鲁豫烈士陵园还在那个地方,可是,陵园路旁的那座部队招待所和冰棍厂还在吗?

三十九年过去,丛台公园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公园临街大门的门楣上仍旧挂着那位文化名人的题匾。七贤祠和储望榭仍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门庭冷落游人稀罢了。楼台还立在那里,只是墙砖更加陈旧。满园绿树依然茂盛生长,无非是长得更高更壮了。

可是,从前荒凉不堪的那个插箭岭,不过是一个野草丛生的土岗,就在当年步兵团所在的建设路附近,多少次乘车从这座废墟旁的道路经过,匆匆看上它一眼,满眼荒芜,而今却建设成为一座占地千余亩的赵苑公园。进入园内,草木繁茂,清水荡漾,曲径通幽,景色宜人。修复了铸剑炉、梳妆楼遗址,疏浚了照眉池,并在水中放置了一尊丽人临水梳妆的大理石雕像,漫步其间,自然会生发出思古情怀,萦绕心间。

你沿着石阶登上插箭岭,顶上空无一物,唯有几丛酸枣树恣意生长,树叶尽脱,枝条上密布着刺儿,一阵寒风吹过,干枯的树枝发出清脆的响声。

滏阳河自北向南纵穿邯郸市区东部,南下流经磁县,西去注入峰峰矿区附近的东武仕湖。龙湖曾是滏阳河流经市区蓄积的一片湿地,形成一个水域宽阔的湖,近年改造建设成了休闲公园。亭台楼阁,亲水台阶,健身步道,休闲广场,漫步其间,感觉就像徜徉在任何一座城市公园里一样。

龙湖四周矗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如同十几位巨人比肩而立,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公园里宁静的风景画面,凝神注视着在里面活动着的人们。

几十年间,邯郸城区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每次你重归邯郸走在大街上,想到的总是从前的景象,还有当年的那些战友。想到军中寂静而火热的日子,激昂的军号声、口号声、枪炮声就会随之响起,穿过你的梦境,余音缭绕,又像是在山谷里悠悠回荡。那是军营的青春旋律,留在了你的记忆深处。战友们熟悉的面孔也常常在梦中出现,仍旧穿着军装,只是谁都没有笑模样,就像是在大街上遇到的陌生人。

据说山中的军营早已沦为废墟,大山归于沉寂,往日热闹的营区重新回归鸟的乐园,狐兔也重新获得了自由。

往事如烟飘散,一切消逝于岁月的风中。

记得有一个步兵团驻扎在黄粱梦镇附近,与吕仙祠仅一路之隔。那年团里召开公审大会,你带着二十多名战士去参加,卡车就从吕仙祠门前经过。团里的一名战士,晚上没有参加集体活动看电影,却鬼使神差地溜进连队司务长宿舍,偷走了几十元钱,被劳教两年。

有一年的冬天特别冷,部队却在寒冬腊月开进到永年县王边公社组织战术演习。夜晚住进小学教室,没有火炉,战士们裹紧了棉被,拥挤在一起取暖,村中儿童围拢在窗前观看。清晨醒来,你从老乡家中借到一只水桶和一条很长的麻绳,走到村子街心的水井旁,从井中取水,洗漱。山中寒风刺骨,冻得人浑身骨头生疼,双手插进棉衣的袖管里。然而井水却是温和的,甚至还冒着丝丝温暖的气息。

一夜大雪,你沿着山路漫步观赏雪景,却不知不觉走到一座空荡荡的院子门前。守门人说,这是一家酒厂,只是倒闭了。你走进院子,观看生产车间,一堆空酒瓶子堆放在地上,还有几十箱装好的酒,整齐码放在一起。

“酒还能喝吗?”

守门人似乎没有听到你的话,他默不作声。

寒风携带着雪粒吹来,打在脸上又冷又疼,你赶紧离开酒厂,返回村中,找到部队驻地吃早餐。

从王边公社演习地域返回营区,雨夹雪,途径黄粱梦镇,一辆接力车在路口会车时打滑,原地旋转一圈,幸好没有翻车,否则乘坐在车厢里的四五名士兵都要受伤。

往事如梦,一枕黄粱。

再回邯郸,梦醒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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