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创作无疑是富有魅力的,自古至今诱惑着数以万计的写作者执笔为文,乐此不疲,并从中享受创作的乐趣。
文学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文学,即使是在荒诞不经的年代里,也会留下荒诞风格的经典作品。正是持续不断的文学创作延续着文脉,才使得文化不至于在强权与暴力的迫害中毁灭,不断绽放出人类精神之花,传承着人类文明。
每一位作家走上文学创作的途径及其作品的风格,都是不一样的。为什么写作?恐怕也是各有各的说法。
我从事写作数十年,然而形成独特的文风,进入创作的自由状态,却是从二十年前开始的。
当人类历史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我也走到了三十八岁的人生中途。那时我正在军中服役,被上级任命为一个师司令部的指挥自动化站的站长,在那个地方工作了五年时间。其实是无所事事的,我便集中精力读书与写作,也正是在那样一种寂寞无聊而又安静清闲的人生状态,文学创作得以渐入佳境。粗略算来,至今已写出了五六百篇诗文,还写出了一部中篇和八九个短篇小说,杂文也写了几百篇。
诗歌是灵魂的舞蹈,散文是思想的漫步。每当灵感降临的时刻,我的灵魂在诗歌的意境中自由舞蹈。而在写散文的时候,变成了思想者的漫步,信步徜徉在岁月之河的岸边。
创作的甘苦,如鱼饮水,清浊冷热自知。此中蕴含的意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在那样一个有鱼无酒的职位上,我竟然莫名其妙地安心地呆了五年,其实也没有什么工作可做,无非是整日读书与写作。五年,时间不可谓不算短,相当于大学里建筑学与医学专业学生的学制,而我却是自学了全部的中外古今的文学理论。五年,常常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九百多年前的那位风流倜傥的大文豪苏东坡,他也是莫名其妙地被人贬放到了远离京师的荆楚黄州,授予了一个令他哭笑不得的官衔,叫做“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署公事”。没有公事可做,只好赋闲隐居,但生性豪爽的大文豪也没有闲着,他吟诗作赋、游山玩水、吃斋念佛、饮酒品茶、寻亲探友、酿造美酒,还给老百姓研制出了一道拥有个人专利权的绝佳美食——东坡肘子。他闲得自由自在,活得无拘无束,无疑成为了我在那个时期顶礼膜拜的人生偶像。至今,我仍然十分喜爱东坡居士的黄州诗文,并且无形之中成为我文学创作的标杆。
却顾所来路,烟雨莽苍苍。回首从前走过的坎坷路程,仿佛站在山巅眺望峡谷,一切都变成了烟雾迷蒙的风景画面,散发着淡淡的诗意。
日本画家东山魁夷先生说过,从谷底出发的道路,是攀登一条山路,那是一条向上攀登的道路,登上山顶就能看到秀美的风景。凝视着他的那副画作《路》,蜿蜒曲折的山路伸向远方,心中的诗意油然而生,温暖心怀。
我从军队退役之后,转业到一所大学里工作。高等学府里可以安心读书与写作,况且校园里都是做学问的人们,耳濡目染,浸润其间,自然是多读了几本书,增长了一些知识和见识。随之,创作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又因为年龄与性别的缘故,也未能如愿进入大学的官场,同时也不具备从事学术研究的资格,似乎无路可走了,只好默默走上了文学创作之路。
文学创作是创造性的精神劳动,它遵循快乐性原则。写作给我带来的是精神快乐,创作的过程愉悦灵魂。作家犹如一位技术精湛的酿酒师,写出一篇好文章便得意忘形,如同酿造了一坛佳酿,自饮自醉,亦以之醉他人的心魂。
古人讲“诗言志”“文以载道”,阐述的正是文学作品蕴含的精神价值。
巴金先生强调,作家要讲真话。他将自己暮年写作的一本随想录的书名,题作《真话集》。诗人艾青也说过,诗人要讲真话。中国文人自古就有“秉笔直书”的品格,这就是所谓“士”的操守吧。讲真话很难,而且可能要为之付出高昂的代价,甚至是生命。古代的太史官负责记录当时的历史事件,齐国的太史兄弟三人就因为秉笔直书而被杀头。人人皆知指鹿为马的故事,恐怕被牵到二世胡亥面前的那只鹿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它自己也不会承认是一匹马,自然界倒是有马鹿。岂止是白马非马!皇帝的新衣其实就是一场骗局嘛,但唯有童言无忌,只有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说出真话。读读九卷本的《清代文字狱档》,方知那个时代文字狱其实是荒谬至极,简直到了草菅人命的地步。中国近代以来国运衰颓、列强入侵、民不聊生,其实是跟文化摧残密不可分的,万马齐喑究可哀!
经典文学作品《红楼梦》假借“野语村言”的小说才得以流传下来,曹雪芹巧妙利用神话、传说、象征、隐喻等文学手段,详尽描述了清代社会的真实面貌,宏大的叙事结构,生动的故事情节,鲜明的人物形象,精彩的词章语言,使这部作品成为经典杰作,并且躲过了文字狱的劫难。
文责自负。两年前,有感于军中反腐取得巨大成效,忆及在军中亲闻亲见的几件典型案例,我写了一篇文章发布于博客。有好事之徒将文章转呈文中提到的两位昔日的官员,于是两人想方设法得到了我的电话号码,分别发来了数百字的短信。一位声称要让他的律师起诉我,侵犯了他的名誉权。另一位则言辞恳切地请求原谅从前对于我的冒犯。时间过去了两年,我至今没有收到那位远在海南岛从事房地产生意的退休官员发来的起诉书。我倒是愿意远赴海南岛应诉,借此良机观赏一番旖旎的亚热带风光。
我岂善言哉,吾乃不得不言也。我写作,是要与世界对话,跟天地万物对话,跟历史与未来对话,析万物之理,判天地之美,我有话要说。可是,我不愿打笔墨官司,跟你贪官有什么话说呢?
悲愤出诗人,而真正的诗人是应超脱悲愤的。英国有一条谚语说,愤怒令人失去准确的判断。写作需要冷静的思考,而不是一味地气愤。义愤填膺,可以将愤怒的情绪转化为杂文,辛辣,犀利,冷嘲热讽,痛快淋漓。《天安门诗抄》中的作品都满含悲愤,充分表达了一个时代广大民众心中的激愤之情。
深夜独坐书房,有时感觉仿佛置身于某种亦真亦幻的梦境。乡愁是作家写作永恒的主题。我离开故乡将近四十年,父母早已不在了,故乡的意义似乎也就不存在了。然而那个地方还有我的许多亲人们,故而时时回访。回到故乡,已是旧貌换新颜,工厂替代了农田,夏日的麦田,秋季的青纱帐,果园、瓜园、菜园都已难觅,昔日的田园风光消逝于城镇化的浪潮中。行走在故乡的大地上,见到一切新的景象,并没有多少喜悦之情,心中倒是生出一丝无以名状的凄凉。
回忆童年和少年时代在故乡度过的岁月,写成几十篇散文,我在写作的过程中寻觅旧梦,抒发乡愁。
十八岁,我像逃跑似的离开了故乡,如今书写乡愁,却是灵魂归乡。文学之路是一条回乡的路。
文学一艘精神的渡船,从此岸摆渡到彼岸,岸上的鲜花渐次开放。
写作是思想的漫步,悠然,坦然,怡然,信步走向故乡广阔的原野,回到童年,找寻那颗赤子之心。对于作家而言,唯有写作慰藉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