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张粟山的头像

张粟山

网站用户

散文
202104/27
分享

花开时节入中原

中原大地广袤千里,富饶辽阔,历史悠久,物产丰富,令人向往。

陇海线和京广线交汇于郑州,滚滚黄河自西向东穿越大平原,纵横交错的铁路、高速公路、黄河水运、航空运输,给人们的出行带来诸多便利,同时为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强劲动力。

三四十年间,我曾多次乘坐火车经过河南,遗憾的是,一次也没有停留,匆匆而过。

暮春时节,一路花开,随风飞行。从陇原到中原,从高原到平原,开封、洛阳、商丘,饱览古城新貌,追踪历史旧梦,寻访名胜古迹,终于如愿以偿。

                                          开封,尘封的历史记忆在此启封

       柳絮满街飞舞,弥漫天地间。

当我走在开封大街上的时候,记忆中的历史很快便复活了,那是《东京梦华录》细致描绘的一座城市,书中描述的昔日繁华仿佛是一场春梦,亦真亦幻。眼前的城市街景已是繁华的大都市景象,恐怕早已超越了一千多年前的大宋王朝。信步而行,似乎没有目标,但不自觉地走向了记忆深处珍藏的几个地方。在我的潜意识里,着意寻觅汴梁风韵,要从保留至今的几处古迹探寻历史的影像。

这里曾经是大宋王朝的都城,北宋的历史留在此地,而史书的记载似乎比留存至今的古迹还要鲜活一些。遥想千年之前,多少王公贵族、华商巨贾、如花少女、风流才子、楚客骚人等芸芸众生,在此演绎了历史的鲜活画面,歌舞升平,声色犬马,或者享受着荣华富贵的奢侈生活,或是追逐功名利禄日夜奔波,更多的人无非是在城中平静地过着日子。

城头变幻大王旗,王朝更迭,战火频仍,“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在改朝换代的动荡风云之中,老百姓在颠沛流离中苟活存命。无论哪朝哪代,也不管什么胜者王侯败者寇,老百姓都要想方设法活命,在战争与和平的夹缝中苟且偷安,延续着生老病死、婚丧嫁娶、日月轮回、生生不已。

在中国古代长长的历史画卷上,大宋王朝画出了浓墨重彩的画面。尤其是北宋王朝,在农业、手工业、商业、城市建设、文化艺术等诸多方面,都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沈括写的《梦溪笔谈》一书,从多个方面概略描述了宋代自然科学技术取得的丰硕成果。商业的发达兴盛,促成了中原与江南地区城市的迅速兴起,大规模的城市反过来又带动了商业的繁荣与市井生活的兴盛。北宋的文化艺术更是谱写出了中国古代文化艺术史的华彩乐章。在文学方面,唐宋八大家中,宋代的欧阳修、苏氏父子、王安石、曾巩等人就占了六位。宋词在唐诗之后崛起了古代文学的一座高峰,豪放派与婉约派双峰并立,争奇斗艳,产生了欧阳修、苏东坡、李清照、辛弃疾等数以百计的杰出词人。宋传奇文学,已经具备了现代短篇小说的雏形,故事生动,情节曲折,词语精彩,开辟了一条新路。书法方面成就斐然,“苏、黄、米、蔡”四大家,各极其致,而苏东坡独领风骚。绘画方面尤其是以小画幅的宋人小品备受后人青睐,而张择端的写实巨作《清明上河图》真实描绘了汴京的繁华景象,生动再现了有宋一代的历史风貌。

宋徽宗赵佶绝对不是一位称职的皇帝,但他无疑是一位杰出的艺术家,他在政治上的败笔抵消不掉他在艺术史上散发的光彩。他在绘画、书法、音乐等方面的诸多造诣肯定达到了他身处的那个时代的巅峰,不是最好,也是很好的。单就书法而言,他独创了瘦金体,至今仍有人模仿学习。博采众长,独成一家,这就是大艺术家的标志。让这样一位艺术家本色的儒雅皇帝带领一帮庸官懦吏,去对抗长年驰骋风沙荒野的彪悍猛将带领的虎狼之师,岂有不败之理!

在汴京城的深宫殿堂里,有这样一位才情出众的皇帝,整日陶醉于艺术王国之中,而荒废了政治、军事、经济,最终丢掉了社稷江山,而且也丢掉了身家性命,可悲可叹可怜。此时的大宋王朝已是内忧外患,群狼环伺,岌岌可危。离汴京几百里地的真定府已是大宋王朝的北部边境,西北部又有西夏侵扰,北部则是金主完颜亮虎视眈眈,东北还有辽伺机南下。澶渊之盟不过是苟且偷安之计,每年给这些侵略者奉送数十万两的金银、粮食、锦缎、茶叶等物,只能是算作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大块肥肉送入了豺狼的血口,不但不能打消他们的侵略野心,反而激发了他们的强烈欲望,必欲吞噬而后已。仅仅依靠杨家将,穆桂英挂帅,岂能阻止侵略者的进攻!

宋徽宗创造了汴京的辉煌,也导致了北宋王朝的衰败,他和宋钦宗同时被俘虏,最终死于敌庭,同时终止了大宋王朝的上半场戏剧。从汴京到临安,开启了下半场的演出,只是更换了另一拨演员。侵略者的马蹄踏过中原大地,饮马长江,血洗刀枪,抢劫财富,荼毒生灵。

宋与西夏、金、辽的军事冲突,是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的对抗,善于长途奔袭的游牧民族必然要战胜安分守己的农耕者。战争是军事实力的对决,往往是野蛮战胜文明。但是,军事的强势地位必将随着历史的演变而削弱,终至于消亡。中华文明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它是黄河长江,那些侵入中原的游牧民族只是一条条的支流,最终都要汇入流淌在中华大地上的这两条大江大河,奔腾不息,蜿蜒曲折,流向大海。入主中原的金朝不过是存在了几十年,后来建立的满清王朝统治了三百年,最终仍是覆亡。正是这大大小小的几百条支流的汇入,才形成了黄河长江的滚滚洪流,焕发出生生不息的生命活力,构建起多民族的中华民族大家庭,创造了独一无二的华夏文明。

汴京东北方向的山东境内,梁山泊几千名好汉在宋江的号令下聚集,占山为王,群起响应。看看《水浒传》中描述的一百零八将,哪一个不是被官府“逼”上梁山的?搜刮民膏,赋税无度,官逼民反,走投无路,只能走上反抗剥削与压迫的道路。

王安石和范仲淹,都曾在此掀起变法的风潮,但历史的河流总是潮来潮去,一切都归于沉寂。变法的目的是图强,而大宋王朝积重难返,积贫积弱,任何变法终归都是失败的结局。

欧阳修、曾巩、苏轼苏辙兄弟等大文豪在此吟诗作赋,流连于汴京城内的胜日雅集,为我们留下了数以百计的清词丽句文学佳作,以及风流倜傥的传说。

元丰二年(1079年)发生的乌台诗案,彻底改变了苏轼的人生命运。监察御史里行何正臣等上表弹劾苏轼,奏苏轼移知湖州到任后谢恩的上表中,用语暗藏讥刺朝政,随后又牵连出大量苏轼诗文为证。何正臣摘引“新进”、“生事”等语上奏,说苏轼“愚弄朝廷,妄自尊大”。这案件先由监察御史告发,后在御史台狱受审。御史台中有柏树,野乌鸦数千只栖居其上,故称御史台为“乌台”,亦称“柏台”。

1079年七月二十八日,苏轼被逮捕,从浙江的湖州押解到汴京城,八月十八日送进御史台的监狱,二十日便被正式提讯。御史台在此案中负责“推勘”,也就是调查审讯。至十一月三十日奏上审讯结果。十二月二十九日,圣谕下发,苏轼终免一死,贬谪为“检校尚书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苏轼在监狱中羁押了四个月。轰动一时的“乌台诗案”就此销结。“乌台诗案”结案后,苏轼黯然离开了汴京,在年终岁末的风雪中启程,告别繁华似梦的都城,前往荒僻的贬谪处所——黄州,也就是今天的湖北黄冈。在那里,长江在等着他,他注定要在那个地方创作出最精彩的词章——《念奴娇﹒赤壁怀古》《前后赤壁赋》等珠圆玉润的名篇佳作。

“乌台诗案”是改革派对于苏轼这位守旧派的围攻,也是沾染了“文人相轻”恶习的一帮当政掌权文化人对于大文豪苏轼“羡慕嫉妒恨”的诬陷迫害。

我站在大梁路东端的黄汴河桥头,眺望巍峨矗立的大梁门,绿树悦目,柳絮飘飞,车水马龙,行人熙攘,如今乌台在何方?哪里能够寻得大文豪苏轼的行踪呢?

一只布谷鸟从身旁的大树起飞,鸣叫着飞过大梁门,飞向蔚蓝的天空,婉转的韵律萦绕心间。

澶渊之盟,靖康之耻,仓皇逃难,血沃中原。女词人李清照夹杂在流亡的人群中逃命,从离开汴京的那一刻,吟诗、品茶、赏画、斗牌的喜剧终场,开启了她人生下半场凄凄惨惨戚戚的悲剧。

在整个南宋时期,恢复中原,雪靖康耻,成为有识之士的毕生愿望。在辛弃疾和陆游的词章中,“西北望,射天狼”“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勿忘告乃翁”之类的豪言壮语满篇皆是。但无奈南宋王朝偏安一隅,文恬武嬉,比北宋还要孱弱,最终是主和派占了上风,主战派的辛弃疾被贬放,岳飞被杀头,文天祥被俘虏,民族脊梁被打断,自毁长城,自掘坟墓,一个王朝彻底覆灭了。

在几千年的历史上,中原大地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苦难。官渡之战,中原逐鹿,坦荡开阔的大平原成了军事斗争的主战场,生灵涂炭,百姓流亡。历史延续到现代,日本法西斯侵略中国,兵临中原,蒋介石下令炸开了黄河花园口,导致几百万老百姓流离失所。大饥饿,大灾荒,大逃亡,民不聊生,灾难重重,沉沦于苦难的深渊。

千年以降,古城中的许多建筑物大都不存,或仍存在,也是经过了几朝几代的数次重建,难觅旧貌。毕竟,作为一位慕名而来的游客,只要能够见到历史记忆中的那座建筑物,尽管那只是一件复制品,心中仍会感到兴奋和欣慰。

我骑车穿过大梁门的门洞,似乎穿越了汴京城千年的历史隧道,悠然行进在西门大街上。经过西门基督教堂,越过大宋御河桥,前方就是普救寺了。穿行在大街小巷,感觉就是行进在历史的迷宫里,辗转来到了大相国寺门前。

大相国寺在市中心的鼓楼广场附近,一座寂静的寺庙坐落在喧嚣的闹市之中,独得山寺之幽,实属难得。但它毕竟是名气太大了,皇家寺庙,慕名而至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况且还有一批又一批的游客纷至沓来,让寺庙狭小的院落变得热闹起来。

殿堂壮丽,香火缭绕,草木茂盛,果然名不虚传。时见青年男女伫立门前焚香默祷,神情肃穆,是那样虔诚和安详。

年轻的僧人身披袈裟,脚上却是穿着时尚的运动鞋,脚步匆匆,穿行在香客之间。有一位僧人手上拎着佳能单反相机,露着笑脸。

我不是信徒,只是一名游客。在院内巡行一圈,从侧门走出,一树樱花正烂漫盛开。门旁的一幅楹联吸引了我的目光,众人虔诚膜拜神像,却不知此处两句话透露着无限禅机,大有意味。

善恶铭记心头自能成佛,生死置之度外也是参禅。

善恶与生死,即是宗教的论证主题,也是哲学的辨析范畴,更是萦绕在普通人心头的思虑。弃恶从善,视死如归,谁能达到这种精神境界,谁就能成佛得道,自是解人达人而非凡人俗人。

午后阳光灿烂,漫游到开封府,正欲跨进门去一探究竟,不料门旁闲坐的一位中年男子拦住了我。他说:

“里面没什么好看的,都是新建的房子,除非你买票观看演出,白花钱,还不如坐上我的车子到市里热闹场合兜风,品尝品尝开封的美食。”

这时,我才发现他身旁的一辆人力车静静等候在那里,似乎是专门恭候我的光临。我转念一想,新建的官府有什么好看的,也无非是一群演员粉墨登场,扮演一番包青天断案的段子,这在戏剧舞台上早已观看了多少遍,再看也了无新意。况且,见识过了许多座古代遗留的官府,无非都是那个样子。于是,我转身离去,奔向包公祠,向众人敬仰的包大人献上心中的一份敬佩。

一湖春水,碧波荡漾,此处就是包公湖。湖水与大宋汴河相通,北去连接黄汴河,最终汇入黄河。

老百姓对于包青天的期盼与尊崇,正是对于法律尊严和社会公正的热切期待。但不能期望几位清官就能维持社会公平正义,那无非还是一种人治社会,根本途径还是要努力建设法治社会和民主政府,才能实现公平公正。

清明上河园,完全按照张择端的画作《清明上河图》建造,生动再现了昔日汴京城的繁华景象。亭台楼阁,市井街巷,店铺林立,游人如织,它已成了一座游乐场。

园内的导游员、售货员、保洁员等工作人员一律身着宋代服装,宽袍大褂,衣袖翻飞,让人感觉不是回归古代,而是闯进了一座影视基地。人力车夫大声吆喝,招徕乘客,他们头戴草帽,脚著芒鞋,疾步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手拉着车把,另一只手不停地摇动铜铃铛,游客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少女们换上了汉服,衣裾随风飘飞,头戴花环,插金戴银,花枝招展,她们嬉笑着在盛开的花丛中拍照。

孩子们在美食街追逐奔跑,品尝各色中原美味佳肴。有的手中举着艳红的冰糖葫芦,有的手里端着一杯彩色的奶茶,个个露着灿烂的笑脸。

一对对游客跟随着导游的小旗登上了虹桥,红男绿女,欢声笑语,把桥头两端的路挤得水泄不通,喧哗之声竟然压住了景区里播放的流行音乐。

一艘游船从湖面驶来,转过虹桥,驶向对岸。它是从千年前的汴京城中驶来的吧?只是,船上的乘客皆为现代衣冠。

最热闹的地方无疑是美食街,饭馆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座无虚席,生意兴隆。这里跟张择端描绘的当年汴京城的景象别无二致,一样的热闹,一样的丰盛,一样的美食,只是增加了麦当劳、肯德基、咖啡馆,还有五颜六色的冰淇淋。

旧梦难寻,还是寻找一个座位吧,坐下来有滋有味地吃一碗牛肉烩面,喝一碗胡辣汤。


                                                           洛阳花开君又来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牡丹在全国各地皆有栽培,而唯有洛阳牡丹名气大、品类盛、花色美。清明过后,各色牡丹渐次开放,谷雨前后为盛开花期,故而暮春时节赏花最佳。

洛阳城中有几十座花园,大都以栽种牡丹为主,尤其是以王城公园中的牡丹最有名,享誉神州,名满天下。

国色天香的牡丹何以如此这般地钟情于洛阳?

洛阳为中原形胜之地,历史悠久,物华天宝,山环水绕,物产富饶。公元前770年,周平王将国都从镐京东迁到洛邑,开启了东周时代。2750年间,先后有大大小小的十三个王朝在此定都,逐渐积累形成了洛阳深厚的历史底蕴和文化积淀。

西据崤函之固,东临中原之广,北倚黄河之险,南凭嵩山之峻,城中则有伊洛之水可资利用,沃野千里,道路纵横,天时地利,使之成为一座繁华的都市,在沧海桑田的历史演变中巍然屹立,延续着山脉、水脉、文脉、人脉,生生不息,历久弥新。

走进隋唐城遗址植物园附近的洛阳博物馆,一条漫长的历史脉络清晰地显现出来。那些形态各异、质地多样、种类繁多、造型优美的古代文物展品,生动讲述着这座城市曾经发生的历史故事。

如果推选国花,牡丹当之无愧,唯有牡丹,万花丛中最鲜艳。花开富贵,人人喜爱。平民百姓可在自家院子里栽上几棵观赏,富贵人家珍藏的名品可值万钱,所以牡丹是雅俗共赏。姚黄、魏紫是牡丹中的极品,物以稀为贵,而今一枝绿牡丹也能卖出几十万的高价。

梅兰竹菊,四时争胜。在中国古代历史上,花具有了人的品格,被文人墨客人格化了。元代的王冕爱梅,清代的郑板桥爱兰,晋代的王徽之嗜好竹子,而陶渊明独宠菊花。梅兰竹菊在艺术化的进程中,浸染了文人孤洁清高的性格,孤芳自赏,远离了普通民众的世俗情趣。牡丹虽被称为“花之富贵者”,但它却是最世俗化的花,花开烂漫,寓意富贵,故而“可爱者蕃”,牡丹是大众的情人。

晚唐诗人白居易当年曾在洛阳城中赏花,他在诗中描摹了那个年代的人们花开时节的喜悦心情。

“花开花落十二日,一城之人皆疯狂。”

洛阳城里花如雪,谁是花痴?谁为花狂?

在王城公园的花丛中,无论少女还是老妇,她们俯身在盛开的花朵旁拍照,人人脸上笑出了花。花比人美,每个人心的心情比花还美。美滋滋地赏花,流连忘返,手舞足蹈,喜形于色。

一位中年男子端坐在林中树下,支起画架,为牡丹写照,用手中的画笔细心描摹牡丹的倩影,胭脂满纸,色彩艳丽,惟妙惟肖,诗意氤氲。

洛河从城中流过,河面开阔,碧波荡漾,两岸绿树苍翠,鲜花盛开,景色迷人。我在牡丹大桥上悠然漫步,从河面上吹来凉爽的清风,拂动春衫,令人悦目娱心。河中两座绿洲,草木青翠,群鸟飞鸣,恍若仙山琼岛,引人遐想万端。轻吟《洛神赋》,细赏牡丹花,让人飘飘欲仙,心魂沉醉。一江春水向东流,洛浦在眼前,洛神又在何方?

出城向南行,汽车沿着龙门大道南下,一路疾驶,午前抵达龙门石窟,在春天灿烂阳光的照耀下,我站在了伊河畔的石壁下,抬头仰望。

神坐在山上,始终是高高在上,面朝东方,俯视河流,眼含微笑,神态安详。卢舍那大佛的微笑太迷人了,面对千千万万个来到他脚下的朝拜者,他不发一言,壁立万仞,一视同仁,用仁爱之心对待每一位香客或是游客。一丛万紫千红的牡丹花在佛的脚下盛开,挤满了虔诚膜拜的人们。

一面石壁,满壁皆为石窟,洞中端坐着一尊佛。满山石窟犹如密集排列的蜂巢,游客如群峰飞来又飞去。

我沿着河畔漫步,从伊河西岸过桥到达东岸,着意寻访一位诗人的踪迹。访香山寺,谒白园。

公元829年,唐代大诗人白居易辞去了苏州刺史,迁居洛阳。公元832年,他出资修复了日渐颓败的香山寺,钟情于此地风光,于是自号“香山居士”,后人多以“白香山”称呼这位诗人。公元845年,白居易邀请胡杲、吉皎、郑据、刘真、张浑、卢贞、李元爽和如满大师组成了“九老会”,煮酒烹茶,吟风弄月,颐养天年。

香山寺大殿东侧的九老堂里,矗立着九位老人的石像,栩栩如生,令人肃然起敬。

白园里格外清幽,拾级而上,登上琵琶峰,肃立在白居易墓碑前,脱帽致敬。

唐代诗人灿若群星,白居易无疑是一颗耀眼的明星。白诗老少咸宜,通俗易懂,这让他赢得了无数的粉丝。“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语言直白,但寓意深刻。《长恨歌》《卖炭翁》《琵琶行》等诗篇,人人耳熟能详。白居易也曾因直言敢谏而被贬放江州,晚年选择在洛阳养老以终,得以善终。他提出的文学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早已成为现实主义文学的大纛。

                                                            古城寻梦


商丘古城保存完成,虽经千年风雨侵蚀,原貌犹存,极为壮观。

一一踏访城内古迹,首先是饶有兴趣地察看了四座城门,南北门都保存着昔日的城楼,东西门只是门洞。绿水环城,清波荡漾。南湖水面开阔,张巡祠、八关斋、应天学府等环立湖畔,再远的地方则有梁园、燧皇陵、火星台。

如今纵穿古城的南北主干道是一条商业街,店铺林立,生意兴隆,一派繁荣景象。古城内建筑物多已损毁严重,正在大拆大建,到处是施工场地,机械喧嚣,沸腾扬尘。东门与南门附近的几座房屋已修复完工,逐渐显露出端庄气象。

我从东门登上城楼,城内景象尽在眼底,眺望城外湖水碧绿,水草丰美,远处的商丘现代城区则是高楼耸立,巍峨壮观。漫步城墙之上,心中感慨万千。千百年来,不知多少诗人墨客来此游览,感慨兴亡,赋诗抒怀,饱览盛景,发思古之幽,慨世事之变。

南城楼上布列六尊铁炮,锈迹斑斑,在风中沉默。想当年,安史之乱的时候,大将张巡坚守城池,迟滞了安禄山叛军南犯的进程,使得江淮免遭战祸,而张巡、许远等忠臣义士却在城破之后遭叛军杀害,壮烈殉国,浩气长存。站在城楼上,可以望见南门外的张巡祠,大殿的琉璃瓦屋顶隐没于绿树丛中,时隐时现。

走进侯府的两处院落,堂屋异常寂静,庭中的几棵石榴树正在发芽,鲜嫩悦目。跨进门槛,才知道这里就是侯方域的家。壮悔堂依旧古朴典雅,他和李香君琴瑟和鸣,吟诗,品茶,抚琴,演绎着一段传奇爱情故事。

穆氏四合院清寂无人,室内摆放着陈旧家具,只是没有任何生活用具,仿佛是全家人移居他乡,空落落留下这样一座完整的宅院,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归来。

院子的一个角落摆放着几盆盆景,枝头的十几朵小黄花寂寞开放,等闲春光,无人观赏。

虽然是一座古城,游客慕名而来,如今却到处弥漫着现代气息。城内有修缮一新的文庙和两座清真寺,也有一座近代修建的基督教堂,南门内的天主教堂规模宏大,正在维修当中。

据史载,商族始祖契佐禹治水有功,封于商,后迁徙,后人便称商族人居住过的废墟之地为“商丘”,这便是这座古城的来历。公元前24世纪,颛顼曾建都于商丘。契的十三世孙成汤灭夏,建立商朝。周成王封殷商后裔微子启于商,称宋国,都宋城。唐天宝元年(742年),置睢阳郡,属河南道。后唐,改称归德郡。北宋初,复置宋州,景德三年(1006年)升宋州为应天府,为宋朝陪都。

走在古城大街上,路旁的店牌大多以“归德府”命名,其来有自。

古城西南方向的汉梁文化园,究竟是不是当年梁孝王刘武建造的那座皇家园林梁苑的原址,似乎已经不是一个什么问题。千年以降,沧海桑田,好在商丘古城还在,梁苑肯定是就在这座古城的附近。汉梁文化园并非是要恢复当年的旧貌,而是建成了一座休闲公园,园内的亭台楼阁依稀看得出汉代的建筑风貌。

梁孝王刘武是汉高祖刘邦的孙子,汉文帝的儿子,汉景帝的同胞兄弟,深得母亲窦太后的宠爱。窦太后也有意让梁孝王将来继承王位,给了自己这位小儿子巨额的金银财宝,所以梁孝王才得以投入大量资金修建规模庞大的梁苑,在其中享受着奢华的生活。

梁孝王刘武营造的规模宏大的皇家园林,西起睢阳城东北(今商丘古城东南),东至今商丘古城东北7.5千米的平台集(今商丘经济开发区平台街道)。《史记·梁孝王世家》记载“筑东苑,方三百里,广睢阳城七十里,大治宫室,为复道,自宫连属平台三十里。”。《水经注疏》曰“筑城三十里”。梁苑又名梁苑、兔园、睢园、修竹园,俗名竹园,汇集离宫、亭台、山水、奇花异草、珍禽异兽、陵园为一体,是供梁孝王游猎、宴会、娱乐等多功能的苑囿。

梁孝王广纳宾客,招徕当时名满天下的文学之士前来梁园休闲娱乐,组成了以辞赋家邹阳、严忌、枚乘、司马相如、公孙诡、羊胜等为代表的西汉梁园文学阵地。后世文人谢惠连、李白、杜甫、高适、王昌龄、岑参、李商隐、王勃、李贺、秦观等,也都曾慕名前来梁园。李白更是居住长达十年之久不忍离开,《梁园吟》成为千古名诗。

“平台为客优思多,对酒遂作梁园歌。”

公元744年(天宝三载),李白被唐明皇“赐金放还”,他寂寞地离开长安,到大梁和宋州漫游。那时,梁园已经难觅,李白发出了“梁王宫殿今安在”的诘问。

“梁园虽好,非久恋之地。”

两千多年前,汉代大文人司马相如客居梁园数年,他临别时不经意的一句话,竟成为千百年来人们惜别喜好之地时引用的一句经典。

晋代葛洪《西京杂记·卷三》记述“梁孝王好营宫室苑囿之乐,作曜华之宫,筑兔园。”在园内建造亭台楼阁以及百灵山、落猿岩、栖龙岫、雁池、鹤洲、凫渚等景观,种植松柏、梧桐、青竹等奇木佳树。建成后的梁园周围三百多里,宫观相连,奇果佳树错杂其间,珍禽异兽出没其中,使这里成了景色秀丽的人间天堂,梁园七台八景之一的“梁园雪霁”更是闻名遐迩。

清代画家袁江创作的绢本设色画《梁园飞雪图》,是以西汉枚乘的《梁王兔园赋》、南朝梁江淹的《学梁王兔园赋》为依据进行创作,根据款识可知该画作于康熙五十九年(1720年),此画真实细致地描绘了景色优美、构筑精致的梁园美景。

汉梁文化园基本是按照袁江《梁园飞雪图》的布局修建,参照中国古代园林的形制,巧妙布设楼台亭阁,小桥流水,花草树木,成为商丘郊外的一处旅游胜地。

登上观星台,凭栏远眺,辽阔的中原大地郁郁葱葱,城乡村落尽收眼底,清风吹拂,逸兴满怀。

北宋四大书院为衡阳石鼓书院、庐山白鹿洞书院、长沙岳麓书院、商丘应天书院。

应天府书院又称应天书院、睢阳书院、南京书院、南都书院、南京国子监,位于商丘市睢阳区商丘古城南湖畔,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四大书院之一。它的前身为睢阳书院,是五代后晋时的商丘人杨悫创办的私学。北宋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宋真宗改升应天书院为府学,称为“应天府书院”。 大中祥符七年(1014年),应天府升格为南京应天书院又称为“南京书院”。庆历三年(1043年),应天府书院升为“南京国子监”,成为北宋最高学府。

应天书院目前仅存一座大殿,殿内矗立着孔子的巨大雕像,还有一尊范仲淹的塑像。范仲淹与应天学府有不解之缘,他年轻时是学府里一名勤学苦读的学生,后来成为执掌这座学府的掌门人。

范仲淹的一生,有两段经历与应天书院有关。第一次是作为学生,在应天书院学习了四五年。第二次是作为书院的管理者,在应天书院度过了三年的服丧期。

天圣四年(公元1026年),范仲淹38岁,这一年他的母亲去世,范仲淹于是去职服丧,居住在南京应天府。这段时间,正赶上北宋著名词人晏殊罢枢密副使,出守应天府。晏殊在南京商丘最重要的政绩就是兴办学校,延聘名师,培养人才。于是范仲淹被聘请为府学主管,他和晏殊一生的友谊也由此开始。在此期间,范仲淹一面管理学校,还一面给朝廷上书(《上执政书》),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一直到天圣六年(1028年)十二月,服丧期满,到京城做官为止。

《睢阳学舍书怀》是范仲淹在应天书院写下的一首诗。

白云无赖帝乡遥,汉苑谁人奏洞箫。

多难未应歌凤鸟,薄才犹可赋鹪鹩。

瓢思颜子心还乐,琴遇钟君恨即销。

但使斯文天未丧,涧松何必怨山苗。

从这首诗表达的情意来看,应当是他作府学主管时创作的。

汉梁文化园附近还有燧黄陵和火星台,据说是燧人氏的陵墓和纪念火神的阏伯台。在中国古代历史传说中,燧人氏发明了火,火不仅让人们冬天取暖,而且用火加工食品,吃上了熟食,改善了饮食结构,增强了体质。火的发明与利用,是人类文明的一大进步。据说燧人氏在此地钻木取火,从金木水火土的五行相生相克中,让火造福人类。阏伯被奉为火神,一同受到后世的祭拜。

在商丘、开封、洛阳的博物馆里参观,展柜里摆放着数以百计的青铜器,大多应当是饮食器具。鼎最初的功能应当是用来炖肉或煮汤的,后来才成为了权力的象征物。正是燧人氏发明了火,才能铸造这一件件的金属器皿,并且让先民们吃上了熟食。

伊尹是中国第一位美食家,他出生于商丘,发明了许多美食,恐怕今天在商丘的街市上吃到的河南美食就是从那个时代传承下来的。砂锅羊肉、垛子羊肉、乌鸡炖子衣、开花烧饼胡辣汤,在商丘晚餐时吃到的这几样美食,都令我不禁想到出生于商丘的伊尹。

身在古城,处处都有历史的影子,即使是在弥漫着现代烟雾气息的饭店里用餐,举杯饮酒,举箸夹菜,时不时就会冒出思古的念头。

历史是消逝的现实,现实是延续的历史。离开古城,离开商丘高铁站,凭窗观赏沿途的景致,青青的麦田,灿黄的油菜花,紫色的泡桐花,五彩斑斓的美景呈现眼前,暮春时节的中原大地弥漫着淡雅的诗意。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