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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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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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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拂绿阿者科

昆明只不过是此行的中转站,这里不是我的目的地。

清晨离开宾馆,跟随三十多位旅游管理专业的教授学者,坐上了旅行车,一路南行,疾驶在草木葱翠的红土地上,午后抵达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首府蒙自市。据说我们午餐享用的才是纯正的云南过桥米线,当地的人都说过桥米线正是起源于此地,我也觉得在这里吃的过桥米线的确风味独特,也便信以为真了。

尽管蒙自是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的首府,蒙自的过桥米线十分鲜美,主人热情邀请我们参观了西南联大蒙自分校旧址,街边站立着一棵棵俊美的开满鲜花的红毛丹,阳光灿烂增添了春天的温暖,但我们不会在这里留恋太久,因为我们的目的地不在这个地方。

旅行车离开蒙自,经过个旧,汽车在路旁转弯处的加油站加满了油料,然后就钻进了哀牢山的大峡谷中蜿蜒穿行,山路崎岖,风景秀丽。车过元阳县,只是从城边擦过去,依旧向南行驶,黄昏时分抵达山峦环抱中的哈尼小镇。

拂晓走出山中旅馆,雾气弥漫,不辨东西,信步向山上走去,沿着一条蜿蜒的山径爬坡,来到一处木头搭建的观景平台。这里已经站着四五位妇人,凝神观赏着山谷的美景,她们比我还要起得早呢。

从山谷的一端飘出一团白雾,缓缓飘过山口,慢慢拥上山坡。黎明前的山峦依旧黑黢黢的,只是隐约显现出山峰的轮廓,但山那面已经显出了一道白光,很快便照亮了山谷。山坡上密布梯田,此时稻田里蓄满了水,被天光照亮的时候,梯田发出了比天色还要亮的光。一条山谷犹如一幅水墨画,顿时诗意氤氲,水汽淋漓,动人心魂。

太阳跃上山峦,立刻照亮了整条山谷,远处一座山寨隐藏于绿树红花之中,房舍时隐时现,云雾缭绕,似真似幻。从山谷里传来几声鹧鸪的鸣叫,婉转如歌,撩人心绪。

有人说谷底的那座小山村就是阿者科。

阿者科,正是我此行的目的地,我终于来到了你身边。

阿者科,近在眼前,远在天边。从哈尼小镇出发,旅行车在山路上曲折行进,一个多小时后,到达汽车无路可走的地方便不得不停下来,我们都从车上跳下来,沿着一条石块铺成的路走向山寨。

阿者科,隐藏在哀牢山深处的一座古老的哈尼族村寨,据说它伴随着方圆几万平方千米的梯田,走过了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它曾经是那么闭塞、贫穷、孤单、荒凉,而今却迎来了命运的转机,幸福的生活与美丽的风景取得和谐一致。村寨里还有许多老房子,它仍旧是站在原来的老地方,但生活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阿者科位于红河哈尼梯田世界文化景观遗产核心保护区内,这座哈尼族村寨完整保留着树林、村寨、梯田、水系“四素同构”原始生态系统,它是第三批国家级传统村落,也是红河哈尼梯田申遗的五个重点村寨之一。昔日的阿者科交通不便,生活贫穷,勉强度日,人均0.8亩耕地,全村65户人家仅仅依靠种植水稻维持生计。村内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有老人和儿童留守,逐渐呈现空心化现象,古老的哈尼族村寨日渐衰落不堪。近年来,哈尼梯田以其美丽的田园风光闻名于世,观光客逐渐来到阿者科,但村寨里环境脏乱差,旅游接待能力很差,留不住游客,村民们并没有从旅游开发中受益。

一千三百多年来,勤劳的哈尼族人民就生活在群山之中,过着与世隔绝的平静而又贫穷的日子。几十代人,依靠双手,在山坡上修建梯田,栽种水稻。他们将荒芜的山丘改造成为云上梯田,精耕细作,日夜操劳,一个村寨又一个村寨,一片梯田接连一片梯田,形成了方圆数十千米的哈尼梯田,风景秀美,蔚为壮观。哈尼族人民依靠勤劳的双手为我们创造了一份世界遗产,一处人间仙境。梯田是他们创作的艺术作品,他们是大地上的艺术家,这是他们劳动的结晶。

水是山的血脉,树是山的衣裳,云是山的面纱。望见漫山遍野的梯田,稻田里水光潋滟,你就会忘记这是一片又一片的稻田,那里很快就要插上秧苗,长出绿油油的稻子。是的,你甚至会忘记千千万万的哈尼族人在稻田中常年劳作,你只会觉得这是一幅清新悦目的水墨画。

在阿者科村寨入口处,一位头上缠着厚厚的藏蓝色布巾的哈尼族老者,端坐在我们这群旅游管理学科教授面前,他似乎有些怯生,不敢直视来客,不停地眨巴眼睛,拨弄着他怀抱着的一把二弦琴。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乐器,导游说是哈尼族人流传千年的一种古老乐器,村寨里也只有这位老汉能够把弄它。当教授们安静下来的时候,老者开始弹奏了。琴声低缓,节奏均匀,老者嘴角动了起来,发出浑厚的歌声。我们只是听不懂歌词,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细心聆听,并且还能从中听出一些什么意味来。那歌声仿佛来自哀牢山的密林,诉说着一个民族悠久而苦难的历史。

一曲终了,教授们纷纷鼓掌致谢。老者却不为所动,依旧端坐在那只矮小的板凳上,以手扶琴,默默地注视着我们离开。

导游阿嫂可就热情多了。

阿嫂总是未语先笑,笑容可掬,她的热情发自真心,见到我们一点也不见外,就好像她早就认识这些教授们似的。阿嫂穿着传统的民族服装,只有脚下穿着一双时髦的旅游鞋。她的头饰是一块藏青色的头巾,上面挂着细碎的银饰,手腕上也戴着银镯子。阿嫂身材不高,走路很轻快,她显然是在故意放慢脚步,陪伴来客行走在高低不平的石子路上,用接近标准的普通话向大家介绍村寨的详细情况。她说自己曾在个旧打工了几年时间,在那里学会了普通话。现在村里的旅游搞得越来越红火,她便跟着丈夫一起回到了阿者科。

这里是寨门,那里是山神木,阿嫂一处一处给我们介绍,并且讲述哈尼族的各种传说以及民族传统。走进村街的时候,阿嫂带领我们来到泉水旁,从一根竹筒里流出清澈的泉水,阿嫂鼓励大家品尝山泉,每个人伸出双手,一捧清泉在手心,喝一口下去,顿觉清爽甘甜,顿时滋润心肺。

村街上坐着几位阿婆,她们用几根彩色的丝线编结哈尼族头饰,游客们好奇地走过去观看,跟她们交谈,然而她们却听不懂,更不会说汉语。自然,这时导游阿嫂便主动担任起了翻译。

蘑菇屋是哈尼族的传统房舍,土黄色的土坯墙,金黄色的稻草屋顶,木头门窗,一层堆放生产工具,一些人家在屋里养猪。二层是人居住,有的人家在二层搭出来一个阳台,用于晾晒稻谷。

阿嫂带着我们走进一位独居阿婆的老房子,踏着吱扭作响的木楼梯登上二层,屋子居中放着一个铁炉子,阿婆正在靠窗的地方切菜,转身到炉火上炒菜做饭。屋子里幽暗黢黑,一切都模糊不清,烟气弥漫,但可以看清屋梁上垂挂着几十块被烟火熏黑的腊肉。

我们又走进一座干干净净的小楼,一楼展示着几件哈尼族传统的生活用具和劳动工具,二楼则是一座小型图书室,靠墙两排书架,摆满了各种图书,灯光明亮,屋子里散发着阵阵油墨书香。当中是两张小书桌,三位五六岁的女童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她们身着紫红色的民族服装,热情地向大家问好,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是中山大学捐赠的一座图书室,两位来自广州的女大学生正在为孩子们辅导作业。

阿者科村庄四周是连片的梯田,此时稻田里已经灌满了水,再过几天就要插秧了。

山水是自然景致,梯田是人文景观,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两者巧妙融合,组成了一幅充满诗情画意的风景画卷,悦人眼目。

“绿水青山既是自然财富、生态财富,也是社会财富、经济财富。”世世代代的哈尼族群众在这里生活了一千三百多年,哀牢山养育了他们,但并没有让他们摆脱贫困。应当庆幸赶上了一个好时代,扶贫开发,脱贫攻坚,终于让阿者科摆脱了贫困这个千年梦魇,哈尼族人民群众过上了幸福生活。

事出偶然,但也应算是必然。2018年春天,作为国内高校旅游管理领域的专家学者,中山大学旅游学院保继刚教授应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政府邀请,来到了哈尼梯田,为当地政府组织哈尼梯田申报世界文化景观遗产提供咨询决策。保继刚教授在哈尼梯田六万亩核心景区里考察,他偶尔来到了多依树景区附近的阿者科,为这个村寨保留完整的原始村落所打动,在这里逗留多日,但有感于村民生活依旧贫困,他决意帮助阿者科找到一条脱贫致富的独特道路。

保继刚教授和他的学生组建了工作团队,编制了“阿者科计划”,在争取得到学校方面和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下,派来他的研究生指导村民成立阿者科旅游公司,帮助旅游公司规划运营,培训导游员,整治村容村貌,同时制定了科学合理的旅游收入分配方案,让旅游公司的利润更多给予阿者科的村民。“阿者科计划”落地以来,保继刚教授团队先后派驻5批9名研究生,州政府也派来了扶贫干部协助开展工作,实现了遗产保护、旅游开发和脱贫致富三者的完美结合,既保护了哈尼族传统文化和农耕文明,又通过旅游开发增加村民经济收入,实现了脱贫致富的目标。“阿者科计划”实施三年以来,全村实施旅游总收入70余万元,直接带动23户建档立卡贫困户精准脱贫。去年每户平均分得旅游收入八千元,今年将达到两万元。旅游产业不仅让村民们增加了经济收入,这个古老的村寨同时由闭塞落后变得开放进步,传统文化与现代理念有序嬗变,并已成为旅游者和摄影爱好者心中的网红打卡地。

“阿者科计划”作为中国旅游减贫案例,入选教育部直属高校精准扶贫精准脱贫十大典型项目,进入央视纪录片《告别贫困》《中国减贫密码》。阿者科入选农业农村部“中国美丽休闲乡村”,国家民委“中国少数民族特色村寨”,以及国家文化和旅游部“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

在即将离开哈尼小镇的那天清晨,我依旧是拂晓起床,刚刚走出旅馆的大门,就遇见了保继刚教授。他身穿一件半新不旧的夹克,肩背着一架照相机,那银灰色的长焦镜头压在他的右肩膀上,看得出这套摄影设备是有一定重量的。站在迷蒙的晨雾中,保老师跟我说:

“走,快点上山,如果咱们运气好的话,等会儿太阳出来前,可以有幸看到红色梯田。”

我们来到多依树观景平台,早已是人头攒动,人们纷纷举起相机和手机,捕捉红色梯田的美景,一幅色彩绚丽的山水画呈现眼前,醉人心魂,美不胜收。

阿者科,那座古朴幽静的古老村寨,不知隐没在哪一条山谷之中,或许它就在眼前的这幅烟岚奇幻的山水画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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